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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最后的教导 ...

  •   风华羲升职为千夫长,小队成员自然都很开心。大家特意在顶楼摆开宴席,大肆庆祝了一番。好不容易送走了五人,风华羲正准备睡觉,穆江却摸了上来。
      “怎么请客也不算我一个?”看着杯盘狼藉,穆江故作生气。
      “你不是早就来了么?”风华羲没好气地回道。
      “感应强了不少啊!难怪最近战功彪炳了。”穆江很是欣慰。
      “少来了,不过是手下了得,我只是沾光罢了。”风华羲最近研习乾坤法近乎停顿,多少有些气馁。
      “你演化出几式了?”穆江对风华羲的武功修为洞若观火。风华羲练功遇到瓶颈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身体难以承受,不得不调养。现在刚有好转,他又强装精神跑来了。
      “能有几式?无非就是些刺、劈、挡、踢罢了。”风华羲很是失落。随着对乾坤法的不断修炼,他愈发觉得这门功法了不得。“乾坤生两仪,两仪出四象,四象演八卦……”从无到有,从一到二,看似简单的招式演变,却有蕴含着无上的玄机。仅仅演练出八式招法,风华羲就感到寸步难行,再想增强便是无处探寻。
      “你倒是省事,刺、劈、挡、踢当然是战斗中基本的招式,难道每一次都一样,每一个人都一样?罢了,还是直接演示比较好……”姜恪话音刚落,风华羲便发现自己来到了冥域。
      俩人无需多说,立刻对练起来。穆江的教学不拘泥于条例,而是根据风华羲的特性和实战经验进行指导。同样是刺杀,经穆江稍微指点,只是角度不同、时机不同,发挥的威力也截然不同。
      这天穆江的兴致似乎特别高,还演示了自己的乾坤法:一剑贯天、二分明月、三山五岳、四方来朝、五湖四海、六道轮回、七擒七纵、八面玲珑、九九归一……
      “同样的原理,却因人而异,一定要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施展招式……”演练了一阵,穆江似乎有些累了。
      “你不是说过,‘乾坤法’会因人而异,演练出不同的招式吗?现在为什么又要教我固定的招式?”穆江的招式着实精妙,六十四式,循环往复,威力必是惊天动地。以风华羲的本事,不过记到十几式,后面的就混乱了。他此时又是欣喜,又是疑惑,还有些生气。他想,干嘛不早教呢?现在一股脑地教过来,谁记得住啊?
      穆江微微一笑:“‘乾坤法’自然可以因人而异,假以时日,你定然能演练出一套完全不同于我的招式。我的这点微末本事,就当是抛砖引玉,给你做点参考好了。再者,所谓功法,并没有固定的招式可言,你也算经历过不少战斗了,就应该明白,在实战中固定的招式是没有意义的,你能真正使用的只有功法的基本原理。事实上,在神圣时代,神所创造的功法并没有什么固定招式,而是需要修炼人依据自身的特点进行演化。现在所谓的招式,只是因为神灵陨落,世人功力渐退,再也难见随心所欲地使用功法,只能由先辈的不断钻研积累的经验,形成固定的招式,虽然利于后辈学习,但不一定就是最完美的。你如果想要在武学上大有长进,就一定要有自己的理解、自己的招式。”
      穆江所言非虚,自初代龙卫姜子牙以来,神龙锢骁骑卫丧失神性,对绝顶功法的修炼再难寻得突破。特别是神龙锢的最高武学“乾坤法”,历代龙卫只能以姜子牙演练的乾坤法招式为基础,代代相传。穆江能修炼到六十四式,已是近千年以来的最高修为了。
      之后的时间,穆江来得越来越少,与风华羲教学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看着穆江略微憔悴的脸庞,风华羲本想关心几句,可始终找不到开口的办法。
      与风华羲演练一番后,穆江已经了解了他的缺陷。出了冥域,穆江又循循善诱地说道:“武功万变不离其宗,再纷杂的招式最后都会殊途同归。比如刺……”
      穆江伸出食指和中指,只见气息在他手指上缠绕,隐约化成了一把小小的剑锋。他缓慢地将手伸向风华羲,就如慢动作一样。可风华羲却感到一种巨大的压迫感,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寸步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江的手指向自己靠近。
      穆江的手指渐渐靠近,在他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就像慈爱的爷爷轻轻弹了孙子一个脑门。风华羲却从那气息的流动中发现了不少奥妙,顿时如痴如醉。
