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锁定》长效甜味剂

6、蹩脚恶作剧

　　“咳咳，给我……”
　　沈楠亭把双眸睁开一条缝，颤颤地把细胳膊伸到被子外面。
　　“你，你终于醒了？！”
　　那他刚刚是在说梦话，还是……
　　付文昭激动得手都抖了，忘记了自己还光着膀子，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好不容易把这个烫手山芋放到小人手里，就见小东西一言不发地清了清嗓子，按下了通话键。
　　“妈，嗯，是我……”
　　那头怔了片刻，随即喜极而泣。
　　“亭儿，你到哪去了？这几天电话都不接，咳咳，急死妈了！”
　　沈楠亭痛苦地蹙着眉头，手指摁着太阳穴，空气中的信息素更浓了，付文昭虽然没有分化也躲不掉，只好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抑制着内心的躁动。
　　“妈，我去参加集训了，是数学竞赛，前两天手机摔坏了，所以没能和你联系，今天已经修好了……”
　　数学竞赛？
　　付文昭想着自己前两天跟母亲撒谎时也是这么说的，一种心有灵犀的快感油然而生，情不自禁轻笑出声，手臂却突然被人重重地戳了一下。
　　他奇怪地抬起头，就见沈楠亭蹙着眉，竖起食指放到唇边，眼神带有警告的神色。
　　他嫌自己吵？这个小白眼狼，亏得自己翘课照顾他这么多天。
　　付文昭刚刚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很不爽地眯起眼睛，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故意提高嗓门。
　　“喂，小帅哥，还要加钟吗？哥给你按得爽不爽？”
　　小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机啪嗒一下砸在床垫上。电话那头的女声顿了片刻，开始剧烈地咳嗽。
　　“亭儿，你，你到底在哪？妈知道你不可能去按摩馆，你别骗妈，你，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到底，咳咳，咳咳……”
　　那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焦急万分，说到最后被止不住的咳嗽淹没。
　　付文昭联想起关于沈楠亭家庭贫困、母亲长期生病的传闻，几乎是一瞬间就后悔了，急急地抢过手机，想也没想就开口解释。
　　“阿姨，我是沈楠亭的……呃，室友，我们确实是在上数学竞赛，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我家长！刚刚是我恶作剧，您不要介意——”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却被沈楠亭一把抢了回去，动作极为迅速有力，根本不像一个刚刚苏醒的病人，惊得付文昭猛地抬起头。
　　只见小人手按着心口，眯缝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怒视着付文昭，直把他瞪得心里发毛。
　　“妈，那个同学不懂事，他是开玩笑的，我们刚刚是下课时间，老师不在。”
　　他的声音与往常并无二致，只是语速略微慢了一些，谎言熟练得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他现在瘫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惨样，听得付文昭忍不住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用嘴型说，
　　“你真行。”
　　可沈楠亭就跟没看到似的，累极了般闭上眼睛。
　　“妈，老师好像来了，马上要上课了，我明天再给你说。你乖乖吃了药去睡觉，不用担心我啊，我再过几天就，就回来。”
　　最后几个字说得有些吃力，付文昭焦急地盯着小人，只见他用手使劲按着后颈，脚趾都因忍痛用力蜷缩了起来。
　　那头的女人还要说什么，沈楠亭毫不犹豫地挂断了，松开手，支撑不住般长长地呻吟了一声。
　　啪嗒一声，手机掉在了枕头上。
　　“你还好吗？对不起，我刚刚不该……”
　　付文昭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重新放回床头柜，担心地把手附在小人的额头上，惊觉那里比方才更加滚烫了。
　　小人整个人像是一轮过于炽热的太阳，灼热的温度灼伤了他的手心。
　　沈楠亭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才难受地哼了一声，微弱地摇了摇头，含混不清地开口。
　　“你……穿上衣服……不要……摸我……”
　　付文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膀子，脸一下红了，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套上衣服，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的信息素更浓了。小人似乎因为他的触碰而更加难耐，痛苦地缩成一团，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对不起，我……”
