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落长河》宋春禾

6、第 6 章

　　我当时狠心离开的程度，就连我的好朋友们都看不下去。
　　最后谈论起我和陆砚的这段恋爱时光，都忍不住地感慨一句：“陆砚也是个可怜人，希望他快点走出来，别再活在穗穗的阴影下了。”

　　我知道的，我走之后，陆砚没有一天好过。

　　可我又何尝不希望陆砚快点从过去走出来呢？

　　作为他曾经最亲密的爱人，我不想看着他抱着手机给不会回应的我发消息，不想看着他在休息的时候总去我们从前常去的地方呆坐一整天，不想看着他深夜做噩梦惊醒一头冷汗却无人在身边陪伴。

　　我不知道如何帮助他走出痛苦，只能一遍遍在心里祈祷，希望乔灿这颗小太阳的出现，可以改变陆砚现在的境况，让他看到生活还是有光亮的。

　　幸好的是，乔灿自然而然地顺了我的意。

　　在陆砚因为收不到我的回信，再次想要把自己关起来时，她按响了陆砚家的门铃。

　　前不久，乔灿的餐厅刚刚开展了外卖服务，让陆砚试过一次他的地址能不能点到。陆砚点菜成功后，乔灿也借此机会知道了他的住址，总用让陆砚帮忙试菜的理由，跑来投喂他。

　　来的次数多了，乔灿也从小区里喜欢八卦闲聊的邻居大妈那儿，听到了一些陆砚遭遇。

　　尽管有些事，别人说的没那么清晰。
　　但乔灿也明白了陆砚当初为什么整日都泡在酒吧，时常把自己喝的烂醉，明白了他浑身上下都透着颓丧的气息到底为何而来。

　　和我一样，乔灿觉得陆砚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患上心理疾病。总想着能不能让他开心一些，别把自己困在不好的情绪里，所以最近来找他的频率变多了不少。

　　这不，陆砚开门后，又看到乔灿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满脸笑容地同他打招呼：“酱酱，您的乔小厨又带着大餐来投喂你了。”

　　陆砚微微发怔，神情中的疲惫和落寞全都难掩。
　　乔灿看得出他有心事，但也知道，有些事需要他主动去说。
　　所以，她全当没瞧见。
　　只在陆砚正准备开口拒绝她的好意时，她拎着东西，自顾自地从门缝挤进了屋子。

　　“我今天做了新菜，拿过来给你尝尝。”乔灿说着话，往厨房走去，可视线却忽地被餐桌上的双人餐具和蛋糕引了过去。

　　她微微一怔，脚步停滞，回过头看陆砚：“今天是你的生日吗？”

　　陆砚低声否认：“不是。”

　　乔灿从他眼底的情绪中察觉到了什么，没再多问，只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

　　看着里面空空如也，她把买来的水果放了进去，念叨了一句：“果然，你这两天又没好好吃饭。不过没事儿，今天有我给你做大餐。”

　　“乔灿。”陆砚站在门口，看着她忙活的身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我今天想一个人呆着。”

　　乔灿忙着往冰箱里塞东西的手顿了一下。

　　但很快，她笑着转过了身。

　　“陆砚，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特别很想喝酒。”她笑着拎着购物袋给他看，轻声询问，“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陆砚看着乔灿的笑容，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她了。
　　他没说话，最后只默许了乔灿一起喝酒的请求。

　　乔灿没把桌上的餐具和蛋糕挪开，也没问陆砚，为什么他一个人却放两套餐具，只把自己带来的菜品在其他的空位摆好，又去厨房给自己重新拿了一副餐具，这才入了座。

　　乔灿的厨艺真的很好。
　　陆砚只要吃她做的东西，胃口都要比平时好很多。

　　大概是酒精作用，又大概陆砚真的把乔灿当成了可以谈心的朋友。

　　这个晚上，他和乔灿敞开了心扉。

　　他同乔灿第一次讲起了我。

　　他告诉她，我们是彼此的初恋。
　　高中相识，大学相恋，曾经陪伴彼此走过最青春美好的年华。
　　虽然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样年少青春的感情都是懵懂且没有结果的，但其实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在心里认定我是他未来的妻子。

　　故事讲到最后，陆砚的情绪已经有些收不住了。
　　他拿起手机，指尖颤抖着点开了一张婚纱的照片，沙哑着嗓子和乔灿说：“要是我早一点和穗穗求婚就好了……”

　　“兴许那样，她就不会和我分开了。”

　　乔灿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静静听着陆砚说着我们的故事。
　　她眼底的情绪变化很快，也很复杂，其中有对我们分离的惋惜，有对陆砚的心疼，也有对我的羡慕。

　　直到看到那件陆砚专门为我定制，却从未被我穿上过一次的婚纱，她才很小声地，很小声地喃喃了一句：“陆砚，穗穗有你可真幸福。”

　　是啊，能认识陆砚，和他相爱，我的暗恋能得偿所愿，现在又能被他铭记于心念念不忘，我是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可乔灿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我也正羡慕着她。
　　羡慕她还能拥有无限的可能，羡慕她可以勇敢无畏地出现在陆砚的生活里。
　　羡慕此时此刻，她可以在陆砚情绪失控的这一刻，给了他一个万分温暖的拥抱。

　　“陆砚，你要是想哭就哭吧。”乔灿下巴抵在陆砚的肩上，轻声安慰他，“今天特殊情况，你不用要求自己做大人。”

　　乔灿话音刚落，陆砚的眼泪就断了线。
　　他无声地哭着，眼睛蒙了雾，潮湿又朦胧。

　　乔灿没多说什么，只抚着他的背，让他所有的情绪倾泻而出。

　　那是我们分开后，陆砚第一次崩溃大哭。
　　就像是无助的孩子，浑身酒气地一遍遍念着我的名字，像是只有这样，才能留下些什么，来纪念我在青春里留下的痕迹。

　　情绪能有个出□□发出来，好歹不会憋出心病。
　　乔灿和我一样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扰陆砚。

　　只是等他哭累了，等他酒醒了，万分羞愧地同她抱歉，说自己失态了。
　　乔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着打趣他：“你放心好了，今天的事儿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没等陆砚再开口，乔灿起身，去为他煮了养胃的汤。

　　陆砚坐在昏暗的客厅里，望着桌上蜡烛早已燃灭，被蜡油滴的乱七八糟的蛋糕，最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我猜想，大概今夜过后。
　　对于陆砚来说，乔灿就会成为那个有点儿特别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