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妖饲养手册》房全

10、大战灰美人

　　修仙之人冷冷凝着手中那具垂下去的身体，拎起楚盈的脖颈肉，身形微微一晃。飘飘乎踪迹不见。

　　霹雳冷雨打在屋瓦上，嘈嘈切切拨乱人心。
　　兰玥握剑轻轻扣启大门，转过身睨了一眼，兰杜众弟子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浅显的血斑消失在了后院的一块空地，兰玥探出脚尖，轻轻点了点脚下几块可疑的青砖。

　　空的。

　　兰玥探出手掌，啪地拍在地上，青砖表面裂开一道浅浅的缝隙。

　　“开了！开了！”弟子们的声音里有一丝惊喜。

　　“下去看看。”兰玥说道。

　　密室里，猴早就清醒过来，脑瓜嗡嗡响，一个劲的摇头。嘴里也不歇着，指着修仙人祖宗奶奶的骂。

　　水精帘里，修仙人始终不答，对镜插上了两只红花，金钗在头上飘飘摇摆。朝着镜中的楚盈抿唇莞尔，丝毫不在意小猴垂死挣扎。

　　楚盈全身的猴毛炸开，气鼓鼓闷着小脸，暗自后悔。

　　缩在那儿想心事。想到云鬟山，想到自己的小菜园。不知海棠熟了没，小鸡小鹅这几日的食水还够不够吃，新下的蛋可千万别踩碎了。

　　又想到师哥，此刻不知他醒了没有，还累不累。可惜自己还没亲自当面问问他，干嘛不清不楚亲我的尾巴，好讨厌！

　　越想越悔，楚盈眼中含泪。早知如此，定要乖乖听纪玧的话，半步也不要离开他。

　　只是眼下不知师哥几时才会找到这里，自己还需留些力气和这老妖怪恶斗。

　　于是暗自伸出小手，回忆纪玧平日交给他的本领，依葫芦画瓢，想要运气推开阻塞的穴位。

　　不料这老妖怪不知是施了什么法子，小手握了又攥，攥了又握，竟没半分灵力。

　　灰美人缓缓撩开了水晶帘，走到小猴身边，把他提了起来。微微笑道：“别白费力气了。小家伙。”

　　楚盈开口要骂，灰美人却敛蛾望向密道：“哦？谁来了呢。”

　　说着，向西南角抛出一枚金簪。

　　兰玥竖剑打落暗器，警惕盯着墙角那个不男不女的修仙人，斟酌后缓缓道：“你就是灰美人？”

　　“呸！美他奶奶个腿儿！”猴被拎到半空打秋千，两只手向前掏着对兰玥作揖道：“小英雄快快救我。”

　　兰玥歪头向下打量，看了看灰美人手里那团正在张嘴骂人的人脸毛球，问道：“你...就是白石洞天的小楚盈吗？”

　　楚盈眼露喜色，晃荡着印了血手印的大脑门道：“正是正是，想必阁下就是黑乌...兰杜山庄的大弟子兰玥。早就听我师哥提起您的大名，好巧好巧。皎皎月明，盈盈兰风！你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来来来，快快救我！”

　　这猴话太密，兰玥听完一头雾水。

　　待他刚要拔剑，听得门外一人高喝：“盈盈莫怕！师兄到了！”

　　“哈！哈！”猴一激动还是离不开本能，握紧猴拳往嘴里吃，胸脯呼扇呼扇对着陆聿明哈哈叫。

　　纪玧站在陆聿明身后，侧头望向楚盈：“你的头怎么了？”

　　“哇~”猴大呼小叫：“这老妖怪心狠手辣，想是要把本猴仙炼了化丹呢。”

　　纪玧抽出腰间长鞭：“我杀了他。”

　　“阿玧。”

　　陆聿明伸手拦纪玧，被纪玧一把推开：“别管我。”

　　陆聿明不认可地摇摇头，攥住了纪玧的手腕：“来前师父有命，上面要捉活人。”

　　纪玧冷冰冰道：“上面是哪个？又与我何干。”

　　说完，长鞭金光一闪直直飞奔灰美人，灰美人像蛇一样扭动腰身，提着楚盈晃晃悠悠退到水精帘内。

　　“还我师弟！”纪玧紧追其后破帘而入，随即被眼前的惨相惊得目瞪口呆。

　　一条黑鳞大蟒盘在黄金棺内，正在一口一口吞咽什么。纪玧仔细一瞧，二尺长的头发迟迟蠕进它的嘴里。

　　灰美人坐在黄金棺一角，拎小鸡似的把小猴悬在半空，狞笑着缓缓松开了手。

　　楚盈急呼：“师哥！”

　　纪玧关心则乱，扑向黄金棺把小猴裹在怀里，齐齐掉进了蟒蛇窝。

　　“啊！！！要死了要死了。”小猴眯着眼睛阿弥陀佛，又感觉自己摔下来软乎乎的似乎没什么事，睁开眼睛瞧了瞧，小手小脚缠在他师哥身上不下来：“师哥我害怕！”

　　纪玧拍抱紧楚盈：“不怕。”

　　楚盈抱得更紧了：“真的害怕啦！”

