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别黑化》时非雨

36、受陷寂幽海

　　狮鹫在一片高耸的荒山下停驻，下了车舆，入眼是仅能容身二人并立的狭长山谷，颜祁没有说话，只朝这唯一铺设的窄道走去。

　　清以风默默跟在身后，看到山壁上密密麻麻刻印的奇形怪状的灵纹，皱了皱眉，这些古老纷乱的符文似乎有一定的规律，像是被人刻意刻印上去的，却不知目的为何。

　　大概走了近千米，狭长的山谷终于近尾，隐约可以听到海潮的声音，在穿过最后一层符文筑成的屏障后，颜祁在前方站定，

　　“就是这里了。”

　　清以风的视线越过颜祁的身背，入眼是望不到头的深蓝海岸，以及与海岸线对峙而立的山峦，似天然的屏障，将海岸线阻隔，

　　“凤泪崖的入口在哪？”

　　颜祁转身，带着面具的双眼微眯，

　　“别急，我这就让你过去。”

　　“别去！”

　　远远响起燕洛羽焦躁的声音，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一个巨大的凤纹阵法自颜祁脚下铺开，将俩人双双笼罩在内，海平面上空忽现一道深蓝裂隙，似要将海天划开，片刻后，裂隙蓦然睁开，如一只魔眼，幽光自□□出，将二人笼罩。

　　反应过来的清以风立刻招出流光，朝颜祁攻去，而颜祁举起灵光发亮的左手，牢牢一握，阵法随之大亮，携带的势压让清以风身形一滞，与此同时破阵而出的数道金色利爪将清以风四肢扣住，将他牢牢困在身前。

　　颜祁撇了一眼尚未赶到的燕洛羽，俯身在清以风耳边说，

　　“你一路猜对了九成，可惜，最后一步猜错了，我没有打算动他，从头到尾，我打算动的，是你呀！”

　　言毕飞身退出阵外，就在颜祁退出那一瞬魔眼射出的灵光大亮，不多时便将清以风收束入内，渐渐合闭。

　　燕洛羽目睹了全过程，这几日赶早赶晚，终究还是慢了这一步，眼看魔眼将要闭合，他管不了许多，只纵身往魔眼里冲去。

　　“尊上！！”

　　在灵越与流影慌乱的呼喊声中，隐没了身形。

　　被吸入异境的清以风没了阵法的困束，入境后一个利落的翻身，在水面上站定，他回身确认入口是否被完全封死，却看到跟着一起闯入异境的燕洛羽，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然而未等清以风做出反应，燕洛羽便朝他直冲过来，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抵退数步，面色冷厉，口气愤恨，

　　“为什么要跟着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你宁愿信他，也不愿意信我！就因为我不是你们眼里明净伟正的存在是不是！？你说啊！？是不是！？”

　　清以风一时间不能理解对方为何忽起如此强烈的情绪，他稳住身形，抓着燕洛羽揪着他衣领的手腕，口气平淡，

　　“我只是来此确认。。。”

　　燕洛羽冷笑，

　　“呵，确认什么？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好方便一起对付我？”

　　清以风没有否认，反而很坦然，

　　“我不会放任你做危害无辜的事情，我要确认一切不安定的因素。”

　　意料之内的回答，可答案还是让燕洛羽如此难受，果然啊这个人，他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好像只有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就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好像这一年的犹豫和此刻的奔赴就像一个笑话，对方根本没指望和自己再次相遇，攥着衣领的手臂兀自握紧，挽回自尊的狠话就要破口而出，却听到清清冷冷的声线自对方口中传来，

　　“因为你与我有关。”

　　燕洛羽怔了怔，似乎这句话有点熟悉，记忆忽然闪退回与清以风初入秘境的时期，自己似乎曾经问过他一些关于神魔好恶的问题，他怎么回答的？燕洛羽在回忆中搜寻：

　　“如果与我有关，我不会放任他走到那一步。”那天清以风曾这么说。

　　燕洛羽垂眸细细品读这句话的含义，

　　-----所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会不管我对吗？

　　随即抬眸，视线在清以风脸上逡巡，希望从上面解读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甘心地追问到底，

