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反派重生后》快然

33、烟花

　　虽然都决定了买金色年华，大多数商店里也都有这一款，师尊却还是带着她逛了很久。

　　停下来时，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根本没有机会画阵啊……

　　“师尊，一定要去天鹅广场吗？”

　　晚饭她已经味同嚼蜡，不知味道如何，只是吃完就已满手心的汗。

　　“当然，那不是这里最大的广场吗？昨晚看见的烟花，不也是这个广场上放的吗？”

　　“……嗯。”

　　是啊，是的。

　　她昨天提议去天鹅广场吃饭，就是为了提前踩点。

　　询问叶无双最近有没有活动，是为了获知最近广场上有没有可能汇聚大量人员。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便计划以烟花吸引路人了。

　　从趣味横生的房间换到靠近小镇的木屋，也是为了让师尊晚上能看见广场。

　　出去借面粉与枫糖，是借机会私下吩咐工作人员晚上去广场放烟花。

　　最后，在烟花升起时，自己装作兴致盎然地提起，明天去广场放烟花吧！

　　她的每一步，都在努力将师尊推向这里。

　　如今想要中止，却已无力停下这个雪球。

　　但是。

　　还有机会。

　　还有几步她没有做。她没有怂恿师尊多买几箱，没有缠着师尊拖延时间。

　　现在才六点半。

　　动手的时间是九点，她还有机会！

　　只要在那之前，带着师尊离开这就行了。烟花顶多放一个小时，再磨蹭半个小时也够了，只要有十分钟就足够她们离开这里了。

　　而且，说不定只要师尊不在天鹅广场，万霆他们就不会贸然动手。

　　那是最好的结果，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吧……

　　虽然，以后，他们肯定会找我的麻烦……无论如何，先挺过这次再说吧。

　　萧漠收敛起思绪，目光飘过桌面，看向另一边和小猫玩闹的霜樱。

　　“师尊，我们现在就去放烟花吧！我已经等不及啦。”

　　霜樱尚未做出反应，她已经冲过去拉起师尊，往门口奔去。

　　广场上人来人往，流光溢彩。乍看过去人头很多，但大多是途经此地，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广场中间仍有大片空地，她们选了最中间的一块地方，点燃了烟花礼盒。

　　尖锐的呼啸声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盛放开一片金光。

　　“哇！”

　　“看，在放烟花。”

　　“好漂亮啊！”

　　惊呼四起，来往匆匆的人群一个接一个，慢慢停了下来。

　　萧漠头也不抬，又点燃另外两个。

　　不同颜色的烟花接连升空绽放，交织成团，无数张仰起的脸上，光影变换莫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一切都如此顺利，顺利地向萧漠已经放弃的结局进行，顺利得让萧漠惴惴不安。

　　不知道师尊离开了，他们还会不会按原计划进行。

　　继续下去的话，这些人都要被撕成碎片了吧……

　　萧漠咬着下唇，目光掠过眼前无数张脸。

　　绝大多数人都是来这里游玩度假的，戴着花里胡哨的景点帽子，吃着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捧着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大人与小孩手牵手，情侣之间脸贴脸，呼出的白雾汇成一大片。全都用幸福的目光欣赏着她们的烟花，在时明时暗的金光中挂着笑容，仿佛人生真的有多幸福似的。

　　虽然不重要，她还是愿意付出一点点血，让这群路人甲存活的几率大一点。

　　趁师尊全神贯注地凝望着烟花，她撞在师尊身上。

　　师尊趔趄了一步站稳后，小猫却掉在地上，被萧漠一把抓起藏进怀里。

　　“猫猫呢？”

　　师尊四顾一周，惊慌道。

　　“往那边跑了，我去追，师尊，你在这等我。”

　　萧漠匆匆道，话音未落人早已跑了出去。

　　唯一的失误是，她跑得太急了。

　　小橘猫不知何时从怀里掉了出去，等她意识到这点时，已经在广场边缘了。

　　回头望去，人墙密不透风。

　　七点四十了。

　　尽快……

　　萧漠接连咬破十指，沾着血在各个建筑上画血阵。

　　这是她从魔神记载上翻到的东西，虽然记载上的作用是祈福，但因为是魔神的东西，对七神的东西有着天然压制，上次在雷神岛使用，效果就还不错。

　　八点过五分烟花应该会放完，在那之前她一定要赶回师尊身边。

　　快点！再快点！

　　十指仿佛冻僵了，挤不出血来。

　　她捡起石块砸破手背，继续在墙上，门上，四处画阵。

　　“你这混蛋！干什么呢？”

