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时光》樱影然

72、第七章

　　第七章

　　罗恩醒来时，很多人都去看望他，即使是与罗恩不熟悉的人也会发现他看上去和往常不一样了。
　　苏醒后的罗恩相当沉默，却并非是经历打击以后的自闭形象。他对周围人的言行举止感觉依然敏锐，应答时也口齿清晰，只是表情不再生动——看到这一切的人都觉得是理所应当的，毕竟罗恩失去了妹妹，并且毁了容貌。
　　然而，熟悉罗恩的人能感觉到罗恩的改变并不只是外表。

　　逝去的人不可挽回，生活还是必须继续的。

　　在庞弗雷夫人确定罗恩没有生命危险后，罗恩坚持回到各门课的学习中。
　　让人担心的是，除了上课和吃饭时间，没人能看到罗恩——除了罗恩的室友在睡觉时会看到他。每当有人问罗恩在做什么，罗恩也不说话。他沉默得令人感到恐惧。
　　虽然卡梅莉亚一直觉得胸中沉甸甸的，她也还是注意到每次吃饭的时候，罗恩吃得很快很少，然后就一个人出了礼堂。

　　“罗恩，你吃饱了吗？”金妮死后的第六天中午，卡梅莉亚拉住了又要离开的罗恩。
　　“嗯，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罗恩看上去精神不济，脸色难看而且黑眼圈很重，整个人显得恍惚。
　　一直在观察他的哈利也坐不住了，他把装烤肉的盘子往罗恩的方向推了推：“罗恩，你再吃点吧，你不是最喜欢吃烤肉吗？”
　　赫敏也跟着说：“对啊，罗恩，你吃两块烤肉吧。”
　　然而让人感到惊恐的是，罗恩对他们的表现的反馈是沉默。这个有一头火红短发的男孩子脸色过度疲劳，他缓缓地将视线从卡梅莉亚、赫敏、哈利一一扫过，最后落到旁边的空位上。
　　一时间没有人开得了口。
　　卡梅莉亚本就在金妮死后变得精神不振，更没有力气第一个出声。
　　旁边的人也注意到卡梅莉亚这边的不正常，吃饭的速度也都慢了下来，他们悄悄观察没有再吃饭的卡梅莉亚四人。

　　在这让人呼吸都禁不住屏住的安静中，好半天，罗恩才说出了一句话。
　　但是他说出的话让其他人觉得他不说更好。

　　“那是金妮最喜欢吃的。”罗恩这么说。

　　顿时，心里的痛苦仿佛被罗恩的话释放，卡梅莉亚感到心尖上传来尖锐的疼。她手上一松，松开了罗恩的袖子，也松开了被她安放在心底的悲痛。

　　‘莉亚来一块？今天的烤肉好像更好吃了。’

　　‘没事的，小孩儿，我魔药还没及格呢……’

　　‘你的吃相还真像兔子。’

　　‘小孩儿的乐趣不是我们能够体会的。’

　　‘和西里斯一起杀坏人呗，人称叔萝双煞。’

　　‘小孩儿，一起想个法子恶整马尔福吧？’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小孩儿。’

　　根本就没办法阻止的回忆从记忆中浮现，往日里来自金妮的声音一句句清晰地回荡在耳边。卡梅莉亚根本没有坚强地走出来，她根本就还没有能够坦然地面对金妮死亡的事实。
　　金妮一直在卡梅莉亚身边，卡梅莉亚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想到她。

　　教室、礼堂、走廊、楼梯、塔楼、场地、湖边、猫头鹰棚屋、魁地奇球场……每个地方都有金妮走过——可是，会一声声喊她“小孩儿”的活泼女孩已经不在了。
　　卡梅莉亚在这个认知下猛地抽长了气，她哆哆嗦嗦地哭着，完全无法克制住情绪。

　　金妮一直在她身边。
　　就好像现在，卡梅莉亚在被泪水模糊的视野里，看见对面坐着一个有着鲜艳红发的女孩子。她正在看卡梅莉亚——即使卡梅莉亚视野模糊，也依然“看得见”红发少女生动的表情。
　　“金妮……”
　　卡梅莉亚喊她的名字，然后听见四周的尖叫声，她听到哈利的声音特别尖锐——哈利喊着罗恩的名字。
　　卡梅莉亚往混乱的地方看过去，看到罗恩晕倒了，而她对面的那个红发少女也不见了。
　　——那只是残余心中的幻影，卡梅莉亚明白。

　　在罗恩被送进校医院之后，卡梅莉亚一个人走到格兰芬多塔楼的最顶层，在没有人看得到的情况下，她蹲下来发泄情绪。

　　如果不是她提议救援别人，金妮就不会出格兰芬多塔楼；如果不是她让布莱克去帮别的学生，西里斯就能带她赶到金妮的地方；如果不是她还太弱的话，金妮也就不会死……
　　卡梅莉亚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看着自己的眼泪不断落在地面上。

　　如果这样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的头上可以让金妮复活的话，卡梅莉亚愿意就这样一直自责下去。
　　可是，无论怎么自责，怎么伤心，金妮都回不来了。
　　卡梅莉亚明白这样的事实，所以更加放肆的大哭。把所有的悲痛、所有的不愿意接受，统统发泄出来。

