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妖饲养手册》房全

11、这小娃娃可真好看

　　温热的汤匙濡湿了嘴唇，一勺甜丝丝的热汤汩汩流进了楚盈嘴里。发自心底的暖意涌上全身，小猴缓缓睁开了眼睛。

　　“师弟你醒了！”

　　小猴朦胧睁开双眼，舍不得被窝里的温度，躺在炕上仰着小脸看陆聿明：“师兄。”

　　“哎！”陆聿明答道，紧接着又喂了一勺甜汤，被小猴咕噜咕噜吞下。

　　楚盈小脑袋瓜逐渐清明，想起自己尾巴被咬断了，赶忙坐起身朝后头摸了摸——光秃秃的尾巴骨。

　　小猴还抿嘴乐呢，“师兄，这下就没人说我是小怪物了。”

　　“你不是小怪物。”陆聿明叹了口气，心中有愧。如果不是为了搭救自己，小猴何必受这样的罪呢。

　　陆聿明：“伤口还疼么？”

　　楚盈：“我师哥呢？”

　　两人同时开口问。

　　陆聿明收回手，尴尬挠挠头：“想你师哥了？我去找他。”

　　“什么嘛。”楚盈坐在炕上叉着腰，精气神看起来好极了，丝毫不像一个刚丢了尾巴又失血过多的伤员。

　　“我这尾巴都没啦，他还有心思去别处晃荡。去吧去吧。可别是找了个什么狐狸精兔狲精，大尾巴毛茸茸好喜欢，怕不是还要缠上来亲一...”

　　猴忽然小脸红扑扑的，不说了。端起汤碗来滋溜滋溜喝，没话找话问道：“师兄这是什么汤呀，可真好喝。”

　　秋叶潇潇，院中由于晓寒君闭关不得随意洒扫出入，堆叠起厚厚的枫叶。殿前一道挺拔的身影跪在正中，有如青松遗世独立，又因孤傲难恰染上几分霜寒。

　　“阿玧，师弟醒了。”陆聿明走到近前轻声说。

　　纪玧认命般闭紧了双眼，无尽的遗憾。

　　“师兄。”纪玧无力的望向陆聿明：“师弟的尾巴再也回不来了吗？。”

　　陆聿明也滚下泪来，摇头苦笑道：“再也不能了。”

　　晓寒君不肯出关，屈白石又对医术一窍不通，白石洞天上上下下只得是张轻柳把楚盈这条命捡了回来。

　　可是有一点，她资历尚浅且道行不深，接不上灵猴的尾巴。若是待到楚盈再次清醒后精气涌灌全身，灵力催动伤口愈合。再想接回尾巴，是绝无可能了。

　　纪玧扶着地面缓缓站起来，搀着陆聿明的手：“他可好些了。”

　　陆聿明塞给他一块饽饽：“看你不在又要闹呢。你先吃点东西，跪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神仙也扛不住。”

　　纪玧仍旧不死心的回望鹧鸪殿，回望那扇不曾为他打开的殿门。

　　猴蹲在菜园子里偷吃，离老远听见好像是他师哥和陆师兄回来了，咯吱咯吱几口嚼完剩下的半根黄瓜，顺着小窗嗖的爬上炕，衣服都没来得及脱，裹紧被子哎呦哎呦呼痛。

　　“师弟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陆聿明一只脚刚踏进屋内，看到猴这副皮样子，忍不住抿唇发笑。

　　纪玧上前摸摸他的头，又抓起楚盈的手看了看，手指肚粉嘟嘟的，指甲里的白月牙长得也好着呢。

　　那就是没事找事！

　　猴反手拨开纪玧的手，嗓子尖尖的：“别碰我！”

　　纪玧念着他刚没了尾巴心情不好，耍耍脾气也是应当的。于是就让着他，抱手站在炕边不说话，看这猴要发什么疯。

　　“你又来找我玩了？”小猴披着被子像个神叨叨的老巫师：“是人家兔狲不肯跟你好吧！”

　　纪玧面无表情继续听着：“可怜我小猴从来都是孤零零一人，生来没有父母，长大没有姐弟。历经坎坷认下个师哥，又被毛茸茸的大尾巴骗走了。”

　　陆聿明偷眼瞄纪玧，冷冰冰一张小脸快要烧开了，气得红彤彤的，狭长的双目狠狠瞪了小猴一眼，随后甩身离开。

　　“嗯？”

　　“嗯？”

　　小猴不知所措裹紧了小被子，张着大眼睛很懵懂的样子，一个劲的“嗯？”

　　“他怎么走了呀。”楚盈问。

　　“我这还着生病呐，他得让着我呀。”

　　陆聿明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干巴巴道：“师弟你也收敛些吧。”

　　“哼！”楚盈又一股脑缩回被窝里，嘴里念念有词：“不原谅！”

　　说不原谅就是不原谅，猴霸占着小仓子不许纪玧进屋。就连应程鹏来给他探病送礼都给放进来了，独独纪玧不行。

　　应程鹏抱着一兜橘子犹犹豫豫走进屋内，低着头很难为情的把橘子往炕上一推：“你吃吧。”

　　小猴静静地剥着橘子，猴瘾犯了忍不住要去犯贱。

　　楚楚可怜喏喏道：“前些日子你还在菜园里揍我呢。”