　　灰美人轻蔑一笑，没把这些个娃娃放在眼里。

　　指尖拨乱紫电琵琶，坐在骷髅堆上浅浅挽唱。大蟒闻歌而舞，尾巴卷起地面的青砖朝外甩出去。

　　“闪开！”陆聿明、兰玥异口同声命令道，众弟子齐齐退到后侧。二位少年亮出兵刃与灰美人战在一处。

　　纪玧费力把楚盈从黄金棺抱了出来，把他交给小早，拇指擦过小猴脑门的手印：“在这好好的。”

　　楚盈犹豫着扯着纪玧的手，舍不得他离开。

　　纪玧说了声乖，转身望向修仙怪。

　　灰美人已然力不从心，披头散发顾不得体面，金钗和鬓间的两朵红花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纪玧又回头望了望小猴的脑袋瓜，五颗滑稽又可怖的指痕，瞬间起了杀心。眼里凶光闪过，挥动长鞭加入混战。

　　灰美人忽觉脖颈一紧，半截长鞭勒住了自己的颈嗓。顿时灰白的面孔流出血泪，喉咙发出嗝嗝的气声，仿佛被抽干了身体，软软无力。

　　“阿玧！别...”陆聿明来不及制止，一把短刀已经插进了灰美人的喉咙。

　　血溅当场。

　　灰美人挣扎拽断琴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鲜血染红纪玧白衣，妖冶绽放。

　　琵琶声落。大蟒退回黄金棺，不停嗫嗫咀嚼。

　　楚盈见灰美人断了气，抽出小早的桃花剑上前踩着灰美人的尸身，噗噗噗补了几剑才算解恨。

　　就在这时，从密道内悉悉索索又窜进十几个青衣人来。

　　“呦。”陆聿明回头一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李惟摸了摸鼻子，装作没听懂陆聿明的揶揄，躬身道：“路上耽搁了些，我来迟了。”

　　小早见来人是李惟，只好撒开了小猴的手，垂首领着几个师弟回归到李惟身后。

　　李惟在陆聿明那里没得到好脸色不敢发作，只能把脾气发在小早他们身上，扬起下巴斜睨他们几个，冷哼了一声。

　　慈恩峰欺软怕硬惯了，从上到下都是一个德行，已经烂透了。

　　陆聿明对李惟两副面孔见怪不怪，提刀走到了灰美人近前。不由得大吃一惊，僵在了原地。

　　一张灰败死气的人脸，早就没了生前的细腻光滑，皮肤快速蒸腾抽干成树皮状，被楚盈剖开的五脏已化成了一团杂絮。

　　几百人的精元，瞬间就这样烟消云散了不成？

　　黄金棺内，大蟒猛地睁开眼睛，竖瞳射出两道精光。刹那间密室狂风四起，巨大的黑影冲天而出，对准陆聿明张开血盆大口。

　　“小心！”纪玧心中一凛，横鞭挡在了陆聿明身前。

　　“师哥！”楚盈飞扑过去撞开纪玧，手脚挂在陆聿明身上抱住了他，不料却把自己送入了巨蟒口中。

　　“啊！”小猴痛苦地闭紧眼睛，轻飘飘松开了陆聿明，仰面向后栽倒。

　　“师弟！”纪玧登时烧红了双眼，凌空飞身挥动长鞭，劈瞎巨蟒左眼。双手钳住了它的双颚，尖利的牙齿刺穿十指，伤得血肉模糊。

　　“吐出来！”纪玧恶狠狠撕开巨兽的嘴角，形同煞神：“尾巴呢！吐出来！”

　　巨蟒不停扭曲挣扎，掀翻房顶直飞冲天。兰玥、李惟紧随其后，三人一蟒在半空展开一场恶斗。

　　暴雨滂滂沛沛扑面而来，血滴飞溅染红了陆聿明的双眼，风流俊逸的面庞也因承受了巨大的震撼和苦痛而扭曲变形。

　　“柳...柳...”陆聿明几次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跪倒在地，抱起楚盈软绵绵的身体，捂住小猴身后的伤口。

　　楚盈惨白的小脸摸起来冷冰冰的，大眼睛有些失焦，眨起来很吃力。

　　小猴颤巍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后，血淋淋的小手朝着半空中那道人影抓了抓：“师哥，我没有尾巴了。”

　　“师兄知道，师兄错了。”陆聿明握紧楚盈的手，眼泪止不住涌了出来，不停道歉：“师兄错了，师兄错了...”

　　“师兄。”楚盈窝起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我有些冷。”

　　“冷了？”陆聿明颤抖着散开鹤氅，把楚盈裹进怀里，试图传递一些温度：“可好些？”

　　小猴摇摇头，伸出手指，声音小小的：“要小火球。”

　　陆聿明慌忙试了几试，光秃秃的指尖没有一丝火苗。

　　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本领，此刻全都黯然失色。

　　只是师弟一个小小的心愿，只是一颗小小的火球，他却不会，不能。

　　自是多少年少豪情，也都面目全非在这场摧筋折骨的雷雨中。一打少年意气，妄自尊大轻敌自持。二打处世未深，临危自乱有勇无谋。三打情根落花，自此经年，唯不能忘。

　　“张轻柳！”陆聿明崩溃的吼声湮没在滔天的暴雨中：“救我师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