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卧底！》明朝入怀

79、梦难留（九）

　　“褚卫”往身后一躺，那虚空兀自浮现出一把交椅，他翘着腿，把玩着手指，语气漫不经心。

　　“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好些年，出不去也没人进来，好不容易进来了你们几个，不好好的玩一场怎么行呢？”

　　他说着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玩味道：“差点忘了，还有最精彩的一段忘了给你们看呢～”

　　这次两人并没有如之前一样陷入泥沼，在他们面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等高的圆形水镜，上面清晰记录了另一段因果往事。

　　水镜中出现的人影他们并不认识，但从那一身白袍，以及背后那绣着太极八卦图的图案不难猜出，这个仙风道骨，正气凛然的老人应该是逍遥门前代掌门空一。

　　而下一刻他们的猜想得到证实。

　　“空一掌门，上次沂水大比咱们没能分出胜负，我心心念念了几十年，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继续？”说话的也是一个花甲老人，不过看起来依旧老当益壮，身子骨颇为硬朗的样子。

　　空一单手负背，看着越来越近的边界，一口应下，“行啊！这次，……就看谁撑得最久，怎么样？俞掌门？”

　　“哈哈哈，正合我意！”俞掌门捋着花白的胡子，看向空一身旁出众的年轻人，玩笑道，“怎么？觉得自己回不去了，还带了个收尸的？”

　　他沉思几秒，拍拍空一的肩膀，“虽说我对自己有信心，但人老了就比不了当年，万一我没撑住，就麻烦你这位弟子替我们天衡山也收个尸好了。”

　　“行了行了，你别逗我弟子了，真觉得没人收尸的话，就给我好好活着，自己走回天衡山去。”

　　空一说完后又想了想，对着身旁的弟子继续道，“渊儿，如果事情真是我们路上遇见的那样，或许更糟的话，那么……一切按那个计划来，明白了吗？”

　　见池渊没有作声，他又加重了语气，“明白了吗？池渊！”

　　“……明白了，师父！”

　　池渊微红了眼眶，还是忍不住出声，“可是您——”会万劫不复，生不如死啊！

　　“没什么可是的，那是唯一的办法！”

　　两人之间的话题戛然而止，起初只能看到一线的边界逐渐放大，而原先作为加固抵御外来者的墙体也不知何时轰塌，到处都是暗红的，鲜红的液体。

　　底下人头攒动，兵戈交接，已分不清是道门中人还是被引诱而来的失踪小镇居民，而天边，还有一群又一群的御剑者正加入这场乱斗。而中央被铁链黄符包裹的悬空的巨大圆球也一闪一闪，似乎在隔空呼唤更多的人前来助力。

　　离得近了，还能看到球体有表面处有好几道或深或浅的裂缝。一切都比预想的要糟。

　　他从飞剑一跃而下，踏上这块土地的那一刻，他心里明白，从这一刻起，计划开始了。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靠近掌门的一切人等一尽斩杀，将他安全护送到中央。

　　池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剑，剑光一瞬而过，靠近空一的几个偷袭者应声倒地，喷涌而出的滚烫的血溅了他一脸。

　　人太多了，他似乎已经杀到麻木，眼前所见皆是一半灰暗一半暗红，在身侧的空一似乎也并不好过，他也要抵御来自另一侧的各种袭击。那之中，有他认识的同伴，也有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都在心魔的操控下，成了伸向他的屠刀。而此行，他们才行了一半。

　　……

　　……

　　水镜内的两人终于来到涌动着不详黑气的球体面前。

　　而情况已经比他们刚下来那会儿更为棘手了，球体上面已经遍满大大小小的裂痕，若不是表面张贴的黄符作用下，可能早已经四分五裂。但即便这样，那符咒也正在被缓慢侵蚀，一张张慢慢变得黯淡，而后逐渐脱落。不时有魔气抓住时机，一缕缕从缝隙中往外四处逃逸。

　　空一见状，从袖袋里掏出五个物什，将心头血滴在其上，而后两指并拢，口中默念晦涩难懂的咒语。不知从何吹来的烈烈罡风吹鼓了衣摆，吹散了头发，却吹不走站在中央的老者和护卫左右的年轻人。

　　待到风止云歇，那老者的精气神似乎也被一并被那些物什抽空，他颤巍巍将东西交给池渊。“开，开始吧！”

　　“……是！”

　　不消片刻，其中沾满心头血的五个物件已按照五行相生的顺序被池渊就近掩埋在球体附近。他双手沾满泥土，待最后一个被严实埋好之后，他哑声道：“师父，已经准备妥当。”

　　空一朝他微点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以后……就要靠你们师兄弟了！”

　　他随即浮空而上，站在球体面前，那里的裂缝已经有五指宽，从外头望去，里头一片漆黑，各种黑雾翻滚奔涌，仿佛能将所见一切全部染黑，让人在深渊永远沉沦。

　　空一单手覆上那道缝隙，对着还在战场厮杀的所有人传音说明此时情况。“……我知道诸位都是存了死志来此地，望诸位携手，助我一臂之力再次封□□魔。”