　　这时候，布莱克从塔顶入口出来，直接走到卡梅莉亚旁边蹲下来，一言不发就伸手抱住她。

　　“我很难过。”布莱克声音低沉。
　　他留长的发丝钻进她的脖子里，卡梅莉亚觉得不舒服，却紧紧地搂着他，任由眼泪淌下来。
　　我很难过。卡梅莉亚在心里重复着说。
　　“我想呐喊。”布莱克接着说，语调并不起伏。
　　鼻腔里是他身上那种有些像阳光下青草的味道，又或者只是卡梅莉亚的想象而已。只是卡梅莉亚想象夏季阳光满地。
　　是的，我想呐喊。卡梅莉亚再次重复着。
　　“都是我的错。”布莱克说，轻轻地摩挲着卡梅莉亚的发丝。
　　心尖上难以自制地传来一阵痉挛的尖锐痛楚，卡梅莉亚缓缓合上眼睛，低下头将脸埋进布莱克的怀里。
　　都是我的错。卡梅莉亚无声呢喃，就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天变得更高、地变得更远，而心中有那么一种仓皇的茫然。
　　卡梅莉亚感受得到布莱克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她听见他呼吸时轻微的空气流通的声音。
　　她想，她感受到了布莱克所感受到的感觉——最重要的朋友因为自己的错误而死。无论有多少理由可以给自己开脱，心里始终认定是自己害死了朋友。

　　“我要报仇。”

　　卡梅莉亚轻声说，然后被布莱克搂得更紧了。

　　卡梅莉亚一直很弱小，也非常爱撒娇。
　　渴望能得到更多的温柔、更多的关心、更多的安慰、更多的拥抱，渴望能够在喜欢信任的亲人朋友面前放心地哭泣。
　　可是现实不会给予足够的宽容让卡梅莉亚得到这些渴望，她要求自己变得更坚强，变得更独立，变得能够让别人依靠。
　　想要成为独当一面且让别人依赖的人。

　　所以，卡梅莉亚会努力地变得更强，不要让自己为亲人朋友哭泣，能够为他们撑开一片天。

　　＊

　　罗恩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了。庞弗雷夫人这么对其他人说。

　　在罗恩倒下后，韦斯莱夫人又来到了霍格沃茨，这是她一周内第二次来到学校。原本心宽体胖的韦斯莱夫人在经历失去爱女的伤痛后，又接到小儿子的消息，她短短几天变得苍老了许多。
　　她在罗恩床边心疼地抚摸着他憔悴的脸，又摸摸他被狼人咬伤的左脸和脖颈，时不时就掉下了泪。

　　罗恩醒来时，仿佛没看到他的妈妈，他一声不吭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周围没有任何人，也仿佛罗恩自己就不存在似的，

　　“罗恩，你怎么了？”韦斯莱夫人担心地摸着罗恩的脸，试图让他看着自己，然而罗恩双眼无神。
　　韦斯莱夫人有些慌，她摸索着儿子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眼泪慢慢掉了下来：“罗恩，我是妈妈，我是你的妈妈……妈妈在这里，别害怕……你听得见吗，罗恩？”
　　罗恩依然毫无反应。
　　“别吓我，罗恩，你快说话啊，罗恩……”
　　韦斯莱夫人不禁搂住罗恩，她害怕再失去孩子的恐惧从她的眼里流露出来：“别这样，罗恩……我不能再失去你啊，快跟我说句话好吗？罗恩，别吓妈妈了……妈妈不能没有你……”
　　这一声似乎有了作用，罗恩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双手下意识地反抱住韦斯莱夫人。
　　“……妈妈？”他轻声说。
　　韦斯莱夫人顿时惊喜地抓住罗恩的肩膀，看着他望向她的眼睛，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罗恩，太好了，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不吃不喝？我都吓坏了，上帝保佑。”她喜极而泣，又搂住罗恩不放。
　　罗恩慢慢地把脸埋进韦斯莱夫人的肩窝，棕色的眼睛蒙上了泪水：“妈妈……”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怎么了，罗恩？”韦斯莱夫人摸摸他的头，心酸地亲了亲小儿子的头顶。
　　“妈妈……”罗恩又喊了一声，然后声音变得更为哽咽，他声音很小，“对不起……妈妈，我没保护好金妮……我没有保护好妹妹……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他断断续续地说：“是我害死金妮，我一直不肯努力……我让金妮没能得到应有的保护……妈妈……”
　　“不——罗恩，你是我的好儿子，你很棒。”韦斯莱夫人因为担心而更用力的搂住罗恩，十分害怕罗恩因为自责又自闭起来。
　　“妈妈……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没有人知道罗恩所说的“再也不会”是什么意思，罗恩说完就哭了。他的哭泣声慢慢大了起来，从金妮死后就没有哭的他终于在母亲怀里哭了出来。

　　罗恩在心里向母亲保证——从今以后他会变得更强，再也不会软弱地在妈妈怀里哭泣，他会成为足以保护家人的强大的人。
　　为了他的金妮。
　　为了妈妈和爸爸。
　　罗恩会努力地往更高的地方前进，在那里给自己的家人一片没有战争的安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