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互渣之后》泼天狗血

7、违和

　　“听到你们讨论得这么激烈，真让我怀念。”园长捋了捋自己掺杂着些许银色的卷曲中长发，“年轻人啊，就是要有这样敢于质疑敢于争辩的精神。小祁平时都静悄悄的，太文静了。看来还是园里都是女同事，一直谦让着。”

　　祁沅原本下意识想要向余浸远回嘴，听到这话便不得不哑了火，讪讪笑着说：“是我刚才冒昧了。”

　　余浸远退后两步：“是我太执拗了。我向祁沅道歉。”他道歉的只是自己的态度，却并不为自己的观点退却。祁沅不能不感到羡慕甚至嫉妒，如果他能有余浸远这样足够的自信就好了。

　　但此时他只能干巴巴回应：“没事的。”

　　“作为赔礼，我请祁老师吃饭。”余浸远说。

　　祁沅正要拒绝，园长却笑眯眯开口：“也是，你们两个还要有很多合作，现在多联络联络感情。”

　　菁菁帮忙火上浇油：“祁老师，走吧！”

　　那就……走吧？

　　余浸远见祁沅不再推辞，朝园长点了点头作为道别，便转身向停车位走过去。祁沅明知躲不过，却还是不由得原地踯躅片刻才又跟了上去。

　　菁菁正抱着她舅舅的脖子，将整个脑袋放在余浸远肩膀上，一双大眼睛盯着祁沅笑。她手指在余浸远的西装外套上百无聊赖地揉了揉，随即轻轻拍了拍余浸远的后背：“舅舅，我要祁老师抱。”

　　余浸远脚步顿住：“那你先要问祁老师。”

　　菁菁漂亮的大眼睛便再次看向祁沅，眼神当中写满了期待。

　　祁沅于是点了点头。

　　菁菁笑得两只眼睛眯起来，又拍了余浸远两下示意放自己下来。菁菁脚一沾地，便提着公主裙小跑向祁沅。祁沅蹲下身子接住她，一把将她捞在怀里，安慰似地抚了抚她的后背，随即将她抱起来。

　　幼儿园距离停车场的位置并不算特别远，也不是小孩子走起来费力的距离。只是菁菁还是一贯爱穿公主裙加小皮鞋，不论怎么说，终究还是不大方便走路。祁沅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小姑娘身量小，肯定算不得有多沉。就算这样，要抱着走上好长一段也还是费力。

　　祁沅抱着菁菁上了车，还是坐在后座。余浸远在驾驶座记好了安全带，微微侧回头问：“想吃什么？”

　　祁沅低头：“菁菁想吃什么？”

　　菁菁眨眨眼睛，刚要开口，余浸远说：“祁沅，我请你吃饭，你自己决定，不要问她。”

　　祁沅摇头：“我没什么想吃的，听菁菁的吧。”

　　菁菁于是表现乖巧：“祁老师，我听你的。”

　　余浸远的视线从后视镜投在祁沅脸上。祁沅低下头避过眼光的接触，柔声道：“上次菁菁说想要吃炸鸡来着，要不我们就去找一家炸鸡店吧？”

　　余浸远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说了一个“好”字。祁沅才意识到让余浸远这样打扮着去吃什么炸鸡着实有点格格不入，嘴唇动了动，最后仿佛泄气一般将整个身子向后座上一靠。菁菁亲昵地靠在祁沅身上，祁沅于是抬手摸菁菁细软的头发。他时常感到菁菁作为一个小小生命的柔弱，尽管她时常还是会表现出她的活泼与生机，祁沅还是难免忧虑着她的脆弱。

　　余浸远找了一家店面看上去敞亮些的。这时候还是饭点，门口还有一些正在排队的人正在等位区。余浸远去取号，祁沅就抱着菁菁在等位区坐下。旁边坐着也在等位的一对母子。小男孩坐在妈妈腿上，看到菁菁就眼神直勾勾，伸手要去摸摸菁菁裙摆上的小珠子。菁菁整张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小手紧抓着裙摆，努力克制着不开心细声细气地说：“你好，请不要碰我的裙子，好吗？”

　　小男孩扁了扁嘴，一下子就动了气，愈发前探着身子去抓菁菁的裙摆，将原本的纱裙揉得皱皱巴巴。菁菁重重地深呼吸了几下来平复自己的委屈。祁沅搂了一下菁菁的裙摆，将其从小男孩的魔爪当中夺回，接着就将菁菁向更远一点的位置抱了抱。

　　然而他和菁菁的忍让却未能使得风平浪静。小男孩几乎整个身子都从母亲的怀里挣出来，发了狠就扯菁菁的裙摆。菁菁惊呼一声，随即就是叮叮当当地一连串珠子落地的声音。祁沅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忍着怒气看向对这一切仿佛熟视无睹的男孩母亲：“你好，可以劳烦您管一下您的孩子吗？”

　　“怎么了？小孩子玩闹而已吧？”男孩母亲的视线只从手机屏幕上浅浅抬起一瞬，语气漫不经心。她抬手拎了一下自己孩子的后脖颈：“哎，告诉你多少次了，别找不识趣的人开玩笑。”

　　男孩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母亲这称不上责怪的责怪。

　　菁菁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你弄坏了我的裙子，也不道歉吗？”

　　男孩满不在乎道：“只是几颗珠子呀，你要赔呀？我家有的是钱！”

　　菁菁摇头，提高了一点音量：“我要你道歉！”

