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别黑化》时非雨

35、赌约

　　望澜轩沿湖而建，之所以得名，是因为此处靠近荧汐湖，湖水中蕴含一种稀有的荧灵，一入夜，伴着清风拂过，湖面水波会泛起荧澜闪闪，美轮美奂，是姑月不可多得的美景之一。

　　除此之外，望澜轩的菜品也是姑月一绝，慕名而来的人员众多，酒楼生意兴隆。

　　在小二的引带下二人来到了雅间，此处是望澜轩专设的临湖亭台，入眼便是清月映湖，漫泛荧波的美景。

　　酒菜已备，清以风入座，原以为对方也会如期一并入座，或者至少摘下面具一示真容，可男子只随意拿过桌子上的一壶酒，往围栏边靠座，

　　“你随意。”

　　说完，男子用手将面具推了推，露出自己的下半截脸，对月举樽畅饮。

　　男子虽然露着下半张脸，但他侧着身，远离烛照，只有月色微光映照于面具上，清以风辨不真切，只感觉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既然对方无意与自己对饮，那也便无所谓了。

　　他拿起筷子就着眼下看得顺眼的菜品夹去。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清以风原以为这顿饭就这样在两相静默中渡过，但吃到一半，清雅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如深酿甘醇，

　　“你觉得妖界如何？”

　　清以风放下筷子，看着男子，

　　“很好。”

　　“很好？”

　　“恩，至少我眼下看到的，很好。”

　　“可你不知道吧，妖界争纷已经有100年了，这里只是相对偏安的一隅罢了。”

　　“是因为他？”

　　提到燕洛羽，男子又来了一丝兴趣，转过脸，玩味地问道，

　　“你跟他交情很好？”

　　“算不上，只是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

　　男子放下酒壶，正了正身，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头，眼中兴趣盎然，

　　“哦？所以这次你答应与我来妖界，是为了救渡无辜，还是为了他？”

　　“。。。。。。”

　　清以风没有直接回答，倒并不是觉得无语或者反感，而是他其实也不知道要如何说起，虽然燕洛羽一开始是利用了他，目的不明动机不纯，但在秘境中燕洛羽又数次毫无保留地出手相救，甚至在自己灵力损耗伤重时不惜用稀有秘药救自己于危难，种种经历，让清以风不可避免的与燕洛羽产生了某种微妙的牵绊，无法放任自己不去管他。

　　清以风虽寡情，但却不能无心。

　　男子见清以风沉默不语，仿佛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眼中笑意更浓，

　　“不说这个了，你怎么看如今妖界划域而治？”

　　“好，也不好。”

　　“怎么说？”

　　“若天道有失，纷争四起，得护浮世一隅是好，但长此以往，避世而安，未尝不是一种逃避，而这里的人，是否愿意这样不问三界一直避世而活呢？”

　　“可如今三界并未真正互相接纳，若撤消结界，又恐纷争再起。”

　　“有人的地方总会有纷争，但若因此而远避置外，问题永远都不会有解决的可能，不过如你所说，当下也并不是很好的契机。”

　　男子似有所感，起身背对着清以风，望着荧汐湖粼粼波光，似在回答又似自言自语，

　　“其实不管是人，神，妖，魔，世人所图不过一个安定渡日而已。”

　　清以风起身，走到围栏前，与男子并肩而立，

　　“也许真的会有那一天，三界纷争能真正终止。”

　　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

　　“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就赌这块荧石吧”

　　男子将之前被清以风抛回的荧石在手上颠了颠，随后握紧放到嘴边，说道，

　　“我祈愿终有一天，三界纷争能够终止。”言毕，便将荧石抛回给清以风。

　　清以风接过石头，看向男子问道：

　　“期限呢？”

　　“没有期限，要是哪天，三界纷争真的终止了，你再拿着它找我还愿吧，到时候我会完成你一个心愿。”

　　不知是否因为这小小的荧石，承载的愿望过于沉重，这次清以风没有再将它抛回，只默默将石头收回，不再多言。

　　。。。。。。

　　两日后。

　　凤岐，主城。

　　经过再三思虑，燕洛羽终于确定要将计划践行到底，在主殿内将要务妥善安排以后，让灵越备齐人马，整装待发。他又一次掏出那支黑色的凤尾翎，将灵力注入，面色柔软，似将本就不可多得的温柔揉碎，随着灵力拌入翎羽里，口中喃喃自语，似在做最后一次确认与道别，

　　----我想了很多，又犹豫了很久，如果你知道我今日所做所为，应该会恨我吧，更恨当初自己为何如此不遗余力地帮我，这一年每每打算动身，总会想到那天你血泪四溢的模样。

　　随后燕洛羽脸色一冷，眸色狠厉，

　　----可是没有人，能阻挡我这3000年的夙愿！包括你！

　　注入灵力后凤尾翎在掌中静默飘转了片刻，忽地亮起。

　　燕洛羽眼睛蓦然睁大，心底的声音强有力地响起，

　　----他在妖界！他来找我了！

　　可雀跃的心情很快便铩羽而归，

　　----不对！

　　燕洛羽又一次将灵光注入凤尾翎，却发现只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却无法与之沟通，似被阻隔，他不甘心地加大了灵力，细细分辨，不知道是感应到了什么，面上的欣喜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勃然的愤怒和凌冽的杀意，

