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反派重生后》快然

31、噩梦

　　“你还记得红宝石夫人吗？”

　　“有点耳熟……我想想。”

　　“……”

　　“别提醒我！”

　　萧漠猛然竖起手掌，霜樱将筷子插进鲜红的汤底中，噗嗤发笑：“为师只是想吃点东西了。”

　　“别吃牛肚了师尊，老得不成样子了。”

　　“没事的。你快想吧。”

　　“还是吃这个吧师尊，我给你夹。”

　　“为师自己可以……”

　　话音未落，丸子掉到了霜樱脚下。

　　空气凝固了一阵后，二人相对而笑，笑得直捂肚子。

　　“都是因为师尊太搞笑了，我一笑就忘记了。”

　　“少来，你自己本就不记得了。”霜樱并未理会她，公布答案：“是你在玉藻镜堆的第二个大雪人。”

　　“啊！说实话，我猜到了。”

　　“马后炮，事前猪。”

　　……为什么这种骂人的话也记得这么熟练啊？？

　　萧漠瘪着嘴嘟囔一番：“这话还是我教你的呢。”

　　“用来说你再合适不过。”

　　萧漠：……

　　“我的夫人怎么了吗？”她决定带过那个话题，重新挂起笑容：“是不是很漂亮？”

　　“把何凝玉新收的小弟子吓死了。”

　　“……”萧漠咽了口唾沫，夹起丸子塞进嘴里，边吃边吐槽：“这点心理素质，早死早超生，也好。”

　　“漠儿真是聪明人。”霜樱笑道，一手托腮一手懒洋洋地夹着香菇送进嘴里：“若是她们也这般通透就好了。”

　　萧漠微微蹙眉，眼珠只转半圈便领悟了话中意思，垂眸看向别处：“她们……让师尊赔了什么？”

　　“哈哈——”霜樱却轻笑起来，明媚得满室生光，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值钱的玩意罢了。为师只是想说，你的雪人也不怎么样。”

　　“一定是那个弟子有眼无珠啦……现在在哪混？”

　　“或许还在磨玉涧中吧，为师怎会清楚。”

　　“下次再去磨玉涧，我就问问她。”萧漠笑道，唇角溢出些狐狸的狡黠：“顺便再和她打个雪仗，她大概就会感到红宝石夫人的可爱之处了。”

　　“只是这样吗？”

　　霜樱微笑道，或许是喝了酒，肢体看上去软若无骨，脑袋顺着竖起的胳膊慢慢下滑，枕着手臂趴在了桌上，脸颊晕开绯红的醉意。

　　“什么只是这样？”

　　萧漠喉头微紧，抓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去了磨玉涧，只想打打雪仗吗？”

　　磨玉涧啊……

　　她的思绪沉落下去，围绕在“磨玉涧”四周。可惜，又是一片虚无，只记得高大耸立的红宝石夫人。

　　“不想去夜钓吗？”

　　霜樱并不恼她，仍是笑着，染了几分醉意，唇角亮的惊心。

　　“夜钓……”

　　她想起来了。

　　上次去磨玉涧时，她发现了那块宝地……一片宁静的湖泊，周边点缀着几户人家。

　　晴朗的夏季，她和师尊坐在船上闲聊，钓鱼，嗑瓜子，又或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渔火，看着头顶的星空。

　　漫天璀璨的星光，满湖银色的波澜。那么明亮，却又包裹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有时湖上还会漂许多船，星星点点的火光，如散进河里的星子。

　　“我们钓到过鱼吗？”

　　不过，萧漠苦苦思索想了这么多，硬是想不起一次钓鱼上船的经历。

　　“只有两次。”霜樱接茬，声音已经有些含糊了：“下船就在岸边烤着吃了，味道很好。”

　　“我想起来了！”萧漠兴奋地又喝了一大口，正要继续说，余光只见满头银丝。

　　“师尊？”

　　霜樱趴在桌上，已经睡过去了，被子滑落在地。

　　喝了好多……

　　萧漠下意识起身弯腰，给对方重新披上被子，哪怕以神的体格来说，并不需要。

　　“还有荡秋千呢……萧萧……花开了很多，粉色的……”

　　靠近师尊时，依稀还能听见对方的醉话。

　　秋千……花……这次萧漠倒很快想起来了，这就是桃云山上几乎夜夜会出现的情景。和师尊一起坐在她亲手做的秋千上，吹风乘凉，赏花赏月。

　　同样是晴朗的夏季，那时也是漫天繁星。秋千设在她栽培的小花园里，有无数朵蔷薇盛开，藤蔓都爬上了秋千的靠背……

　　有那么多花的时候应该十四岁了吧……每天傍晚，她还和师尊手牵手地从山脚学堂爬上山顶，掠过无数桃花的枝丫，踩了无数脚太阳的余晖。

　　她唱歌，师尊吹笛。有时候师尊也与她合唱，不过她不想和一个神乐师一起开嗓，所以往往唱上两句后就变成师尊的独唱了。

　　现在想起来，明明很多细节都记不到了，却像在昨天发生的一样……

　　萧漠暗忖着，弯腰欲抱起师尊，却发现视野模糊至极。

　　我也喝多了吗？

　　她直起身，又坐回座位上，并没有想到醒酒这件事。

　　大脑，并没有被灌醉啊。

　　不然怎么会这么灵敏，源源不断源源不断地，浮现起那么多画面。

　　“漠儿？”耳畔似有轻响，只是尚未回头，眼尾已经碰到了柔软的唇瓣。

　　她眼睛发热，师尊的唇却冰凉凉的，轻轻吻去泪珠，呢喃着问道：“怎么又哭了？”