　　“有关又如何？”

　　“我不会放任你走到那一步”

　　心中的猜想得到印证，燕洛羽慢慢松开攥紧衣领的手，扶额无奈地笑了起来，

　　“呵。。哈哈，该让我说你什么好。。。 ”

　　燕洛羽心中释然，

　　----他还是没变，他还是他，还是那么矛盾，清冷又温柔，寡情又重义。

　　然而清以风此刻却没有打算将话题继续，

　　“与其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不如想想如何出去，你先告诉我，这是哪？”

　　“寂幽海，上古魔境之一，出口未知，因为从来没有人进来后，再出去过。”

　　清以风举起手，发现灵力正如抽丝般在缓慢地流失，心下大概了然，如果继续在这个秘境中待下去，他跟燕洛羽的结局应该只有一个死字。他略作思考，

　　“应该会有出口，否则颜祁如何把时间掐得如此准确？”

　　燕洛羽叹了口气，摇摇头，

　　“因为他有开启这领域的钥匙，你还记得之前我跟你去的那个秘境吧？上古的秘境大多需要通过神魔法器作为媒介开启，而如今我们身上没有打开这一方天地的法器作为媒介，你我目前也没有撼天动地割裂空间之能。”

　　清以风静静听完燕洛羽的解释，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法器吗？若说空间转换的法器，或许朱雀印可以一试。”

　　经过清以风的提醒，燕洛羽也想到了这一点，从手中变出朱雀印，崔动灵力尝试启动，然而朱雀印却毫无反应，这个空间似乎对法器有什么禁制，无法使用。

　　“之前秘境的神魔法器和荧魂孤灯，也试试吧。”

　　燕洛羽依言纷纷注入灵力，神魔法器的灵源已在上次两次传送用尽，暗淡无光无法启动，而荧魂孤灯的灵源却不受影响。

　　清以风低头思索片刻，得出一个结论，

　　“果然，这片区域，只对空间类的法器有限制。”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深沉海域，不分昼夜，海平面上甚至未见任何凸起的礁石，荒凉又空旷，只有体内丝丝流出的灵力在告诉清以风此地暗藏的凶机。清以风稍作观察，尝试往远海飞去，燕洛羽收起法器，跟了上去，

　　“你去哪？”

　　“找出口”

　　燕洛羽笑了笑，

　　“虽然我现在很想打击你，但想想能跟你慢慢耗死在这个地方，好像也不差。”

　　清以风撇了眼一边玩笑的燕洛羽，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将视线投向前方，

　　“你想死，我可不想。。。”

　　“哈哈”

　　。。。。。。

　　然而，悄然而至的危机却并未给二人多少闲聊的时间，忽然感应到身后有什么东西侵袭，清以风与燕洛羽纷纷警惕地往两边闪身，一道墨色人形水影从二人之中飞过，冲入前方的海面，最后化为平静。

　　清以风与燕洛羽在海面上空停住身形，在对视中纷纷看到了对方沉肃的面容。

　　原本无昼夜之分的天地忽然变暗，深蓝的海水变得一片黑沉，平静无波地海面开始激荡，墨色自脚下的海水铺开迅速蔓延，二人被笼罩在一片幽暗的天地中。清以风犹疑不定地开口，

　　“这是。。。怨魂？”

　　燕洛羽看着底下的暗流涌动，沉声解释，

　　“这里本就是魔神战争的古战场之一啊。。。”

　　脚下水波激荡，渐渐化作旋涡，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原本安静的海面，逐渐变得嘈杂，二人仿若身处战场，周围是漫天厮杀与哀嚎。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清以风招出流光，给了燕洛羽一个眼神，对方意会，二人盯着脚下的旋涡伺机而动。

