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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戏缘(六) ...

  •   “都是你的朋友?所以她们都见过你?”

      立雪轻点了下头,补充道:“我平常深居简出,但还是会偶尔碰到几个人,一来二去的便熟了起来。”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伸出一根手指头,“今日上午在后台的时候,倒是有个人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我看他穿着打扮不像是戏楼的人,吓了我一跳,之后就碰到你们了。”

      池鱼:“……”

      从时间线来看,那冒冒失失的人应该是谢入林吧!

      她“咦”了一声,惊讶道:“你居然不认识他?”

      “我为什么要认识他?”

      “映雪就没跟你提过他么?”

      立雪摇摇头,“没有,她从来不跟我讲这些事的,我们讨论更多的,还是在戏上面。”

      她顿了顿,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那个人,映雪认识他?他们也是朋友吗?”

      池鱼点点头,“认识,也经常在一起讨论戏,不过──”

      “不过?”

      “没什么没什么。”池鱼将后半句咽下,逝者已逝,再谈及她单方面没宣之于口的感情,未免有些过分了些。“对了,立雪姑娘,这个铜镜上面有一股特殊的灵力波动,你既寄在上头,可否伸出手也让我感受一下?”

      “可以,”立雪将手伸出,犹豫道,“这个会对我身边的人有害吗?我……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我的朋友们才会如此早死?”

      这话池鱼也没办法接,她也不知道。她将视线投向褚卫,用眼神询问。

      褚卫略颔首,扫了一眼立雪,拿出罗盘拨动几下,摇摇头,“因果线上并没有沾染血色,跟你没关系。”

      这边池鱼的手也结束了探寻,她皱了皱眉,显然结果令她有些疑惑。

      明明在她身上发现了跟镜台如出一辙的波动,很明显立雪就是他们这次要找的目标,她却没法高兴起来,似乎事情有些棘手,她感觉那层灵气就像隔着一层水面一样,看得见却摸不着。

      她将这种感觉跟其余四人说了,褚卫沉吟片刻,转而拿出之前的小瓶子说道:“立雪姑娘,可否将你的灵气试着注入这个瓶子。”

      立雪一头雾水,“我、我不会啊!”

      “你不会?”红绸惊呆了,她指了指铜镜又指了指她,“你告诉我不会?那你怎么进进出出的?”

      “就……本能啊!就像呼吸一样,与生俱来的!”

      应昭思索了会儿,“或许也跟我们一样,需要启蒙?立雪姑娘,我现在先教你一段口诀,你试试看能不能调动体内的灵力呢?”

      “好。”立雪闭上了眼,跟随指引走。

      没过多久,立雪就睁开了眼,顾空青比应昭还着急,见立雪一睁开,连忙问道,“怎么样?”

      立雪有些不好意思,摇摇头,“我感觉那些灵力像水一样,聚不起来。”

      “又是水?水曰润下,相生则促进,助长,相克则制约、抑制。”褚卫垂眉思索,半晌后方抬起头问道,“立雪姑娘,可否跟我们讲讲你的三位朋友?”

      “可以倒是可以,”立雪有些迟疑,“只不过我平日里就呆在戏楼后台不咋出去,与朋友们也是聚少离多,或许帮不上你们。”

      “怎么会?”褚卫说道,“我观姑娘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不瞒姑娘说,我们此行是为聚集五行材料,而姑娘手中正有我们所求。”

      褚卫挑了一些能说的将始末告知立雪,立雪一听,拍拍胸脯,“原来是这般,你们也不容易啊,放心放心,我肯定会配合你们的。不过如果我实在没办法,你们不会就让我一直呆在这儿吧?”

      褚卫一愣,笑道,“不会,我们不会限制姑娘的自由,只不过希望姑娘能在我们需要配合的时候能够与我们方便即可。这几日我们会想办法,姑娘住在客栈也行,若是想回戏楼也行。”

      见事情敲定,后路已有,立雪放心道,“没事,我住客栈就好,方便嘛!之前没有条件,现在出来了,怎么说也得趁机出去采采风。”

      褚卫点头,开始问道:“我记得冯管事说这镜台已是有百年历史,这百年间你的朋友为何会如此——”少?

      “少是吧!很正常,”立雪挑了挑水袖,神情有些怀念,“虽然镜台已过百年,但我不是,我大概五十多年前才逐渐有了意识,那个时候,戏楼,不,那个时候戏楼还仅仅只是戏班,你们也听冯管事说过了吧,当时曾因台柱没了,差点没撑下去了。那个台柱,就是我的老师程绛,教了我很多很多,虽然她只能在夜深和排练的时候才能跟我说话,但我却现不了身。甚至最后她死的时候,我也没办法见她最后一面。但她却是我整个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

      立雪想起当时的场景,虽然她只能听到外头的声音,程绛咳嗽着来到镜台前坐下,她似乎感受到铜镜被轻轻抚摸着。她焦急开口,“老师,你的身体!”