　　周围投来了更多好奇的视线，刺得祁沅浑身不舒服。但是菁菁的手抓紧了祁沅的手指，似乎是希望从祁沅冰冷的指尖汲取到到一点力量，让他不能安静退缩。她娇小纤细的身躯在此时仿佛是蕴含着极大的能量似的，即使处在难过与不甘当中，她却仍然保持着坚定的态度。

　　虽然多了一丝柔软，但还是很像她舅舅。

　　祁沅定了定神，仍是尽量温和地试图对男孩母亲讲道理：“我们孩子已经做出了请求。您的孩子将她的裙子扯破了，但她并没有索要赔偿，她只是想要一个道歉。请让您的孩子向我们孩子道歉好吗？”

　　“赔偿？小孩子玩闹你还要赔偿？”

　　“我说了我们孩子并没有索要——”

　　“对，我们要赔偿。”

　　余浸远打断了祁沅的解释。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祁沅的身后，高大的身影在带来威压的同时也带来安全感。他将手里薄薄一张排号的小票塞到祁沅手里，上前半个身位挡在祁沅前面，牵住了菁菁的另外一只手。他声音依然清冷，平淡却不容拒绝：“道歉，然后赔偿。”

　　男孩妈妈的眼神这才彻底从手机当中离开。她上下打量了一通余浸远的衣着，把依然对菁菁虎视眈眈的自家儿子重新捞回到怀里：“不就是一件裙子么？看你穿得也这么体面，难道还差我们这么两个钱？”

　　余浸远语气淡淡：“这是两码事，我从来只认道理和规则。”

　　男孩妈妈还要反驳些什么，余浸远已经从衣袋当中摸出手机：“如果你一定要寻求一个真正的公正，不如叫执法人员来做个裁断。”

　　男孩妈妈目瞪口呆：“你在开什么玩笑？疯了吧，小孩的事情你要这么上纲上线？”

　　祁沅微蹙眉头，轻轻扯了扯余浸远的衣服，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浸远，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菁菁她……浸远，如果你要闹得这么大，我怕菁菁也会觉着尴尬不舒服。她刚才也并没有在乎赔偿，她只是在乎一个道歉。”

　　诚然小孩子还没有什么财务方面的压力和负担，对钱的概念也未必如何如何具象。但既然是菁菁自己的想法与请求——

　　毕竟超出预期来的恩惠与福报经常会让人惶恐难安，祁沅自己对此一直以来都深有体会。

　　余浸远手上动作一顿。他看了一眼祁沅，原显得有些冷硬的表情此刻柔和下来些许。他蹲下来半搂住菁菁：“告诉舅舅，你想要怎么样？”

　　菁菁擦了擦眼角沁出的些许泪珠，声音依然清晰干脆，态度坦诚直接：“舅舅，我只是就想要个道歉。”

　　余浸远凝视了她片刻，随即点头说了一声“好”。他站起身来，态度依然强硬，只是改了话头：“如果你不肯道歉，报警仍然是我必要的手段。”

　　男孩妈妈嘴唇动了动，仿佛真的被余浸远的齐畅震慑到。她将孩子放回到地上，使了些力气推了他一个踉跄：“听到没有！还不给人家道歉！”

　　男孩倔强地叫了一声“我不”，背上又是被推了一下。他瞬间委屈得嚎啕大哭起来，抽抽噎噎地盯着余浸远的脚背说对不起。

　　余浸远向旁边侧了侧：“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欺负的是这个女孩。”

　　男孩于是扭扭捏捏地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菁菁沉静地看着男孩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还没有原谅你。”

　　她吸了一口气，又慢慢说：“不过既然你愿意道歉，那就算了。”说完，她拧身重新抱住了祁沅的手。祁沅又摸了摸她的头作为安慰。

　　闹了这么久，这母子二人也没心思吃饭。男孩母亲又狠狠戳了两下男孩的脑袋，狠狠说了一声“走了”，便头也不回地向商场门口离开。男孩便哭哭啼啼跌跌撞撞地去追。余浸远也不看这母子二人，只对祁沅说：“好了，没事了。我们继续坐着等吧。”

　　祁沅沉默地点了点头。

　　等号时间并不漫长。不多时，饭店前台便叫到了他们的号码，引他们入座。余浸远将菜单推给祁沅，祁沅又推给菁菁。菁菁左右看了看，重新将菜单推回到舅舅手里。余浸远这次没有再推让，参考了祁沅和菁菁的意见完成了点餐。

　　服务员将锅底火点燃，菜盘上齐。余浸远将西装外套脱下，将衬衫袖口挽起，娴熟地开始将与他格格不入的垃圾油炸食品下锅。

　　油滴入锅中，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响。

　　“我原来以为你会得饶人处且饶人。”祁沅在一片噪音当中低声说，“以前，我还记得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我弄坏过你许多东西，你也没有生气过。”他声音顿了顿，欲盖弥彰地添上下半句：“当然啦，其他同学如果不小心碰坏你什么东西，你也从来没红过脸。”

　　“因为我不在乎。”余浸远说，“但是菁菁在乎。祁沅，你也在乎，没必要假装不在乎。”

　　祁沅一下子低下头不敢说话。余浸远并不理会，他站起身将锅中的芝士搅匀。乳白色的粘稠液体裹在金黄色的炸鸡块上，被锅底的热量催发得香味四溢。余浸远说了一声“可以吃了”，菁菁立刻欢呼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稚嫩的双手用筷子快乐地夹起一块块美味塞进嘴里大快朵颐。

　　余浸远忽然又开口：“我其实并不是个宽容的人。”

　　祁沅有些惊诧地抬头看他。隔着烟雾的余浸远表情有些朦胧，平淡的表情显得格外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