　　在天色完全暗下里的那一刻，一只沾满煞气的黑色大手自旋涡中探出，直直朝二人抓去。

　　清以风早已做好准备，偏身躲过，同时流光划过黑色手腕，将大手砍断。

　　手掌化为黑水，生生砸入海面，激起巨大波涛，不等二人缓上一口气，垂丧在半空的手腕稍作挣扎，又自行长出了新的手掌。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周边尚算平静的海域，被这砸落的黑水激化，一个个奔流涌动的旋涡，自脚下的海面铺开，不过片刻，数十只黑掌便从旋涡中伸出，纷纷朝二人抓去。

　　二人面色具是一凛，崔动灵力或躲避，或出手将袭来的手掌砍落，然而随着旋涡数量的增加，躲避愈加狼狈，在虚晃过一只侧抓的黑手后，燕洛羽转身对清以风说，

　　“这样不行啊，会耗死在这。”

　　“我知道，你过来。”

　　砍落一只黑手后，清以风手中招出一个五行阵盘，将灵力注入，并嘱咐燕洛羽，

　　“帮我挡着。”

　　燕洛羽依言近身，将试图靠近清以风的黑手击退。没有了阻碍的清以风终于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阵盘上，他并指念决将灵力注入，启动了阵盘，不过片刻一个印有云渺宗纹的大型五行阵自他脚下铺开，将二人笼罩，边缘渐起的白色符纹屏障慢慢升空聚拢，将二人包裹在内。

　　黑煞的手掌在触碰到五行阵上的灵纹时被灼伤击退，停止了攻击，但仍未退去，将二人团团围住。

　　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燕洛羽回头，看着仍在聚精会神注入灵力的清以风，不禁皱眉，他走到清以风身边，端详了片刻，见清以风没有在理他，便用手指戳了一下清以风的脸，

　　“干嘛”清以风冷着脸撇他一眼。

　　“要不要换一下，我维持阵法，你休息。”

　　“不用”

　　“啧，真无情。”

　　“还有其他事需要你做。”

　　得知清以风似乎发现了转机，燕洛羽也来了精神，

　　“什么事？”

　　“荧魂孤灯，借用一下。”

　　“你要它来做什么？”

　　“这里是怨煞之气所化的黑海，我们虽无动天震地之能，但可以借仙家法器之力”

　　“这荧魂孤灯可不是武器。”

　　“你听我把话说完，神魔之战撼天动地，有撕裂空间之能，而荧魂孤灯是当年战神的法器之一，灵源纯净，又用以聚合战神之魂许久，应该会封存一些战神的法力，而我们身处怨煞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怨煞之气，你说若二者相遇，会是什么结局？”

　　燕洛羽不得不承认清以风的推测很有道理，但这也仅是推测，未曾有人尝试过，而且仅仅因为一番推测，就要用荧魂孤灯去刺激脚下那些涌动的怨魂，不得不说这个想法很大胆，

　　“你还真敢赌啊。。”

　　清以风不可置否，

　　“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难道你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若失败了呢？”

　　“败了便败了吧。”清以风仍是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生死无足轻重一般。

　　“唉，罢了罢了，就当陪你赌一场吧。”

　　燕洛羽招出荧魂孤灯，依照清以风的要求，放在中央阵盘上，将灵力注入，不一会儿，整座五行阵灵光大亮，将围困的黑手灼退，一道纯白灵柱自阵法中央直冲入海，激起怒浪涛天，

　　原本四散的黑色旋涡消失，一座如城池般大小的深渊自立柱脚下产生，天空刹时电闪雷鸣。

　　清以风将阵盘收回，尽可能不再耗费更多的灵力，盯着脚下涌动的危险，

　　“应该要出来了。”

　　黑色旋涡煞气四溢，在电闪雷鸣与狂怒的海涛中，渐渐升起了一道如山般高大的暗黑身影，红眸，百手，煞气逼人，肃杀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就是你们，扰吾清净？”