      程绛摆摆手,“老师没事,只是想过来看看你!”

      “可我听到外头那些人在说你时日不……多了。”

      “……我让他们不要到后台来,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咳咳……立雪啊!你怪我吗?你的寿命那么悠长,我却将这个重担交给你。起初发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浑浑噩噩的孩子,让你学戏曲,是想让你有个目标,不要糊涂的过一生,没想到你这么有天赋,即使、即使从未上过台,也依旧如此耀眼。咳咳……”

      “我,我愿意的,老师,我喜欢戏曲,我热爱它!我也愿意像你一样,将它发扬光大!”

      “傻孩子,”程绛释然道,“知道为什么最后为你取名为立雪吗?”

      铜镜内传来青涩的声音,“因为我拜老师为师,老师姓程,程门立雪君从游,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程绛又捂嘴咳了几声,她看着帕子上染红的血迹,摇了摇头,强撑着力气回答她唯一的弟子,“是,也不是。‘杨时见程颐于洛。……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我为你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知道,你跟我们不同,你的一辈子很漫长,我不知道你还要在黑暗中等待多久,但我不希望你觉得等待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愿你经历门外一尺雪深。”

      “咳咳……所以,立雪,不要一直等下去,人是,戏曲也是,累了倦了不喜欢了,可以走,你的人生不一定只有戏曲,知道吗?”

      “立雪,知道了!”

      “咳咳——”

      立雪只觉得自己身体似乎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沾上,她朝外头大喊,“老师!老师!……老师!”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她似乎是被那股喷到铜镜上的液体弄得没了气了,最后晕了过去,耳朵旁隐隐约约听到外头有人在喊老师的名字。

      直到身体被人拍醒,一道熟悉的声音和蔼道,“姑娘,醒醒醒醒。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立雪从迷蒙中逐渐清醒,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个陌生人,但声音很熟悉,她试探道,“王大娘?”

      “诶!”戏楼管事王大娘应了一声,道,“偷偷溜进来的?天都黑了快回家吧!程姑娘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她肯定也不愿意看到喜欢她的戏迷们这个样子啊!”

      立雪还来不及震惊自己居然能在外头显形,就听到噩耗,她嘴唇抖得不成样子,但还是颤着问出口,“老、老师她最后一面是怎么样的?求求大娘告诉我!”

      “……两天前,我们在后台看到她倒在镜台,手搭在铜镜上,那镜上溅射着斑斑血迹,但姑娘她闭目安详,应当是没有痛苦的去了。”

      立雪有些沉默,原来她当时感受到的温热液体是老师的血,她看了看自己凝实的双手,这或许是老师的在天之灵在帮助她,她突然感觉自己眼眶一热,有什么东西顺着脸庞掉了下来,她伸出手摸了摸,只感觉到一滴水珠。

      她伸出舌尖,轻点了下指尖,咸的!

      这就是老师所说的眼泪么!原来自己除了漫长的生命外,跟人也没什么不同,也会流泪!

      之后的那段时间戏班就像一只在狂风巨浪中摇摆的小船,她看着戏班青黄不接,本想自荐,但跟铜镜的联系还不稳定,时不时的便会回到铜镜内部,她便只好寻了个借口,以云游戏曲老师的身份偶尔在戏班跟人交流戏曲,中间虽有波折,但结果是好的,戏班稳定下来并慢慢壮大。

      而她也略感疲惫,在回到铜镜后长眠一觉,直到十五年前,才初初醒来。

      醒来后的立雪觉得自己跟铜镜羁绊牢固不少,便想趁着夜色出去看看戏班如何了,她带着忐忑的心情从铜镜出来,就刚巧撞上了从前台回来的锦秀。

      两人就这么僵在原地,还是锦秀率先打破了局面,她扬起笑容,好奇道,“你是妖吗?”

      立雪想了想,“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立雪顿了顿,反问道,“你又是谁?我记得这里是畅音阁戏班,但我从没见过你。”

      “你说错啦,这里可不是戏班,是畅音阁戏楼!”那女子咯咯笑道。

  • 作者有话要说:
    ps:大家有木有猜到水行该怎么收~
    立雪:老师、朋友……难道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急急急急急,我是急急国王
    池鱼: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红绸(烫嘴中):对的,心急吃不了热、热热豆腐,嘶——好烫!
    匡庐看云我舒啸,程门立雪君从游。—明·詹同《送朱允升还徽州乃浔阳楚望黄先生之门人也》
    程绛那句全文为杨时见程颐于洛。时盖年四十矣。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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