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23号》山野原野

10、10.伟大的萨忒瑞匿恩人！

　　第二天，迩桑正在专心致志工作，突然收到萨比娜的通知，自己因工作出色，可以调往另一个工厂。
　　他要离开分厂小6区和配套休息区。

　　黑色物质像一道影子藏进各种角落，悄然尾随。

　　东隅的消失与机械生物联系在一起，所以东隅的存在总让迩桑感到开心，他认定今天不会发生人类大规模死亡事件，因此十分愉悦。

　　萨比娜在迩桑斜前方带路，偏着头大方热烈地看着他，睫毛浓黑。
　　她问道：“你被多德他们欺压得挺惨吧？现在离开了这么高兴。”

　　迩桑摇头否认：“并不是这个原因。他们指的是谁？”

　　“维尔马，不是吗？维尔马老是输掉歌妄地币，欠了多德一大笔币，要是多德看上谁，维尔马就会帮那个人干活，比如伯，林嘉玉，还有新来的艾伦。”
　　“哦，林嘉玉被甩了，他的皮肤已经没有刚进福利工厂时那么滑嫩了。”

　　迩桑惊讶：“我不知道这件事。”

　　萨比娜：“所以你去了一号处理台，那里的人都是笨蛋……虽然你笨得不太一样。”
　　迩桑想到离开的12号和好人14号沃特，疑惑道：“我不明白这之中有什么因果关系。”

　　萨比娜扶上迩桑的肩膀，被他的简单笑弯腰：“因为你们得罪的人给了我不少歌妄地币，我只是帮个小忙。哦对了，要是你有足够的歌妄地币，你也可以不用受那两次禁闭。你知道的，福利工厂的东西都很昂贵，毕业后深受打击的人们都希望自己过得好一些。”

　　她没有任何顾忌地说出这些话来，将其中的关系捋得明明白白，生怕迩桑听不懂，丝毫不担心迩桑会举报她。

　　迩桑眨眨眼，调动数据，才发现确实收录过相关信息，没有必要时从未调动使用，它们常常游离在数据中枢的指令之外。
　　所以他不太理解人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的指令就是工作，不必区分工作背后的区别，去猜测给他这份工作的深意也没有意义。

　　萨比娜拍了拍他，手下的肩膀并非金属的硬度，有着人类皮肤的柔软和青年人的单薄：“不过没关系，我们喜欢你的老实和尽职，当然还有聪明。等你接手下一份工作，你可以尽情欺负回去。”

　　这违反了工厂规则。
　　迩桑想这样说，但多次的数据积累和分析得知，这会被否认和嘲弄，于是选择弯起嘴角。

　　这种笑容充满可解释的余地，萨比娜默认他会报复，对此感到欣慰。

　　一块金属只能被加工，多个元件可以被组合成多种机械，一个智能的机械就更容易被人类改变。
　　迩桑这只传闻中的机器人，只要在歌妄地呆的时间够长，肯定会成为和他们一样的歌妄地人。
　　或许会比歌妄地人更强一些，强在狂妄，贪婪，麻木，自私，享受，从一无所知的机器人变成不受约束的狂徒，甚至像机械生物一样展开杀戮。
　　但他是秘密，没有人会，也不敢处理他。

　　迩桑跟着萨比娜乘坐通行器来到另一处工厂，这里杂音较单一，比之前的工厂更加尖锐细密。

　　这是一个零件加工工厂，只有两个小6区大小，流水线长，员工按照图纸的标注完成一个工序，便将零件递交给下一个人。
　　这一个工序可能只有一个刨削或铣削的动作，以致整套工序下来，没有员工知道这个零件的具体规格。

　　迩桑被带到了最里面。

　　那里有一座工具完备的处理台，台面陈列的工具比弗森老爷店陈旧的桌面多上整整一倍，还有装备各种小型的金属切削机床，足以完成车铣削镗钻等各种金属加工。
　　处理台旁边站着一个微胖的男人，面部的五官几乎缩成一团，和之前一样身穿常服，仍然无法判断具体身份。

　　男人见两人前来，放下手中翻看数遍的图纸册，兴奋地盯着迩桑。

　　萨比娜扶着迩桑的背往前推了一把：“他工作效率处于平均水平，我把他左右两边人的工作量匀了不少给他，才有点成绩。这手续搞了好多天呢，你得犒劳犒劳我。”
　　男人盯着迩桑：“当然，我什么时候没同意过你的要求？”

　　萨比娜放在迩桑背上的手没有放下来，半搂似地靠着迩桑，动作狎昵：“那有计划有进展的时候，请告知我，我对他很感兴趣。”
　　男人爽快地答应这个请求，萨比娜撩动头发，转身离开。

　　两人全程没有询问迩桑的意见，将他当作一个附属品完成交易。

　　男人将迩桑引到独立的处理台前，推给他一张两臂宽的图纸：“我是蒙，你应该记得我，我们见过几面。”