　　发现对方似乎有灵识，清以风尝试沟通，

　　“误闯此地，未巡到出口，万望指条明路。”

　　“明路？哈哈哈哈哈。。。”

　　对方仿若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讥诮地回答，

　　“妖族四灵当年将我封禁于此，如今他们的后人竟妄图想从里这出去？”

　　雷电声音愈发响亮，伴着瓢泼大雨，天地黑沉如墨，冷酷的声音继续响起，

　　“那我告诉你，你们，都得死！”

　　黑色的煞气在暗影周身聚合成数个灵球，肉眼可见其中蕴含的可怖能量。

　　燕洛羽发现不对劲，走上前将清以风挡在身后，

　　“你退下，危险。”

　　清以风也没有逞强，刚才维持阵法耗费了太多灵力，但他仍适时地提醒燕洛羽，

　　“用灯。”

　　燕洛羽点了点头，招出荧魂孤灯立于身前。

　　随着对方手指挥出，数道黑煞灵光自灵球激射而出，汇聚合一，直直朝二人打去，燕洛羽当机立断崔动灵力注入荧魂孤灯，额前凤凰额纹亮起，荧魂孤灯在刺激下逐渐解封，一道白色的灵光自荧魂孤灯射出，与黑煞之气对击，将原本黑沉的天地映亮，碰撞的余波激起海啸自四周扩散，连带着周围空间翻滚波动。

　　未曾想到对方竟有能接住自己一击之能，黑影停下了攻势。

　　缓过劲的燕洛羽当即吐了一口血，差点脱力跪倒在半空中，好在清以风及时将他扶住，

　　“你没事吧？”

　　“没事，小伤，不过这个程度的冲击，还不够，我一人之力无法完全激活里面的能量。”

　　“我明白了，下次你我二人联手。”

　　一瞬的犹疑并没有让黑影停止攻击，他双掌并起又一次开始蓄力，手中的灵球带着黑色电光，蕴含着比上一击还要可怖数倍的能量，甚至可以感受到周围空气的波动，

　　“不自量力！”

　　清以风见状，与燕洛羽一同将灵力注入到荧魂孤灯，激活更多的力量，生死存亡在此一击，二人又一次将信任交付给彼此，不遗余力。

　　夹杂电威吞噬空气的黑色灵力喷射而出，荧魂孤灯蓄力已至，撕裂空气的耀白灵光自灯芯迸射而出，二者在海平面上空双双对撞，冲击掀起巨浪滔天仿若山河崩裂，星晨失色。

　　内脏无法承受此等冲击的二人纷纷吐血，清以风抬头，发现撞击的能量将空气撕裂出一道开口，管不住周身伤痛，扶过身边伤重喘息的燕洛羽赶紧往裂隙里闪。

　　黑色暗影被余波冲激乱了身形，待发现二人要趁隙逃走时，腾出一只手，短暂蓄势后弹指一挥，一道黑光宛若利刃朝清以风身背刺去。

　　黑光迫近眼看就要刺入清以风体内。

　　“小心！”

　　燕洛羽眼尖抱过清以风翻身，将清以风护在身前，灵光打入燕洛羽体内，燕洛羽只觉五脏具已撕裂，当即闷哼一声，喉头一腥，但仍稳稳将清以风抱紧。

　　黑刃的余威将二人双双击出异境，空间的裂隙在二人顺利脱身后便兀自闭合。两人摔在了沙滩上，一切发生的时间太短，清以风睁大眼睛看着压在自己身上一身狼狈的燕洛羽，说不出一句话。

　　待到他缓过神将燕洛羽扶起，

　　“。。。你还好吗？”

　　“。。。。。。”

　　内脏的痛苦让燕洛羽此时说不出一句话。就在清以风觉得危机暂除时，海面上空响起了颜祁凉凉的声音，

　　“没想到，你们还能活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