　　----为什么你身边会有他的气息！？为什么，你会跟他在一起！？

　　----连你也要来阻我大计！？

　　“报！”流影的身影自身旁浮现，打断了燕洛羽的思路。

　　收回思绪，燕洛羽冷着脸，

　　“说。”

　　“凤泪崖沿途兵马已备齐，并未发现凤梧军，目前前线一直僵持着，对方并未有太大动作。”

　　燕洛羽皱眉，这种时刻，对方不可能放任自己如此顺利地去到秘境，事出反常，

　　“继续”

　　“据属下眼线得知，明王昨日曾在孤月的望澜轩现身，身边跟着一位白衣公子。”

　　仿佛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燕洛羽不禁捏紧拳头，尽量克制情绪，

　　“说下去。”

　　“属下又派人查了之前明王的行进路线，对方似乎是要往寂幽海的方向行进。”

　　燕洛羽闭眼深吸一口气，

　　----寂幽海，向死之地，颜祁，你之所以不动兵，是在跟我赌吗？赌我不会坐视不管，赌我是否真的动了心。

　　而后沉郁地叹出，

　　----你赌赢了。

　　“流影，终止今日的行程，叫上灵越，跟我去姑月。”燕洛羽嘱咐道。

　　“可是尊上。。。”

　　流影正要反驳，便被燕洛羽的声音打断，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去把灵越找来。”

　　灵越应召赶到主殿，在流影简单的讲述之后，不禁皱眉，为了那个人，尊上将计划一拖再拖，这次若再错失良机，等到对方蓄势反扑，要寻到下次机会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更何况要这次还要为了那人涉险去到颜祁的地界，

　　----早知道在人间时就应该让灵瑶将那人毒死。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灵越并没有将心里话说出，

　　“尊上的决定属下不敢不从，但是属下想代这100年间战乱中死去的士兵这一方得庇于尊上羽翼下的百姓问一句，值得吗？”

　　燕洛羽没有说话，只是朝殿外走去。

　　未得回复的灵越心有不甘，但仍听话地跟在燕洛羽身后，只是待他快要走出殿外时，燕洛羽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似叹息，似无奈，

　　“心落他身，不得不寻。”

　　狮鹫车舆上，仍是一片静默。

　　前日的宴请闲谈似乎并没有拉近俩人的关系，此时一人闭目而息，一人半卧着身子，手指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似乎在思考，二人仍旧各自互不打扰。

　　清以风忽地睁开眼，胸前灵光一闪，手掌一番，一支黑色的凤尾翎自掌间浮现，泛着灵光。

　　对面男子循着动静抬眸，正见着举着凤尾翎皱眉的清以风，他随意地在清以风脸上一扫而过，便将视线锁定在凤尾翎身上，眯起眼睛，

　　“他连这个都给你了啊。”

　　清以风闻言撇了一眼男子，

　　“这很重要？”

　　“凤羽真翎，如龙之逆鳞一般，是凤凰身上最重要的羽毛，是凤凰本体的一部分，蕴含凤凰一族独有的涅槃之力，可以说是保命符一般，看来对方很看重你啊。”

　　清以风不知道燕洛羽竟把如此贵重的东西赠与自己，此时一听男子解释，心下纷乱不解，他尝试注入些灵力与对方沟通，却发现沟通的灵源似乎被阻绝。他收回翎羽，看着男子，

　　“你动了的手脚？颜祁。”仿佛陈述一个事实。

　　男子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地撑着脑袋与清以风对视，片刻后他别开脸，指节的敲击又恢复如初，似乎对身份被戳穿并没有感到很惊讶，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才”

　　对击试探的实力，掩盖身份的面具，妖界往来自如，了如指掌，如果说一开始的这些只是让清以风起疑，那么邀月的态度则加大了他对男子身份的猜测，而被阻隔灵流的凤尾翎，目的性太强，所有一切直指的真相呼之欲出。

　　对方似乎无所谓身份暴露，反而笑了笑，

　　“所以呢？你现在作何打算，立马与我刀剑相向？”

　　“你和他之间的纠纷我没兴趣。”

　　然而颜祁似乎并没有打算把话题终结，

　　“我倒是挺好奇，我要是跟他打起来，你是为了公理道义站我这边，还是为了关系亲疏站他那边？”

　　清以风并不觉得此行是为了来给双方站队，他会阻止燕洛羽的行动，但不会任由颜祁去伤害燕洛羽，

　　“我会阻止他，但你不能动他。”

　　面具下的嘴角勾起，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