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互渣之后》泼天狗血

8、特别

　　如果让祁沅用一个人物来形容余浸远，他会选择的并不是《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而是《倚天屠龙记》里的黄衫女子。不但和其母亲一般清冷若广寒仙子，更是知世故而不世故，仿佛万事万物不过过眼烟云并不萦怀。

　　诚然，“宽容”这样的词并不够精确地形容余浸远，但绝对也不是相反的咄咄逼人。就像余浸远说的那样，他不在乎。这样的不在乎从辩证的角度来看具有两面性。一方面他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而另一方面，他也不在乎与不喜欢的人发生什么亲密关系。

　　余浸远给晃神中的祁沅夹了一块鸡块，说了一声“吃”。祁沅慌张地“哦”了一声，胡乱将食物塞进嘴里的时候被烫了一下，又赶紧放到嘴边吹了吹。

　　余浸远怔了一下，道：“对不起。”

　　祁沅连忙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

　　“你其实可以怪我的。”

　　“什么？”

　　祁沅抬头看余浸远，对方垂着眼细嚼慢咽，把垃圾食品吃出高级西餐的质感。

　　祁沅定了定神，尽量慢条斯理地陈述：“我不会随便把自己的错误推诿到别人身上的。”

　　余浸远蹙眉：“我也不会。”

　　气氛好像一下又僵住。菁菁好奇的眼睛眨了眨，左右看了看舅舅和老师，精致的小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很骄傲地宣告：“我也不会！”

　　祁沅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菁菁的脑袋，微笑道：“当然了，因为菁菁是好孩子。”

　　菁菁嘿嘿笑起来，又用期待的眼神去看余浸远。余浸远默然看了一会儿外甥女忽闪忽闪的眼睛，一撇眼又是祁沅同样催促的眼神，叹了口气：“菁菁是好孩子——不过，如果受了委屈，要和舅舅说，不必勉强自己忍让着去让所有人都开心。”

　　菁菁笑着答应了一声好，继续埋头吃东西。

　　余浸远眼光重新落在祁沅身上，眼光有些锐利：“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祁沅抿了抿唇，牙齿无意识咬了咬筷尖，声音有些含糊：“我没……我知道了。”

　　人可能有相信权威的惯性，更何况说这句话的是余浸远。祁沅偶尔会感到自己在余浸远面前有点像个叛逆期的小孩，虽然脑子和嘴上纠纠结结地要反驳，心底长期形成的惯性却总是让祁沅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祁沅下意识开始回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不意外地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正从小到大就是在努力考学，然后离开家乡去大城市的一所还不错的大学。无波无澜地毕业，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这一切倒也说不上有多么喜欢，只是——算了，其他人要做到这个地步也很难，他本来也没有什么资格抱怨，就这样介于普通与不普通、庸俗与不庸俗之间。

　　他定定神，岔开话题：“你为什么学……嗯，心理学？我一直以为你会研究物理数学什么的。”

　　“也不算错，本科学的是物理。不过你为什么这么想？”

　　祁沅眨了眨眼，没来得有些心虚：“因为‘穷天理’什么的比较符合你的人设。天才么，总是要做一些不太普通的事情。”

　　余浸远难得微笑了一下：“你不觉得，人心比天理更难穷么？而且就算研究再多，却也只能限定在某一特定情境之下的一个人或一群人，猜不透某一个人的人心。人们喜欢用星座或者人格测验来为自己分出不同的类别，但不论如何细化，每个人也还是独一无二的。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独一无二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普通的。”

　　菁菁听得半懂半不懂，却还是很认真地倾听，就连咀嚼的动作也减慢了许多。她尚且天真懵懂无甚阅历，自然听不出自家这位舅舅的言下之意。祁沅却是听得明白，只讽刺般地扯了扯嘴角：“余浸远，当倒数第一名认识到天分有别时是自知之明，当第一名这么说的时候就是怜悯。”相同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表达出来的意味理所当然就是不同的。

　　余浸远顿了顿，拎起桌上的饮料给三个人倒满：“我感到受到了歧视。”

　　祁沅笑了笑：“我也这样感觉。”

　　余浸远呼出一口气，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我知道了。”他沉默着继续用餐，重新贯彻回他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祁沅也低下头继续吃，鼻间的香气四溢进了口腔却有些食不知味。

　　大概是因为掺杂了他心中那些酸苦怨毒的关系。

　　他其实知道余浸远不是那个意思的。

　　吃完饭，余浸远仍是送祁沅回家。车子停靠在和上次一样的位置上，外面的天色让人恍觉是yesterday once more。祁沅看向后视镜，余浸远并没有看过来，眼神定定好像在看前方的路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祁沅没来得有些愧疚，再混杂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哑：“那，我下车了。”

　　“嗯，早点休息。”

　　祁沅点了点头。拉开车门的一瞬便吹进来一阵冷风，刺得脑袋一侧发痛。祁沅揉了揉额角，余浸远的声音便很及时的传来：“小心别着凉。”

　　祁沅含混地“嗯”了一声，该迈出去的脚步忽然像是在车里生了根一样挪动不开。余浸远终于肯微微侧过脸看他：“怎么了？”

　　祁沅将车门重新关上：“余浸远，你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是特别的。”

　　“是。”

　　“那，你会觉得我特别在什么地方呢？”祁沅连忙又欲盖弥彰地补充，“是我自己想不出来，才问问你。”

　　“我觉得你哪里都特别，但我知道你不想要这样的答案。”余浸远说得慢条斯理，他垂着眼沉吟片刻，似乎终于斟酌明白，“我觉得你喜欢一个人时候的样子最特别。”

　　祁沅试图打断他：“不要搪塞——”

　　“不是搪塞，我已经深思熟虑过。”余浸远态度坦然。

　　他整张脸转过来与祁沅对视，目光难得温柔：“我没有说谎。你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你格外耀眼。祁沅，那时候我感到我在被阳光照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