　　她还没有完全回神，话已经脱口而出：“被辣到了。”

　　说完一抹脸擦了眼泪，笑道：“睡吧，师尊。去睡吧。”

　　“不要。”

　　师尊的语气像不听话的小孩，下一句更加孩子气：“我们去看月亮吧。”

　　她指向窗口，帘子的缝隙间透出一束明亮的月光。

　　她们这是聊了多久了啊……

　　刚刚分明看见了手掌大小的雪花，现在却又天地澄澈，万里无云，亮如白昼。

　　不过，听说凝香山的天气确实很怪。

　　她和师尊爬上屋顶，在屋顶的积雪里砸了两个人坑，手牵手躺在一起。

　　月光太亮了，刺得她直流眼泪，又生怕一个不留神掉下去，紧紧抓住对方的手。

　　白雪映月，只觉得冷到骨子里。偏偏被师尊嘴唇碰过的地方发烫，眼睛越发睁不开了。

　　“好漂亮的月啊，是不是，萧萧？”师尊兴致勃勃，既不害怕雪滑，也不被光亮所刺激，兀自在这冰天雪地中高兴道：“上次在兰香看见的也是这种月亮，还是秋天，桂花很香，你说人像浸在蜜罐子里一样……还记得吗？”

　　“记得吧……”

　　或许是她声音太低沉，让师尊的兴致也凝滞了几秒。

　　随后，夜空里绽放了一簇烟花。

　　师尊霍然坐起身来，也拉着她坐起：“是烟花，萧萧，好漂亮啊，你想放烟花吗？”

　　烟花……？

　　没来得及回答，霜樱已经有了决定：“明晚我们也去放吧。”

　　萧漠沉默了一阵，笑道：“师尊，我好冷呀。我们下去吧。”

　　霜樱愣了愣。

　　下一秒，萧漠被一脚踹下了房顶。

　　“煞风景的家伙……真讨厌……”

　　回了屋师尊仍嘀咕着，萧漠不发一言，默默收拾了桌上的东西。

　　堆好最后一个盘子，清脆的一响过后，屋里再也没有声音了。

　　师尊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她吹灭烛火，屋里只剩下了一线月光。

　　师尊睡错床了，她又不敢睡师尊的床。不过没关系，她已经习惯睡地上了。

　　只是，月光太明亮了。

　　即便已经躲到了屋中，依旧刺激得她双眼生疼，却又没力气走到窗前拉上帘子了。

　　她翻了个身，紧紧闭眼，念着师尊曾经教给她的心诀，可是只念了两句，后面便全忘个干净了。

　　师尊为什么全都记得……

　　萧漠冥思苦想，原以为从不记得的事，竟也桩桩件件掠过心头。她在无数往事的浮光掠影中沉入梦境，却是相当恐怖的梦境。

　　从灼灼桃花，再次坠入阴暗潮湿的地牢，铃铛声清脆悦耳，令人头皮发麻。

　　奇怪，这次看见不是高高在上的人影，而是……俯视。

　　她俯视着地上像狗一样趴着的躯体，雪白的肌肤和月光一样刺眼，所幸满背纵横发黑的伤痕为其降低了亮度。脖子上也系着链子，冰冷的铁链对那纤细的脖颈来说，有些太粗重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手上却空无一物。

　　铁链……并不在她手上啊。

　　对了，即便是俯视，她也没有变成霜樱啊。

　　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铁链扯动，狗慢慢向前爬去，银丝掠过她的脚背。

　　她盯着银丝，注视良久，空白的大脑才浮现出可怕的字眼。

　　师尊？！！

　　从头到脚，寸寸皮肤，都像烟花般炸开了一样。

　　她颤抖着看向黑暗，铁链的尽头隐匿在黑暗中，她只能看见模糊的，魁梧的轮廓。

　　到此，戛然而止。

　　一线月光明净如初，透过缝隙，精准地照在她的鼻梁上。

　　宛如利刃，将她劈开。

　　喉咙中发出了呜咽声，她死死咬住衣领，良久没有呼吸过。直到再也憋不下去，才松开嘴气喘吁吁起来。

　　脸颊边便是垂落的银丝，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廓，被她猛然攥住，紧紧捏在掌心。

　　“师尊……师尊……”

　　她低头喃喃，不停地吻着银丝，身体颤抖了一阵后，近乎抽搐起来。

　　她胃部绞痛，痛出了一身冷汗，两行热泪。

　　“师尊……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啊，师尊……”

　　根本不能想象会变成那样，根本没法接受会变成那样！！这比自己承受还要痛苦一万倍！可是这就是现实……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万霆凭什么与她合作呢？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停下来吗？这一次反悔了，下次还有机会吗？

　　就算还有机会，不也是……不也是将师尊推向这样的结局吗？

　　她渐渐松开了手，全身瘫软如烂泥，已经没办法握住那缕银丝了。

　　霜樱翻了个身，银丝从眼前滑走了。

　　她心脏抽痛，隐隐觉得，机会也滑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