　　迩桑认为眼前男人表述有误，提醒到：“先生，只有两次。”
　　第一次在小6区里，他与萨比娜交谈，蒙在旁边。第二次是出外勤，他请求萨比娜疏散员工后，蒙搂着萨比娜上了飞行器。

　　蒙点点头，并未说什么，给迩桑的情商打了低分。

　　他开始让迩桑看图纸，当迩桑问出“为什么不用机械完成零件加工”时，他对这个机器人的智商也降低了期待：“我们需要更多员工在这里工作。我想让你自主完成零件的制作，今天之内做完十个。”

　　他指了指另外九册图纸，迩桑没有任何迟疑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迩桑坐下，安安静静地查看图纸，用处理台完成各种操作。

　　蒙几乎盯了他一整天，但最后迩桑的表现让他大失所望，又隐隐有另一种更大的期待。
　　其中有两个零件，迩桑没有做到最后一个步骤就放到了一边。

　　蒙皱眉：“做完了吗？”
　　迩桑看着两个零件：“没有。”

　　最后的工序并不难，但他的数据中枢不允许他完成。
　　像是一道防火墙，将相关信息隔绝在外，或者是不让已有的信息与现有信息对接。

　　迩桑敏锐地感知到，它们也许与自己有关系，而眼前的这人绝对知道某些信息。
　　在无法确定对方意图前，最好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

　　迩桑挂上一成不变的微笑，他的设定便是如此。

　　青年人的笑总是热忱又暗含期待，蒙决定亲自来教他。

　　蒙握住迩桑的手，试图控制他来完成最后一步，但迩桑和自锁的机械一样岿然不动。
　　蒙用上最大的力气，想强行掰动他的手，被他巧妙地挣开：“我的手很疼。”

　　迩桑的手离开零件后和人类一样自然活动，手背还有一大片红痕。他陷入疑惑，苦恼道：“抱歉，看来我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蒙擦擦额头上的汗：“没关系，你现在回去好好休息，之后你会有更多工作要处理。”
　　他想了想：“你需要休息多久？”

　　迩桑的数据中枢分析得出多条处理结果，其中两条符合对方的语义：蒙询问他需要休息多长时间才能工作；蒙询问他多长时间的睡眠才能补足能量。
　　人类的问题和预期中的答案充满了不确定性，迩桑回答工厂规定的睡眠时间：“10个小时。”

　　蒙点点头，向迩桑索要胸牌，在处理台一侧的机子上更新了信息，让他明天准时上班。

　　迩桑离开后，蒙留在零件加工厂里翻看图纸，挤成一团的五官扭动，啧啧称奇。
　　“伟大的萨忒瑞匿恩人！”

　　东隅躲在角落，悄然观察蒙的行为、工厂员工对新人不绝的议论，直到迩桑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工厂门口，他才瞬移到迩桑的身后。

　　站着的人类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默许他的行为。
　　他懒洋洋地抻了抻触角，不远不近地缀上去。

　　迩桑刚出零件加工厂，侧方的运输器正好装载满满一厢零件出库，驶向福利工厂的深处。

　　运输器制作精巧，金属壳包裹运输器的核心零件，只有部分软管露在表面，整个机械做过减震处理，运行得十分平稳，噪音比其他运输器少许多。

　　这个工厂生产的零件似乎十分重要，是与仿生人有关吗？
　　这些经过分析处理的数据迅速闪过，就像人类的第六感，并不足以引起迩桑的注意。

　　迩桑收回视线，前往13分厂配套的就餐区，在那里也许能找到沃特。

　　天上的能源灯还有许久才关闭，离就餐还有很长时间，途中，他意外看见另一个工厂侧边的金属废弃堆中有两个人。
　　他们正在进行人类的□□活动。

　　这种活动在休息区时常发生，他在寝室看见过很多次。
　　休息区设置了专供人发泄生理欲|望的区域，但在非规定区域做违反了工厂规则。

　　□□图像传到数据中枢处理，迩桑分辨出来那是维尔马，被捂在地上的是莉斯。

　　他往旁边站了一步，挡住东隅的视线，东隅好奇地探出触角，迩桑见遮不住，倒回去弯腰抱起他。
　　迩桑发现东隅的重量变沉了，体积也变大了许多。

　　迩桑将东隅放进工装肥大的袖子里藏好，飞快向他们走去，同时摘下胸牌进行举报。
　　“强迫性行为，嗯，是的，女性并不愿意。”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迩桑抓住维尔马的肩膀把他拽开，挡在莉斯身前，不太宽阔的身体将窝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女性挡得严严实实。

　　迩桑抬头时脸上有了愤怒的表情：“你要杀掉莉女士！”

　　维尔马鼻子冲出滚烫的气息，拎起迩桑的衣领，眼白爬满红血丝：“她就是个婊|子！瞧着多德就想往他床上爬，对我没个好眼色，怎么，就这么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

　　迩桑数据飞速流动：“但这并不是你强迫她的理由。她快死了。”