      穆江解释道:“刺杀是杀伤力最大的,要诀不仅是要快、准、狠,更要抓住对手气的间隙。只要抓住了对方气息上的破绽,无论对方动或不动,都无法逃离你的攻击。这一招就是我演练的最强招式:一剑贯天,或许稍微对你的胃口。”
      穆江的招式看似与风华羲的只有细微差别,实际却是天地之别。学习乾坤法以来,风华羲愈发感觉这门功法的深奥,招式的增加,功力就呈几何级发展。即便他的气息始终不太稳定,但发挥出的力量已经非常惊人了。
      他时常想,如果能平稳地控制气息,再多演练出几招,那威力将会如何?也只有在这时,他才意识到,如果真的如穆江所说,能平稳地使出六十四式招法,那将是多么强大的一种存在。
      练习结束,穆江脸色愈发苍白,不得不躺到椅子上喘息一会儿。风华羲从未见过如此疲惫的穆江,有些不知所措,正寻思着要倒茶,还是请楼下的药婆婆来看一看。
      “不用费神了,我俩来喝一杯吧!”穆江看着风华羲的窘样,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取出一个精致的小酒壶,向风华羲晃了晃。
      “你不是不能喝酒?特别是现在这样……”看着穆江祥和的面孔,温和的笑容,风华羲反而有些心痛。
      “小酌一杯而已,不碍事的。”穆江的眼神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风华羲只好乖乖找来两个喝水的杯子。
      穆江开启酒壶,缓缓倒酒。只见这酒晶莹剔透,泛着一缕浅浅的红光,仿佛朝阳将出。轻轻一倒,酒撞杯底,叮咚作响,似江水从千尺山巅落下,立即激起一阵淡淡的酒香,让风华羲这样不善饮酒的人都感到一阵愉悦。
      穆江缓缓举起杯子,举止优雅,普通的水杯在他手中立刻变成了贵重的酒器。风华羲都看得有些失神了。
      “其实我最想教你的,就是喝酒的心情。世间虽然五味繁杂,但只要一心一意,就一定能品味酒中芬芳。”穆江用水杯和风华羲轻轻一碰,一饮而尽,脸色似乎也红润了不少。
      不知是累了,还是不胜酒力,仅仅喝了三杯,穆江便有些半睡半醒了,眼睛微闭,轻声嘟囔着:“……无生万物,万法归一……始于虚无,终于虚无,循环往复,生生不息……顺其自然,何乐不为……”
      除了乾坤法的口诀,穆江还说了很多东西。风华羲只道是穆江喝醉了,找了个毯子给他盖上,也没认真听他说些什么。
      穆江之后再没来过,就算风华羲如何迟钝,也隐约感到他身体不适。有时候风华羲也想关心一下这个可爱的老头子,可每次话到口边又说不出来。有时候他也想去看看老头子,但最后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穆江住在哪里。而战斗的任务始终繁重,他也没有多少时间懊恼。
      自从加入了神龙锢,与风华羲亲近的也就小米、姜恪、穆江。姜恪跟他很亲近,不像上下级,更像多年老友,就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小米走得太早,风华羲从来没有机会与她好好交流过,这也是最让他后悔的。
      穆江不同,他与风华羲亦师亦友。穆江每次除了教授武功,更多的其实是和风华羲闲聊。从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到战斗的细节,再到神魔历史。穆江与风华羲,一个絮絮叨叨无所不谈,一个神游天际默不吭声,俩人倒也相得益彰。
      风华羲也知道自己是那种极难相处的人,所以更加刻意地远离众人,可唯独对穆江无法拒绝。只有和他在一起,风华羲的话才会稍微多一点,虽然也谈不上敞开心扉,但与平时相比,不知好了多少。
      这天夜里,风华羲带着小队刚完成任务,在路上就看到昆城方向发出的信号弹。
      “怎么了?”看到大家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风华羲有些不明就里。
      “好像出大事了,牧守大人在紧急召唤干部集中。”风华羲对神龙锢的很多事还不太了解,羊谡赶忙解释。
      风华羲一点也不在意,回到训练馆就让大家解散了。
      这时节是雨季,前后已经下了一个多月,依旧没有消停的意思。他很讨厌下雨,到哪里都是湿淋淋的,还有一种莫名的忧伤,像腐败的食物味道一样到处蔓延。唯一的好处,夜里下雨有助于睡眠。可现在夜里都要做任务,这唯一的好处也变得让人讨厌了。
      由于任务完成得早,风华羲终于有机会在雨声中舒适地睡一觉。等他醒来,天已经大亮。走下楼来,居然没有一个人。经过训练大厅的时候,他瞟了一眼,好像有一位穿着素衣的女子矗立在窗前。他觉得奇怪,回过头来,才看清楚那是姚玄玉。