　　他一拳砸在床垫上，第一次开始怨恨自己为什么比沈楠亭小两岁、为什么还没有分化，无法给他提供安抚信息素，只能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安慰他。
　　就在他疯狂自责的时候，就听到小人咳了几声，又奄奄一息地开口了。
　　“给我……把被子拉上来。”
　　他赶忙照做，把被角给小人紧紧掖好，可他却摇了摇头，闭着眼睛，声音更轻了。
　　“把脸……也蒙上。”
　　“这是要干嘛？”
　　付文昭虽然心里奇怪，但看沈楠亭那仿佛多说一个字就要再次不省人事的架势，也不敢与他理论，只好拉过被子把小人整个蒙了起来。
　　“这样？不闷？”
　　他看着面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木乃伊，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想把被子拉下来些，手腕却被沈楠亭一把抓住了。
　　“你……不要看……”
　　那声音是他绝对不会会错意的恳求，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娇羞，听得付文昭愣在原地，就听到小人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又用气音询问着。
　　“我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付文昭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明明给昏迷不醒的同桌换病号服是很正常的举动，此刻却突然羞于启齿，愣了半天，挠了挠脑袋。
　　“那个啊，是……呃，医生给你换的，你不必担心。”
　　他撒起谎来显然不如沈楠亭那么得心应手，虚浮的尾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真的发生了什么呢。
　　可小人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追究，只是把被子蒙得更紧了，仿佛要把自己活活闷死。
　　那次住院事件之后，沈楠亭和付文昭的关系不进反退。
　　小人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了，上课睡觉，下课不理人，也不给他带好时巧克力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似乎还有意避免他的触碰，就连课间想出去的时候，也只是礼貌地用指节叩叩桌子。
　　“麻烦让一下。”
　　那疏离的语调让付文昭伸出去的手定在了半空，心里隐隐作痛，有心想问明白为什么，可几次话到嘴边却无法开口，便只好静静地等待转机。
　　可干等着毕竟也不是事，他很快就决定从疑点入手——
　　沈楠亭母亲虚弱的话语止不住的浮现在耳边，在对小人身世的好奇心驱使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利用自己班长职务的便利，从班主任那里偷偷搞来了沈楠亭的资料。
　　1997年生的天蝎座，比自己大两岁，和重病瘫痪的母亲居住在学校旁的安置楼里。
　　他凝视着这简单的资料，迅速记下沈楠亭的家庭住址，脑海中又浮现出医生“可不能因为缺钱擅自停药”的嘱咐，只觉得心里一阵刺刺的痛，是那种未成熟柠檬特有的酸涩。
　　沈楠亭还是不做作业，因而每天都在那个可笑的赌约上输给付文昭。
　　“愿赌服输哦，小懒猫！”
　　付文昭把红色的钞票塞进小人破破烂烂的笔袋里，刮了刮他挺翘的小鼻子，又倒了一杯水，尝了一下发现温度刚好，抠出一粒药片放到他的手心里。
　　自己昨天偷偷帮他交了学费，还清了之前的助学贷款，也给他的银行卡上打了十万块钱，这下小东西终于可以安心了吧。
　　沈楠亭端起那杯水，一仰脖咕咚一声把药吞了，把钱抽出来，小心地重新在书包夹层里放好，看也不看付文昭，轻轻地说：
　　“你等着。”
　　“我等着？等什么？”
　　这是他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和自己说话，付文昭有些激动，光顾着看小人好看的下颌线了，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看他和沈楠亭的关系还是没什么进展，付文昭坐不住了，决定偷偷去沈楠亭家。
　　他顺着地址找了半天，才在一众破败老旧的房屋中找到了一个昏暗的地下室。
　　窗户小小的，被遮住了一大半，不像能住人的样子。他眯着眼睛反复确认了几遍，突然看到窗边挂着一件熟悉的校服。
　　沈楠亭就住在这种地方？
　　他的心里升腾起一阵没来由的心酸，原本没打算进去，可里面却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咳咳……亭儿今天早回来了？怎么，怎么不进来……”
　　声音虚弱无力，说一个字喘半天，止不住地咳嗽。
　　他整个人顿时僵住了，抬起右脚在原地愣了半天，鼓起胆量哑着嗓子开口。
　　“阿姨，我……我是沈楠亭的同桌。”
　　“哦，是文昭呀！咳咳，快进来，门没锁，直接推就好了。”
　　里面顿了片刻，突然变得无比欣喜。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付文昭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