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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饮弹的画家(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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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骗来一个假期,榎田楠木享受了一个月难得的死宅美妙生活在清晨手机振动的瞬间戛然而止。
他习惯性地瞥了一眼自己视野里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折线统计图,看着逐渐趋于平缓的曲线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
果然,人生的尽头是社畜。
赤果着上半身爬起床从床头的外套口袋拿出一包烟,打火机擦响的瞬间,他的眼神从懒散变的锐利,而后又渐渐沉淀下去。
——
“这次是扫尾工作。不要拖后腿。”
马德拉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和秋款风衣,并不算纯黑的齐肩卷发在脑后被扎成了一个小揪。他翘起腿靠在车后座的靠背上提醒到。
一个月的单独行动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摸清楚那几个活跃的组织成员了,应该也对我的名号和性格有所耳闻。
他装作没有察觉到车里若有若无探究的视线,扭头看向车窗外面快速流逝的景色。
财富,空虚,权利,爱慕,相互猜忌和正在腐烂的尸体。我并不懂得他们这些复杂情感的原理,但这并不妨碍我凭借这些激素的升降判断正常人的行为模式。
就像之前一样,凭借着普世价值观完成任务就好了不是吗。
马德拉从风衣内口袋掏出烟盒,咬了一根在嘴里,下垂的眼睑遮挡着他眼底无机质的冷光。
苏格兰抬头从后视镜扫了一眼后座的马德拉和波本,不自觉握紧方向盘。
“到了。”
看到马德拉一句话不说直接踹开敌对帮派的大门,波本再有多么处变不惊,作为一个善于搜集情报打迂回战术的人,也是真的不怎么经常见到这种了解直当的处理方式。
他几乎是在马德拉踹开门的瞬间闪入仓库里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在马德拉吸引大部分火力的时候放冷枪。
双方交火的轰鸣声隆隆地碾压着波本的耳膜,他觉得自己突然听不见声音了,只看见对方狰狞着脸向自己扑了上来,他开了枪,对方嘴张得更大了,翻着白眼躺在地上抽搐,血溅了出来,像是有生命一样流到他的脚下。
第二个人从货仓后面伸出头来,子弹擦过波本的腰侧带来的阵痛完全被飙升的肾上腺素隔绝,他先于早已混沌的大脑下意识扣动了扳机。
血又溅了出来。
四木仓过后他已经感受不出来生命的流逝,仅仅像是射击游戏一样沉迷于敌人中枪时的成就感。被马德拉爆头的人的血浆炸了波本一脸,那黏腻的感觉才让他恍然回神,动作慢了下来。
原来我在杀人啊。
毛骨悚然的冷气顺着他的脚踝窜上了他的脊背,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的胃袋收不住的收缩,呕吐物在他的食道里翻滚。
原来……我在杀人啊。
马德拉在交火间隙并没有忽略波本这一瞬间的晃神,刚才那一枪是他故意的。他皱着眉看波本似乎是反应过了来,动作变慢,不受控制地捂住嘴弓下腰。
啧。
马德拉不得不放快了步伐,配合着对面大楼的莱伊几木仓解决了剩下的杂鱼。
他站在遍地的尸首和血浆中看着最后一个人瞪着眼睛倒下,黑色的长款风衣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打开的仓库大门里灌进来的穿堂风吹起来,溅上去了大片大片的血渍,还有几处明显的弹痕。
浅金色的眼睛像是在黑夜中发着光,闪着冷漠或是怜悯的光辉。
他走向角落里的波本,全然无视他挣扎着想要直起身的行为,直接拖着他来到仓库外面,一言不发地看他扶着墙干呕。
马德拉的目光仿佛带着前辈对后辈的怜惜,又或者是对他处在弱势地位的默许。波本脑子已经糊成一团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在余光看见波本已经直起腰的时候,他才按下耳机的接听键。
“任务结束。”
回来的时候莱伊并没有上车,他给苏格兰说了一声就先走了。车内仍然是令人心慌的寂静,波本低着头,仿佛还没有缓过来。