　　俞天笑与天衡山等人背靠背，面前围绕着一圈被控制住的从者步步紧逼，他听到声音，轻嗤了一声，笑骂道：“老家伙，风光都让你给抢走了，……以身修阵，还真是你能做得出来的啊！难怪要带个徒弟过来，啧！这次算我输了，不过，我也不能输得太惨不是？”

　　他对着身后的派中弟子喊道，“还有力气的跟我去心魔那里，剩下的继续结阵车轮战对付他们。”

　　“是！”

　　俞天笑跟身后弟子对视一眼，随后阵型变换，他带着几名弟子朝着空一处袭去。“老朋友，我来助你了！”

　　跟着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几道绚丽的术法加持，全都打在球面上，那裂缝开合的速度缓慢下来。像是一道信号一样，从各个地方飞来各种术法，绚丽繁多的术法将灰暗的天空似乎都冲淡了不少。

　　“多谢诸位。”空一朝球体周围扫视一圈，原先空荡荡的球体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早死晚死都得死，老子跟他斗了这么久，好几个兄弟都被它……呵，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

　　“空一掌门，在下撑不住了，就先行一——”

　　那人还没说完，身体就直直往下坠落，“扑通”一声，砸在地上溅起高高的灰。所有人都知道，待心血精气耗尽之后，他们的下场就是如这人这般，但所有人都不在意，因为他们也同样知道，他们的死至少是有价值的。

　　不时有耗尽精气的修者往下坠落，也有离得近被溢出的魔气侵蚀本心之前自我了结的，渐渐的，球体周围已不剩什么人了。而球体表面也已被修复的快要一如当初。黑气被慢慢逼退进那道最初的缝隙中，空一正准备上前一步，却被俞天笑叫住了，他偏过头去看。

　　两人心知肚明，此一行，其余人都可以入六道轮回，但唯独成为阵眼的那个，不入轮回不老不死，除非……心魔被彻底消灭，而心魔被消灭的那刻，也是阵眼重获新生的那刻。

　　而想要消灭心魔，至少，现在的他们做不到。

　　“老朋友，”俞天笑轻笑了一声，“你知道的，输的人可不甘心啊！所以……要早点下来啊！让我不要输得太难看。”

　　空一抿了抿嘴，“……好。”

　　看着老友点头，俞天笑松开了剑，身子直直往下坠去，他闭上眼，迎接自己的宿命。

　　空一慢慢回过头，身形融入那即将闭合的缝隙中，在裂缝快要闭合的刹那，从中飞出五道黑气，没入地表之下的那五件物什之中。

　　与此同时，空一的声音也从里面传来，“咳……咳，渊，渊儿，拿上东西，赶紧走！记住，按五行相克的顺序，反向——”

　　正在底下护卫厮杀的池渊顿了顿，含泪将东西挖出，然后唤出飞剑准备朝逍遥门方向驰去。而当他踏上剑的那刻，地上有只沾满血迹的手蓦地抓住了剑身。

　　“小、小友。”他勉力翻了个身，气若游丝。

　　“褚，褚家主？！”池渊认出来人。

　　“你认得我？”中年人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来人，但眼睛一片血红，他费力辨了好久才看清来人，“是池道友啊。”

　　他张了张嘴，示意池渊从他胸前拿出东西。池渊蹲下身伸手去摸，却摸到一块凹凸不平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木雕，不知被什么劈碎了，如今已断成两截，早已看不清上面刻画的是啥。

　　“这木雕是我小儿子送我的生辰礼，只不过这次要让他失望了，断了的八仙可没办法寿比南山了。”中年人看着他，恳切道，“请帮我个忙，将这东西带给我小儿，告诉他，我很喜欢，只是来不及告诉他了。”

　　周围被心魔控制的人开始朝他们涌来，怀里物件的魔气似乎天生能吸引这些人一样，本能让他们汇聚，本能让他们将眼前的人手里的东西夺过来。

　　池渊当下立断，捞起中年人，喂给他一颗丹药吊着，“这话你自己当面跟他说比我更好，撑住！”

　　中年人呕出一口血，摆摆手，从剑身踉跄下来，他费力的弯下腰，从地上随意捡了把剑，单手紧握。然后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灵力，将池渊的剑远远推出。

　　“带上我，咱们都走不了，我……来殿后，你赶紧走，”中年人朝他说道。

　　池渊闭上眼，将东西往怀里塞的更紧了些。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轰鸣，那是灵力自爆的声音，今日已在战场听了无数遍，他不会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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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中的年轻人跌跌撞撞回到逍遥门，又在承和殿内见到林守拙和褚畏。从师弟口中得知褚家发生的事，他看着眼前的小孩沉默不语，死气沉沉，任凭师弟如何苦劝也油盐不进模样。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慢慢将手伸向怀里，掏出那断成两截的木雕递了过去。

　　小孩伸手接过，他认出那手艺，但还未开口便听到那些转达的话，他僵硬的转过头，似乎在辨认他话的真假，刹那过后，他眸子的光彻底暗淡下去。

　　水镜中的画面定格于此。

　　“好了，最后一块榫卯也该拼好了，那么你想起来了吗？褚……畏！”靠着椅子上面容俊秀的魇主看着眼前头疼欲裂的人，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