　　头发突然被人攥住，将她猛地摔到了地上。

　　来人逆着光，白发稀疏，身形却很魁梧，像一堵墙立在面前，路灯和人流都很遥远。

　　“蠢货！滚一边去！”

　　她明明想这样说，想一脚踹开对方，但她的嘴唇颤抖不已，发不出一点声音。

　　手脚冰冷发软，自发蜷缩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屁用！快他妈把这些鬼东西擦掉！”

　　老头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

　　她趔趄一步，跌坐在地，下意识举起手挡住了脸：“我我知道了！别打我！”

　　“还不快点！”

　　萧漠慌张地爬起来，跪在墙前用袖子使劲摩擦着墙面，边擦边流泪，脸颊上烧起两片火。

　　她凭什么要听这个老东西的话啊？这种货色也敢命令她？

　　心里怒火滔天，可对方只是喉咙里发出点清嗓子的声音，她就吓得骨气全无，愈发卖力地擦墙。

　　直到确定这老东西走了，她才瘫软在地，身体无力，大脑空茫。

　　眼泪沉默地落下，和着雪粉一同塞进嘴里。

　　雪比土更冰冷，更冷静。化成水溢出嘴角，流进衣领。

　　她一手抓雪，一手继续在墙上疾书，余光瞥向远处的钟楼。

　　七点五十了。

　　没时间了……不，再画最后一个，就最后一个！

　　血已经冻住了。

　　她用手背狠狠擦过墙壁，疼痛与鲜血一同蔓延开来。

　　她寻找着一个阴暗之处，画什么都不会再被人发现怒骂的地方。

　　前方的路牌投下了阴影，就是这里，很好——

　　指尖刚一落下，阴影消失无踪。

　　金光铺在墙上，勾勒出她的影子，身后响起嘹亮的凤唳。

　　深紫色的夜幕里飞出一只巨大的凤凰，翅膀从左侧余光尽头的屋顶延伸到右侧余光的尽头，占据了整个视野。如此庞大却又精细逼真，狭长的金眸睥睨着苍生，含着一股超然的神韵。

　　浪潮般的欢呼从广场中央奔腾至此，宛如滔天海浪从头拍下，席卷全镇。

　　萧漠站在巨浪之下，晕头转向，恍然如梦。

　　做出来了……

　　居然做出来了……

　　明明只是随口一说。

　　“真漂亮……”

　　萧漠喃喃道，眼泪也忘记了擦拭，法阵和万霆都抛之脑后，只定定地看着凤凰。

　　她的无数白日梦之一，她最喜欢的生灵，一种在烈焰里腾空而起的生灵。

　　等等——

　　那是什么？

　　凤凰的头顶上，突然多了一朵乌云。

　　刚才有那个吗？那是云吗？

　　比起巨大的凤凰，那点小小的黑影微不足道，但她的心脏因此哆嗦不已。

　　才几点？这才几点？不是八点都没到吗？应该不是他们……

　　目光扫向钟楼，钟表上，趴着一团更大的黑影。

　　那是一个类似于人却又比人高大结实许多的生物，蜘蛛一般牢牢吸附在钟表上，长长的舌头灵活扭动。

　　正是程阳的怪物。

　　“为什么现在就？！为什么……来不及了……”

　　萧漠一边喃喃，一边解开衣领拔腿狂奔。怀中接连飞出了白纸和相片，不管之前多么珍惜，现在已经无暇顾及。

　　太多了，人太多了。

　　每前进一步就是一堵新的墙，无数黑影从她面前掠过，可前方还挡着更多更多的黑影。

　　来不及了……

　　她气喘吁吁，心已经沉到胃里，双腿却依旧死命狂奔。

　　惊叫四起，人流与她相悖。她的手伸向一堵堵人墙，无数双手却伸向她的肩膀，她的胳膊，她的脖子，将她推开，撞倒。

　　烤串的竹签插进了衣服，擦过了眼尾，无数人的表盘手链打得她脸颊生疼，肩膀像被撞碎了一般。

　　她想向前，可是所有人都在带着她向后。

　　她此前做的所有努力，都在告诉她，向后。

　　霜樱入牢笼，她将回天地。

　　可是，她受不了啊，她后悔了，她不是已经在努力挽回了吗？

　　她明明是想做好事的，为什么要提前动手？为什么要提前整整一个小时？！

　　“救命！快救我！救我！”