驶入四丁目后,两个人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马德拉离开的背影,一时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车辆重新发动,波本从副驾驶的收缩仓中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打开侧面的开关。
“……总要走这么一遭的,不是吗。”
苏格兰开口。
“是啊。我以为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波本靠着坐背,胳膊搭在眼睛上,下意识在自己的幼驯染面前掩饰自己苍白的脸色。
一个大学生,一个怀着朝气希望正义愿意用死亡捍卫人民安全的警校大学生,刚刚杀了五个人。即使他们身怀罪恶,但这不是他动手的借口。
没有人可以代替法律惩罚他们。波本很清楚。
正因为很清楚,他还是没有办法越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清醒着沉沦在满天黑泥中。为了人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车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苏格兰忍不住用力踩下油门,车外的一切裹挟着狂风被他们甩在身后。
“保重。”
“保重。”
两人在地铁口道别,又回到了可以擦肩而过的关系。
接下来的半个月,马德拉带着这三个人做各种任务。从近距离搏斗到远距离无差别扫射再到定点暗杀,像是脱敏治疗一样一点一点缓解苏格兰挑战自己底线的压力。
瞄准镜里穿着西装的女人被爆头,血几乎喷到了整个房间。
“Good job . ”
马德拉拿着一个望远镜,确认目标任务已经死亡后脱口而出。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来,看到了苏格兰严肃的表情,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揉揉他的脑袋,却又反应过来,只是动了动手指。
明明来自意大利却经常说英语,对景光异常的态度,琴酒的容忍与尊重,打听出来的“疯狗”的传闻……
波本揣测上司身份的时候低头看着地面,尽量避免把目光聚焦到对方身上。
真是个浑身都是秘密的男人——像贝尔摩德一样的神秘主义者吗?
“任务结束。”
马德拉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记得别被看见。”
突然响起一阵嗡嗡声,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很突兀。马德拉从口袋拿出手机。
【来白鸠制药。——雪莉】
“抱歉苏格兰,今天麻烦你送我到月见通路那边。”
马德拉关了手机,没有表现出异样。
月见通路?那边是有什么突发的秘密任务吗?
波本皱起眉头。
这也许是一次突破口。
马德拉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波本垂头思考,似乎是警告。波本感受到扎人的目光抬起头来,惊出一身冷汗。
果然在没有实权的时候还是收敛一点吧。
小小恐吓了一下波本,榎田楠木心满意足地转过头,跟在苏格兰身后离开了天台。
——
“大人,这里走。”
负责接待的门头战战兢兢地弓下腰向男人行礼,连呼吸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马德拉随着指引来到带有无菌隔离间的手术室,大块的防弹玻璃和仿佛罪犯安乐死的铁质手术台不禁让他想起了十年前,他为了博取小琴酒的信任做出的牺牲。
马德拉叹了口气。
“来吧,不耽误时间了。”
身后传来女孩变声时候的嗓音和脚步声。
但是还真是一点没变呢。马德拉转过身。
雪莉。
“不错,最近情况很稳定。”
十二三岁的女孩背对着马德拉在电脑上敲敲改改,明明是花一样的年龄,整个人仿佛只是一台冰冷的机器,散发出令人颤抖的冷气。
马德拉没有在乎身上采集血样划出的血痕,赤果着上身从手术台上跳下来,忍不住揉了揉雪莉的发顶,细软的发质绒毛一样,呼哇呼哇的。
“喂!”
女孩儿气鼓鼓地打掉了他的手,双颊因为羞恼染上了一丝粉红,这也让她沾染了一些活气,像一个正常的小孩儿一样。
“以后少抽烟,容易影响肺活量。”
看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少女忍不住出言提醒。
顿了顿,他重新把烟收了回去。
最起码不能在她面前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