　　维尔马抡开迩桑，指向地上衣裳大敞的莉斯：“死什么死，就上一次死什么死！”
　　莉斯一言不发，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像个气衰的鼓风机。

　　迩桑蹲下，拢好莉斯的衣服，抚上她的背部，手上沾满温热粘腻的液体，他抬头看维尔马：“她的身下有尖锐的金属，已经插进了肺部。”
　　莉斯沉默抓紧迩桑的袖口，死死盯住维尔马，喉咙嗬嗬作响。

　　迩桑皱眉，他搜索了无数的信息，也无法找出发展成这个局面的原因，连他们为何会交|配，他也是一无所知。

　　维尔马大笑，推开迩桑，将莉斯扯得站起来，她口中涌出一团血沫，顺着大敞的胸怀流下去。

　　地上铁器堆叠，冰冷的反光和温热的血液交错，维尔马手一抖，丢掉莉斯，迩桑迅速接住她。
　　迩桑面色悲伤，告知她：“你要死了。”

　　莉斯面对死亡预告，没有任何恐惧，她那双满是划痕的手抓死迩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柔软的皮肉，声音尖酸刻薄：“假惺惺……”

　　莉斯没有直面机械生物之乱，却也因这些器物死亡。
　　最近不少人类死在迩桑怀中，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维尔马诅咒莉斯，诅咒她和多德的鬼魂会在充满岩浆的弥眦汭相遇，被烈火焚烧成烟，反复汽化，永远遭受折磨。
　　数据中枢从来没有记载他口中的信息，相反，弥眦汭只是另一个人类安居的地方，就像机械生物爆发前的歌妄地一样。

　　迩桑静静听着他胡言乱语，在他呼吸过度时打断他：“死亡之后，你不会有任何感受，你只是死了。”

　　维尔马颓丧蹲下，把玩地上小小的金属片，高举插入喉咙。

　　迩桑先一步夺下金属，被他大力掀翻在地，刺穿莉斯肺部的金属尖端划破了工装。
　　如果是正常人类，背部早就划成了两半。

　　迩桑手掌撑地，踹倒他，用蛮力制服这个大块头，硬撑着等待执行者到来。

　　执行者来得很快，他们代替迩桑压住挣扎的维尔马，迅速确认两人的死亡原因，宣读相关条例，当场处决了维尔马，消除莉斯和维尔马的三极信息，宣告两人将被送去火化厂。

　　下班了，人潮汹涌，员工们对死人不感兴趣，但对两性之事乐此不疲，一时间男女情|事代替机械生物成为工厂谈论焦点。
　　迩桑被挤到人群之外，平静地看着一切，略带悲伤。

　　拥挤的人群中，艾伦跟在沃特身后，看见被挤到外围的迩桑，拍拍沃特，指向那个身影。
　　沃特用大块头身体在前开路，两人上前与迩桑并肩站立。

　　迩桑把他们带到人群较稀疏的地方，简短描述这件事情的经过。

　　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两人也感到非常惊讶。

　　艾伦只比迩桑矮两分，总呈现一副仰望的姿态：“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的，多德看不惯维尔马帮莉斯干活，就威胁他们，莉斯只能求多德，看来是被维尔马误解了。”

　　沃特大骂：“多德那蠢东西，害死不少人，就仗着有大把的歌妄地币就能贿赂执行者，现在连维尔马也被他害死了！”
　　“他真有本事，让管理者挑人去出外勤，死了不少他厌恶的人，看他最后怎么死的！”
　　“你这家伙，运气还真好，这么多次都侥幸活过来了，真有你的！还因为工作出色去了里边的工厂，干得漂亮！”

　　迩桑少见地打断别人说话，直接了当说出原委：“不，这也是执行者做的事情，萨比娜将你和冯的工作成绩挪到了我这里，才办好手续让我去零件工厂。”

　　沃特开始骂迩桑和萨比娜，因为工作成绩关联发放的歌妄地币数量，迩桑再三道歉，表示会去兑换机处取回更多的歌妄地币归还两人，但他不知道冯去了什么地方。
　　艾伦眼神有些躲闪：“我听冯说过这件事，所以他离开了。”

　　迩桑疑惑他脸上愧疚的神色：“如果我能再次见到他，我会……”
　　艾伦：“冯离开后福利工厂后，去了火化厂。”

　　歌妄地人可以自行前往火化厂，那里供给免费的麻醉药，人们可以抛却所有痛苦，轻松快乐地死去。

　　迩桑数据中枢运行过载，整个人出现几秒的空白，东隅贴在他的胸膛上，在锁骨处探出一点触角。

　　艾伦看着那双失焦的眼睛，抿紧了唇，一股无名的愤怒对准了多德和萨比娜。

　　他们去吃完无味的晚餐，迩桑将胸牌中大部分的歌妄地币给了沃特，随后各自离开。

作者有话说

　　蛮惨的（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