　　人流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跑得慢的人已被推翻在地，没有人拉他，没有人等他。

　　他被踩成肉泥，或许萧漠的结局也是如此。有一瞬间，她想，最好如此。

　　但下一秒，笛声响起，在夜空中飘扬，传遍全镇。

　　人群慢下来了。

　　甚至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萧漠捂住耳朵，大声唱起过去散学后和师尊一同爬山时的歌谣，继续向前。

　　前面的人越来越多，火光越来越亮。

　　她一步步慢了下来，从跑到走，穿过了最后一堵人墙。

　　这里已经是广场的边缘了。

　　好大的一场火，笼罩了整个广场。

　　萧漠停在了烈焰前，茫然地望了望两边。

　　建筑完好无损，没有一具尸体。

　　师尊果然护了民众。

　　就是因为担心她护民，萧漠才没有告诉她这里会发生什么，否则霜樱必定留下。

　　但是，结果仍然如此。

　　她的目光缓缓回到了身前，烈焰熊熊燃烧。

　　她喜欢凤凰，凤凰浴火重生。

　　每到极端痛苦之际，她往往放一把火迎接新生。

　　可是，她好像，确凿无疑地，要死在这场火里了。

　　不管师尊在不在这场火里，一旦进去，大概就永远没有出来的机会了吧。

　　即便如此……

　　她还是觉得，身后太冷了。穿过一堵堵人墙，也实在太累了。

　　“师尊？师尊……”

　　她不抱希望地喊着，慢慢走进火中。或许是身上的雪化成了水，并没有立即燃烧。

　　笛声又一次响起。

　　萧漠全身一颤，神识陡然清明，脚下火焰分开，出现了一条小径。

　　她顺着小径再次奔跑，兴奋地高喊：“师尊！师尊！你还在这吗？师尊——”

　　她停了下来。

　　师尊就在眼前，白袍干净如初，随风微微飘扬。

　　师尊脚下是放完的烟花盒，还有一地奇怪的尸体。

　　尸体的下半部分附着着黑色粘液，形状看上去也有些奇怪。萧漠迟疑了一瞬便恍然大悟：这是程阳的怪物。

　　师尊居然还有解剖怪物的能力？

　　萧漠没继续细想，只感到异常惊喜，一下飞奔过去，却在即将拥抱时脚下一顿，竟被一根透明薄纱缠住，跪倒在地。

　　地上还有一滩紫色粘液，溅到手背上，激起火辣辣的痛感，白嫩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了。

　　罪方的血……是万霆的魔兽。薄纱，是何凝玉的封印吧。

　　萧漠喉头微紧，刚刚，师尊是真的被三个神合力攻击了。

　　但是，还活着。没有死！即便分出精力护下民众，师尊依旧好端端地站在这！

　　“师尊——”她兴奋地仰头。

　　面对的，却是令她灵魂战栗的冷笑。

　　“漠儿，还没演过瘾吗？”

　　萧漠愣了一瞬，眼泪决堤涌出：“不是的，不是的啊师尊！你听我说，我没想杀你的，我不是下午就想让你离开吗？我真的——”

　　一切慌张的辩解在萧漠抱住师尊的刹那戛然而止。

　　空的……

　　是空的。

　　“师尊，你，你的手……”

　　她猛然松开了双臂，看着那只空空荡荡的袖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了。

　　“喵～”

　　小橘猫从师尊另一只手臂上探出头来，怯怯地叫了一声，打破了沉寂。

　　“别在意。”霜樱笑道：“只是半条胳膊。”

　　“对，对不起，师尊，我真的没想这样的，是他们……”

　　她声嘶力竭着争辩，但霜樱只是微微笑着。

　　没有任何动作，任何言语，仅仅以笑容告诉她——

　　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