      她的身材还是一如既往地娇美,此时背对着风华羲,呆呆地望着外面的雨景。风华羲原本想悄然离开的,却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劲。他又仔细看了看,觉得姚玄玉穿的衣服与平时不同,气息也很怪异。仅仅从她的背影,就让人感觉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姚玄玉缓缓地转过身来,侧脸望着风华羲,那秀美的脸庞上没有了平日的灵动的微笑,平静的表情下尽是痛苦的扭曲,眼角还残留着一丝泪痕。
      没有往日的掩饰,风华羲反倒觉得姚玄玉更加真实,甚至让人有了一丝怜悯。
      “穆先生走了。”沉默许久,姚玄玉朱唇轻启,吐出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
      睡眼惺忪的风华羲突然眼睛圆睁,全身肌肉猛地一挣,好似河豚要膨胀一样,可立刻又像斗败的公鸡一般泄了气。他的魂魄飞出了体外,如同死尸般呆立在原地。
      “牧守大人,车已经准备好了。”两个人人就这样垂头丧气地对视了很久,直到一位素衣侍者上楼来。
      姚玄玉回头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身向楼下走去。风华羲这次出奇地配合,一言不发地跟着后面,乖乖上了车。
      姚玄玉天未亮就来到训练馆了,可她并没有叫醒风华羲,只是独自一人哀伤。
      神龙锢的人都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姚玄玉这样的名门世家的子弟更是如此。
      作为左武卫,爷爷虽然很疼爱姚玄玉,但繁重的工作让他很少有时间陪伴她。倒是穆江对她比较疼爱,而且比爷爷更加慈祥和耐心。即使长大以后,担任了要职,姚玄玉从心底更愿意把穆江当作爷爷,而不是龙卫。
      但穆江已去,原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局势将更加凶险。想到这里,本已六神无主的姚玄玉立刻凝神吐息,恢复了一贯的沉着。
      现在正如爷爷所说,已到非常之时,必须要用非常之举。想到这里,姚玄玉微微侧目看了看风华羲。
      风华羲没有姚玄玉想的多,此刻他更多的是悲伤和愤怒,而愤怒的情绪要占绝大部分。
      人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每次都是身边的人死?为什么总是自己活着?他突然一惊,被自己无意间流露的杀意吓到了。他摇下车窗,好让风儿使自己冷静下来。
      俩人在煎熬的气氛中沉默无语,一路乘车来到了郊区一个村子。这里是南滇牧的别院,自穆江到来之后,就成了他的居所。南滇所有高级干部已经在此聚集。风华羲进入院子后特意留意了一下,没有发现姜恪。
      正堂上,穆江安然躺在未合拢的棺椁中。姚壤与四圣卫身着素服,带着面具,在棺椁旁穆然而立。大堂内外,有许多人正排队进去吊唁。院子里多数人神情肃穆,却很少有人哭泣。即便哭的人,也只是默默流泪,没有一点声音。整个灵堂上没有哀乐,没有挽联,也没有人上香。简单安静,只是安静得让人听到血泪滴落的声音。
      风华羲跪在灵柩前,万千思绪拂过眼前。磕头的时候,他的脑门不自觉地重重撞在了地上,可他一点知觉也没有。他环绕棺椁走了一圈,棺椁内的穆江安静祥和,好像刚睡着了。
      风华羲不经意地抬起手,轻抚着棺椁的边缘,好像要牵住穆江一样。
      吊唁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风华羲走出厅堂,站在院子中央,仰头看天,只见雨滴正漫天而下,仿佛泪水般滑过脸庞。
      看到风华羲走出厅堂,姚壤向姚玄晖点头示意。
      姚玄晖移步到风华羲身边,在他耳旁低语了一番,下达了新的作战任务。
      自从中秋一别,风华羲就再也没见过这位白虎大人。按照神龙锢的管辖范围,白虎管理西部地区,也包括南滇省,但他还少在昆城出现。此时他面带白虎面具,看不出表情,声音依旧平和,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即便是眼睛,也看不到一丝悲伤。
      “这是龙卫临终给你的任务。”交代完任务,姚玄晖特意叮嘱道。
      风华羲一直心不在焉,可姚玄晖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清醒过来。他瞟了一眼灵堂上的神龙锢高层,又久久凝视着棺椁,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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