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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戏缘(八) ...

  •   映雪却毫不在乎,她说道:“殊途又如何,我要是害怕,当时便不会挑中这个镜台了。而且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你很合我眼缘,我喜欢你,愿意与你交朋友。”

      “我……可我不能,你不明白……”立雪饱含歉意,“对不起!”

      “可我对你还是很感兴趣诶,那怎么办?”映雪状似苦恼道,“你看,我俩名字都如此相似……对了,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呀?”

      “……是我老师给我取的,程门立雪君从游。”立雪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明显的柔和起来,语气带着深深的怀念。

      “这样啊,”映雪眼珠一转,狡黠道,“其实我的名字也有含义,你在镜中那么多年,有没有听过新的戏剧《孟丽君》?”

      立雪摇了摇头。

      映雪便跟她说道:“那我先给你解释一番吧,这出戏大概就是说才女孟丽君为救被小人陷害的未婚夫,女扮男装乔装出走,中状谒相之日被梁相看中,与梁相义女假成亲,后又因医治太后有功,官拜右相。然被帝王识破,同游上林欲纳为妃,丽君不愿,最后在太后帮助下,与洗刷冤屈的未婚夫成婚。”

      立雪有些疑惑:“可我还是不明白你名字的含义。”

      “当然,因为你还不知道梁相义女的名字,她也叫映雪。与孟丽君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之后代丽君成亲刺杀不成投江自尽,被梁相夫人救下收为义女,洞房之时认出新郎原是丽君,悲喜交加,正所谓——”映雪甩着手帕,唱道,“映雪愿为知己死,苦命人要救苦命人——”

      “这就是我名字的含义,下次我演这出的时候,给你在台下留个最好的位子看,”映雪朝她挤眉弄眼,“我也愿为朋友赴汤蹈火,不知立雪姑娘愿不愿给我这个机会了。”

      立雪“扑哧”一笑,反问道,“可你刚才不是说这出戏才刚出吗?即便是五年前才出的,你的名字怎么想都应该比这出戏早吧。”

      映雪一愣,也没有被戳穿的窘迫,笑吟吟大方道,“被你发现了呀,本想取巧一下的,哈哈,你说的对,这出戏的确是这几年才出的,不过我第一次排的时候就很喜欢映雪这个人物,大概是名字相同的缘故,我也想赋予自己名字这个意义,所以我没说错哦,现在它的确是我的含义哦。”

      她将绕指柔化作百炼钢,再一次说道:“苦命人要救苦命人,我看得懂你的眼神,所以我是不会放弃跟你做朋友的,程门立雪我映雪也等得起!”

      那之后映雪就致力于将立雪拉出画地为牢的镜台,立雪多次拒绝无果便只得蜗居镜内,但映雪总是在镜台前各种受伤,有时是真受伤,有时是装的。立雪没办法视而不见,即便被骗过几次但她也总会觉得,万一这一次就像故事那样,狼的确来了呢?她这么想了,便一步退,从而步步退。

      但她却没办法轻易放下心结,所以与映雪从不谈论过去的事,只偶尔出来看看新的戏曲,与她交流些心得,只讨论戏,也只能……讨论戏。

      渐渐的映雪似乎也有些明白,便与她说起更多跟戏曲有关的话题。而她在不暴露其他的情况下,也愿意倾囊相授,直到有天,映雪难得的在镜台前咬着笔头,似乎冥思苦想些什么。

      立雪在镜中只听到时不时的唉声叹气,便出声问道:“怎么了吗?感觉你今日兴致不高。”

      “有位姑娘说是我的戏迷,托人给我递了张戏文,说是某位大师的不传之作,她十分欢喜,但她对戏曲造诣不高,故想听听我的见解。只是……”映雪又叹了口气,“不愧是大师手笔,我觉得里头某些地方有些晦涩,左思右想都觉得我的见解太过肤浅,不达本意。”

      映雪说着说着又咬起笔头来,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立雪姐姐,不如你来帮我看看吧,我觉得你每次提的建议都恰到好处,我觉得你的造诣或许比大师还要高!”

      “这……不太好吧!不是说是不传之作吗,而且这是你的粉丝给你的,我看不太好吧。”

      “没事的,我俩不往外传就好了,就当是替我解惑吧!好姐姐~”

      立雪拗不过她,只好应道,“……那好吧,你不懂的地方说与我听便是,我……我不看。”

      之后映雪隔三差五便收到她那位戏粉的信,上头似乎是她收集天南海北的各种戏文,有孤本有手抄,看得出来这素未谋面的姑娘是真的有心了。然而不出半月,那位姑娘的信便中止了,整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让单方面觉得已经成为信友的映雪有些失落,她对着镜台小声叨叨,“这都多久没来信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可惜这位姑娘一直匿名不愿见人,我都不知道该上哪儿找去!”