　　“我的妈呀。”应程鹏闻听此言就是一惊，跌跌撞撞落荒而逃，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

　　这猴又要翻旧账了，听说早前来探病的那几个都是哭着回去的，声泪俱下悔不当初。

　　也听说楚盈专门有个记账的本，某年某月某老兄在某处瞪他一眼，或撞他一下。一字一句，相当仔细。

　　纪玧好脾气殆尽，冷凝着应程鹏走远，从树下起身回到小仓子，礼貌敲敲门：“纪程鹏，我能进去了么？”

　　猴快把一兜橘子吃光了，每颗橘子挑了几瓣好吃的留给纪玧，匆匆把橘子收了起来，跳下小炕，猴头猴脑打量纪玧：“你进来干嘛。”

　　纪玧：“睡觉。”

　　猴想了想，没理由拦他，把纪玧放了进来。
　　纪玧也不理他，自顾收拾被褥。

　　猴被冷落了脸上有点挂不住面子，自个给自个找台阶下，扒开纪玧身后的包袱，掏出一方冰冰凉的铁盒。

　　“你这小盒好精致。送我罢。”说着就要往怀里揣。

　　往常纪玧不和他计较这些，要什么拿去就是。唯独这盏铁盒不行。

　　纪玧摊开手：“还给我。”

　　猴面红耳赤又强挣面子：“什么嘛！谁稀罕这块破盒子。”

　　纪玧把盒子摆在角落里放好，认真对小猴说道：“师弟，这盒子你别碰它。”

　　“我才不碰呢！你看！”楚盈拿起一只布老虎：“这是柳师姐送我的小老虎，这是双胞胎送的小核桃。哪一件不比你那铁盒子好玩的多。”

　　“谁在意嘛！”楚盈快要哭了，大眼睛充盈着泪水，撇着小嘴。

　　师哥怎么就不能哄哄我呐！

　　“我在意。”纪玧注视着小猴灵秀的双眸，重复道：“我在意。”

　　楚盈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忽然之间师哥好像有了更加宝贝的东西，自己也没那么特殊了。

　　小猴想了想，还是把橘子掏出来和纪玧一起吃。

　　两个人心里都是相互惦念着，哪有什么隔夜的愁。

　　沉默地吃了一会橘子之后，小猴忍不住又去挠他师哥的手心。师哥故意躲开不给他抓，小猴嗝嗝笑去挠纪玧的腰窝。

　　“别动。”猴语气强硬的狠。扒开纪玧的鹤氅露出一片青紫色的伤痕。

　　两道尖尖的牙印陷进了肉里，小猴指尖轻轻点了点。不敢碰，说话声音都是小小的：“是那只大黑蛇吗。”

　　“嗯。”纪玧穿好衣服：“柳师姐已经配了解药，不碍事了。”

　　小猴忽然有些惭愧，平常他一颗猴心全挂在纪玧身上，有些小磕小碰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哪里摔了哪里青了都会心疼得不得了。

　　仗着自己没了尾巴在屋里作威作福，还不许师哥回来休息，属实太过分了。

　　“师哥。”楚盈态度软下来，跨坐在纪玧身上，闷闷的抱着：“我再也不闹你了。”

　　“嗯。”纪玧应付道。这猴起誓发愿都是一时的，不能当真话听。

　　楚盈得寸进尺：“那给我看看小铁盒吧。”

　　“不行。”纪玧回绝。

　　“好叭。”小猴也不失落，摸了摸无形的尾巴，和他师哥讨好道：“那带我下山去玩吧。”

　　“可以。”纪玧拍拍小猴的后背，把他塞进被窝：“不过要等你痊愈，我才带你下山。”

　　“我好得很。”小猴伸伸胳膊腿，翻箱倒柜掏出屈白石送给他的那块头巾：“快快快，明日就下山吃桃去。”

　　“哈哈哈，小仙君。这个季节哪里还有桃卖哦。”赶集大婶乐呵呵的，塞给纪玧一把核桃。

　　猴抢过去就往嘴里塞，被纪玧瞪了一眼，灰溜溜把核桃吐了出来。

　　纪玧捏了颗核桃喂给他吃，又问：“没有桃子。吃什么？”

　　“这个。”小猴指了指鼓鼓的脸蛋：“要这个，这个好吃。”

　　“也好。”纪玧笑道：“买来补补你的猴脑子。”

　　大婶收了钱，还是忍不住盯着两个人看。小猴心大，可纪玧心里发慌，低头瞅小猴几眼，确定猴毛全都包着呢，松了口气。

　　“这小孩可真好看。”大婶指着楚盈说：“像年画上的娃娃。”

　　小猴心里美，喜滋滋摇头晃脑看着纪玧。大婶夸我好看呢。

　　纪玧还是有些不放心，说了声谢拉着小猴往巷子里走。

　　小猴也感觉到自己的头巾松了，张开小手扣住脑门。不巧身边走过几个衙役，带过一阵风，吹落了褐布头巾。

　　一名衙役停住了脚步，疑神疑鬼回过头，望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消失在巷口。

　　另一衙役原本在和他说话，见他停住了，忙问：“怎么了兄弟？”

　　那名衙役眯起眼，盯着角落那枚褐色的头巾，咧嘴笑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