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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戏缘(七) ...

  •   “戏楼?”

      立雪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睡了很长时间,时移世易,戏班都已经成为戏楼了吗?

      对面给了她点时间消化完了,才继续说道,“是呀,戏楼,至于我是谁嘛,我叫锦秀,是未来的当家花旦!”

      “所以你这么晚还在排练?”

      “对啊,”锦秀揉揉自己脑袋,“我知道我天赋不好,所以勤能补拙嘛,要成为花旦的人可不能吃不了苦头!”

      立雪“扑哧”一声,轻笑着伸出只手,“我叫立雪,也略懂些戏曲知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互相交流经验心得。”

      “好呀,那我们就是朋友了!”

      锦秀也伸出手,回握住那只同样纤细秀长的手。

      两人一拍即合,相约每晚在前台见面,锦秀得到了一些失传的经验,而立雪也吸收到她这些年错过的戏曲发展。不到短短一年,锦秀早已站稳花旦地位。

      “但十一年前……”立雪回忆道,“那时候锦秀开始不对劲起来,她跟我说前段时间脑海里就一直有声音在她耳边说话,甚至还蛊惑她干什么事,不止是她,周围很多人似乎开始这样,各种冲突、打人、自杀事件层出不穷,戏楼那段时间也停止营业了。但锦秀没有,她依旧每天盛装打扮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戏楼演出。”

      “那时我不理解她的坚持,……直到她某天下场对着镜台,对着里头的我开始絮絮叨叨各种话,等我察觉到不对劲出来的时候,她的心脏处正插着一只头簪。”

      ——

      “我赌你这个时候还在里面,”锦秀虚弱的开口,露出一个笑容,“万幸我赌对了,这段时间想见到你可真不容易啊!”

      立雪有些手足无措,急得快要哭了,她想上前将那簪子拔出,又害怕触动到什么,转而将她胳膊穿过自己的肩膀,扶起她,“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锦秀摇摇头,“不用了,大夫救不了我。立雪,你还不清楚吗?宿松都沦陷了,这段时间你经常外出可有收获?”

      “不,我不清楚!”立雪眼神一暗,随即坚定起来,“我就不信一点办法都没有,宿松没有,我就去江州,大夫看不了我们就去找和尚道士,总会有办法的!”

      “不要,不要去找什么和尚道士,不值得!万一咳咳,他们把你收了怎么办?我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锦秀握紧立雪的手,开解道,“而且我等不了那么久了,这段时间我能感受到它越发活跃了,我怕我一个不小心就被控制住了。你知道的,人总是免不了各种诱惑,我也有很多不完美,我也会嫉妒会憎恶……而它,无时无刻不在见缝插针。”

      锦秀皱紧眉头,失血过多让她眼睛内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心脏处传来的钝痛感提醒着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又紧了紧立雪的手,想汲取些温暖。

      “我这段时间,将我想演的全都演了个遍,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和你一起同台一场,不过我知道你当时在为我的事忙前忙后,……谢谢,已经足够了!可以卸下担子好好睡一觉了,让我……就这样,自私谢幕一回吧!”

      随着话音落地,那只搭在立雪手上的手也无力落下。

      立雪愣在原地很久很久,半晌后才终于挪动脚步,却是往镜台的方向走去,她将人放在凳子上,拿起镜台前的工具,一一擦拭面上的水粉,一滴晶莹的水珠不知滚动到谁的手背,又浸入衣服。

      之后立雪料理完锦秀的事后,便回到镜台内部再次长眠,再次醒来的时候大概是五六年前,她见戏楼越发繁盛,觉得老师和锦秀的在天之灵一定会很欣慰。而其中一个小孩闯入了她的视线,她在她身上有些看到了锦秀的影子,同样的勤奋刻苦,就连名字似乎都很投缘。

      一个叫锦秀,一个叫繁桦。

      说不清什么缘故,也许是孤单太久,也许是惜才,她试着接触这个姑娘,很快便与她成为了朋友。

      朋友之间该做什么?谈天说地聊戏曲,无话不谈。

      繁桦跟她说每天的趣事,她却没什么可说的,她的人生很漫长,长过知天命的人,又很短暂,短暂到除了向繁桦说她的老师和锦秀之外便没什么可聊的。

      但渐渐的,繁桦却越发沉默寡言了起来,即使是在面对立雪的时候,她也总是用一种立雪看不明白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望着她。

      立雪问过她,但繁桦什么也说不出口。反而开始改变风格,走起了青衣路线,然后呕心沥血写了一出剧目。

      繁桦邀立雪第一个试看,演出结束后,繁桦甚至没来得及下台,就站在台上朝着仅有一人的观众席问道:“立雪,我演的好不好,比之之前扮花旦,要如何?”