      立雪没遇上这种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便沉默下来,索性映雪也没有想真的从她这儿得到答案,她说完便对着镜子说道,“立雪,我出去散散心,你要不要一起去外头看看?”

      “我还是算了,外头人太多了。”

      映雪点点头,似乎对这件事习以为常,她跑出去环顾一圈,又跑回来说道,“今日戏楼歇业,我刚看了戏楼里面没人,你可以出来,我记得最近新戏你还才看了一半是不是?你要不要出来练练,我就自个儿出去啦!”

      立雪轻声“嗯”了一下,映雪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没过多久,立雪便从镜中现身,就着映雪的位子看起了唱词本,跟着练了起来。

      而那之后,映雪似乎越发忙了起来,她俩见面次数也逐渐减少,那段时间似乎来了什么重要的客人一样,弄得立雪听着人来人往,也不敢踏出一步镜子,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时间就这么紧赶慢赶的到了半个月前,映雪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喷到铜镜上,惊醒了里头的立雪。

      “映雪,你怎么了?我现在就出来!”

      “立雪……姐,你,你不要出来,现在这里有很多人,你如果出来的话,肯定要被当成妖怪,镜、镜台也肯定会被烧掉,所以……”映雪咽了咽血水,说道,“是我郁结于心,不怪别人,说起来,还是我自己的缘故。是我的一念之差,我没告诉过你,我后来见到过那位姑娘,也见到过那位姑娘说的大师,但那戏文见解,我却只说了是自己。你怪我吗?怪我——”

      立雪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她打断道,语气又急又担忧,“我不怪你,真的,只要你能好起来陪我继续看戏。”

      “那怕是不行了,立雪姐,”映雪笑了下又说道,“前些日子就已经不太好了,是我瞒了你瞒了大家,没想到今日瞒不住了,本想今日能够登台演新戏,看样子也撑不住了。真是有些可惜呀,没能让你看到我风光的一面!说起来我还挺喜欢素珍这个角色……”

      “立雪,戏楼里都是孤儿,我们死后不会宣之于众,大概率是在后台处摆个灵堂,如果我死后成了孤魂野鬼,便与你来做个伴,如、如果没有,那就姐姐在没人的时候,为我唱一段《女驸马》吧!”

      “……好。”一滴泪砸到镜台内部,立雪沉闷的答应。

      映雪摸着镜子,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个人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喃喃自语道,“难怪他看不上我,就连我,也看不上自己。但如果是立雪的话——”

      思及此,她想开口将那人身份告诉她,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如此,她郁结的心结也能解,立雪也不用担心一个人,即便是做个知己也好过孤单一人。但她嗬嗬两声,声音气若游丝。

      “立雪,那位大师叫——”谢入林,他肯定会喜欢你的。

      她终归没能将话说完。

      ——

      听完了立雪的往事,客栈的几人神色不一,红绸口直心快的上前拍了拍立雪的肩,老气横秋道,“这……要不你以后跟我混吧!大家都是灵,我总不会再死一遍的!”

      立雪看了看眼前的人,笑道,“不用啦,我什么也不会,而且我知道你们有要事在身,跟着你们反而会拖后腿。我后来也想了很多很多,有老师有锦秀有繁桦还有映雪。其实我知道的,她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要求过我,是我困住了自己,我本来想在镜子里一辈子的,但遇到映雪后,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直还是很喜欢戏曲!我才是那个胆小鬼,害怕一次次失去和受伤的胆小鬼。”

      立雪感慨完后,突然想到之前的问题,“只顾着回忆往事了,差点忘了,你们有结论吗?我该怎么将那所谓的灵力给你们呢?”

      顾空青和红绸互相看了看,说实话,她们啥也不知道。但看到褚卫和应昭皆是抿紧嘴唇思索的模样,估计有了猜测。而池鱼则是眉头紧皱,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顾空青推搡着红绸往池鱼那边去,二人碰了碰池鱼,叫醒沉思的人。

      “有发现?”

      池鱼一脸无奈,摊开手,“你觉得呢?只不过有个在意的点,我得再好好想想。”

      就在这时,褚卫和应昭都开口了。

      “大概有结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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