      立雪沉吟片刻,给出中肯意见,“你演的很好,比起花旦,我觉得你更适合青衣,我很喜欢。”

      “那比之锦秀呢?”

      “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我说我也很喜欢青衣!”

      之后,立雪发现繁桦笑容渐渐的又多了起来,但直到她有天被繁桦支出去买东西,等买了东西回来后就发现繁桦倒在镜台前,而手中握着一封信,上边写着:程立雪亲启。

      她颤巍巍将手伸向繁桦鼻端,又将另一只手移向脉搏。

      但现实再次给了她沉重的一击,不是玩笑,也不是什么莫名的曲目排演,而是这个人,她的朋友,在她眼前,再一次死去了。她不明白,于是她拿起那封信,期盼里头能给出答案。

      “立雪,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向你告别,我是个胆小鬼,很多事不敢踏出那一步,也问不出口。……很多人都说我花旦的风格像极了当时名震一时的花旦锦秀却不如她。但我更多的知道她的事迹,是从你的口中听来的,我知道她,她,是你的朋友。勤奋又有天赋,说实话,我也好想见见她,那样我就会知道我到底和她差在哪里,为什么人们说起我的时候总要叹口气,又提到她,我搞不明白。但越不明白就越执着,越执着就越陷入怪圈。”

      “……心结易结难解,或许我很适合青衣,但我喜欢的想要当的却是花旦,即便座无虚席也填补不了我内心的空洞,当花旦摆脱不了影子,当青衣却得不到解脱,我无论怎么做,都一步步走在煎熬之中,现在想来,居然最快乐的时光是与你一起,还未初次登台之前的日子,但似乎有些短,撑不够我的余生呢。”

      “有点累了,昨夜做了个以前的梦,希望今日还能够继续将那个美梦延续下去就更好了。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就让我偶尔,也任性一回吧!”

      立雪看到最后,落款处却被一滴脸上滑下的水珠晕染开了,模糊了字迹,看不清署名,但立雪却对那个名字熟记于心。

      她想开口说什么,想她告诉她,你俩是不同的,至少在我眼中,没有谁是谁的影子。相像也只是因为,皆是出自她的老师门下。

      但那又有什么用,应该听到这句话的对象却永远也听不见了。

      说了,难道就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吗?难道就能改变众人的印象?

      而且……最开始难道不是她最先跟繁桦说起老师和锦秀吗?难道不是她将老师的传承一步步交给她们吗?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即使说不怪,但她自己又怎能不怪。

      立雪捧着这张纸,半跪在地上,喃喃道:“老师,立雪或许要辜负你的信任了,我不想让她们,也不想让自己受伤了。”

      之后立雪只是沉默着沉默着,将所有的后事料理完毕,便回到镜台自封。

      直到去年,她被一个人从角落里发现,挑中,于是重见天日。

      有人问:“你已经是花旦了,为什么还要挑这个老旧的古董呢?”

      立雪便听到她这么回答:“第一,它很好看;第二,我听说使用过这个镜台的人都是名震一时的花旦青衣,它配得上我。”

      “可是那……两位结局……似乎不怎么好,谁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怎么死的,太悬了。”

      “那又怎样?你觉得我压不住它?”那声音有些傲气。

      本想就这么不与人接触不与人交流度过,她时间够久,能等得起镜台再次放回角落蒙尘的时候,但老天似乎不这么想。那个挑中她的姑娘运气好像不太好,总是磕磕碰碰,她在里头听着的时候也总是心惊胆战,害怕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呜呼掉了。

      直到有一天她听着外头传来急促的呼喊,又渐渐削弱下去,她心下一紧,顾不得想些什么,立即现身出来想救人。

      人倒是救上了,但身份也被戳穿了。那姑娘甚至还黏上了她!

      “我叫映雪,你叫什么呀?”

      “我看到你从镜子里头出来了,你是镜妖吗?”

      “之前那两位的死是不是跟你有些关系啊?”

      “你一个人在里头多久了,是怎么样的?无不无聊?”

      立雪烦不胜烦,只好回答她前两个问题。“我叫立雪,不是镜妖。”

      至于第三个还有之后相关的,她选择了沉默。

      “为了你好,你不要跟我有接触,我们……是殊途。”

  • 作者有话要说:
    论在镜中那几年
    当事人立雪:挺好的,远离人群,又可以免费听八卦,绝佳的疗养圣地,请让我继续当个宅女!
    老天鹅:不行,你是柯·立雪·南体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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