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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戏缘(二) ...

  •   翌日,畅音阁外。

      除了褚卫外,其余人都是第一次来到此处。

      面前的畅音阁戏楼临江而建,与开间扮戏楼相接,整体呈凸字形结构,又因为坐西面东,西靠江水,便留作后台,以东侧作为舞台台面,南、北、西三面敞开,三面皆有双层看楼,可供观众观看,中间则空出一片平地,摆放桌椅供来客们就近欣赏。

      戏楼上层檐高悬“畅音阁”匾额,上下两层的檐上皆覆琉璃绿瓦,雕梁画栋,甚至还贴金洒银,在阳光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绚烂夺目。

      “哇——”

      红绸看着这红红绿绿,不由得惊呼出声,“我还是第一次来戏楼呢,怪好看的!”

      “好看的还在后头呢!”

      池鱼轻笑出声,“好啦,别站在门口挡人家生意了,咱们进去吧!”

      入得门内,里头的声音渐渐明晰起来,台上正上演着曲目,台下座无虚席,时不时为精彩的一幕满堂喝彩。

      池鱼环顾四周,打量着戏楼的内部。

      首先入目的是舞台,舞台两侧的对联上书着“千秋戏戏千秋千秋角色,戏中人人中戏戏中春秋。”

      而舞台正对观众视线的中央左右,分别挂着两道锦缎绣花门帘,左门帘上绣着“出将”,右门帘上绣着“入相”,帘子一撩,剧中角色就从此方上下场,因而上下场门便赋予了戏曲时间和空间的意义。

      台上的人正唱着:“……寻遍了大街与小巷,不见兄长在何方,身在客旅愁千万,何日里回襄阳救出李郎!……”

      台下褚卫搜寻一番后,成功找到了昨天的那个管事,他跟几人说了一声后便抬脚朝那边走去。

      “大师,你来了!”那管事的殷勤的迎上前去,“不瞒你说,自从你昨儿个来我们楼,还给了我几道安神符,我昨儿个头一次睡得这么安稳过,今儿个您再好生瞧瞧,那个——”

      他四下张望之后,见没人朝他这边投入关注,才紧张的小声说道,“映雪,她…她走了没啊?按理来说头七已经过了,但我感觉楼里时不时阴风阵阵的,而且我们最近有几个员工都病倒了,会不会跟这也有关系?映雪这孩子是个好孩子,但人死之后……”

      褚卫闻言出声道,“冯管事,可能是我昨天没有说的很清楚,死气并不是阴气,那是将死之人或已死之人散发出来的,过几天便会自然而然消散,并不会产生危害。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先别急着这么快盖棺定论,具体的等我们去过后台再讨论也不迟。”

      “是是是,大师说的有道理,”冯管事得了准信,便像有了定心丸一样,不再胡思乱想起来,他说服自己道,“是了是了,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而且戏楼也从没亏待过她!我怎么能这样乱扣锅呢,人老了就容易糊涂,映雪你可千万莫要怪你冯叔啊!”

      “……啊,差点忘了,后台在这边,我带你们过去吧!舞台上正上演着戏,后台人应该不会很多,但东西挺多,你们没去过,可能会有些杂乱。”

      “劳烦了。”

      褚卫跟着冯管事往回走,再次路过正堂后面的时候,看到四人或坐或站,完美融入进台下看客,就差手边没有一盘瓜果,看到正浓时,还忍不住鼓掌叫好!

      他敲醒众人。

      “回神,该干正事了!”

      “抱歉!大师兄,我…我……”应昭不由得红了脸,剩下的话自在不言中。

      “好痛!”顾空青忍不住轻呼出声,“师兄,你下手这么重干嘛!走就走嘛!”

      “我不下重手,只怕你的心思还在戏上呢。”

      “那不是还有你在,咱们今天反正是来打听消息的,除了你,咱们都不熟戏楼,这不只能在这儿干看着干等着么,是吧,小鱼!”顾空青眼珠一转,狡辩道。

      “啊?”池鱼没想到隔岸观火,火也能烧到自身上来,她看着褚卫望过来的眼神,又瞧见空青在后头朝她挤眉弄眼,她硬着头皮说道,“啊!是,是这么个道理没错。红绸,你说对不对!”

      “……”

      红绸点点头,那模样弱小无助又可怜。

      褚卫反笑一声,“跟我搁这儿套娃呢,行了行了,别一个接着一个了!赶紧跟上,等事情了了,余下半日随你们看!”

      几人乖巧的跟在褚卫身后,随冯管事来到后台不远处。

      “到了,前边就是,诸位请随我来!”

      冯管事在前边引路。

      突然从后台窜出一个人影,撞上了前面的冯管事。准确的说,是一个身穿锦缎蓝袍且倒退着步伐出来的公子哥,跟恰巧转过头为他们引路的冯管事撞上了。

      恰巧台上正唱道最后一句最后一字,“……我考状元不为把名显,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为了多情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

      “哎哟——”

      两人相撞之下皆发出痛呼,与舞台上最后一字倒是重合上了。

      冯管事往后一倒,褚卫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而前面那个公子哥则往前踉跄了好几步才止住步伐。

      等稳住身形,他转身立马弯腰拱手作揖道歉,“对不住,刚才是在下失礼了!”

      冯管事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眉心就是一跳,“谢公子?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谢公子的人抬起头来,褚卫等人也看清楚了面前的人。面若冠玉,长身玉立,蓝衣风流,是个俊秀的翩翩公子,只不过他此刻的脸上绯红一片,不知是因为这尴尬的一幕还是……

      但即便如此,一举一动皆是气质不凡,依旧赏心悦目。

      他似乎也相当熟悉冯管事,歉意道,“是冯管事呀!抱歉,刚刚有撞到你哪里吗?”

      冯管事摇摇头,“没有,倒是你——”

      他看看眼前人,又看了看此刻的地方,开口道,“谢公子,头七已过,映雪也已经不在了,即使知音难寻,但你,你再去后台也、也只徒添悲伤罢了啊!”

      “冯管事,我晓得的,不过我此番来后台,倒是见到——”谢公子察觉到后面身穿常服负剑的几位,问道,“这几位是?”

      冯管事解释道,“是我请几位大师来超度映雪的。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谢公子摆摆手,“既是为映雪的事而来,那就不耽搁你们了,我的事也不重要,有时间再聊也行。”

      谢公子朝众位行礼告辞。

      等他走远后,池鱼开口问道,“冯管事,请问刚刚那个谢公子是谁啊?我怎么听你们的交谈不仅相熟,还跟映雪也很相熟呢!”

      冯管事说道,“你们问他啊!那是谢家的小公子谢入林,是我们县大名鼎鼎的戏痴,咳,我说这个是夸他的意思!是不是一表人才?温文尔雅?”

      “原来是他!”

      池鱼、红绸和空青点点头,的确如此。

      倒是让一行队伍中的褚卫和应昭有些侧目,眼眸一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你们也知道他?”

      “了解不多,初来乍到听人提过一嘴,不过刚才才算见到庐山真面目!”池鱼答道。

      “哈哈哈,该想到的,”冯管事了然,只不过想起映雪,这次话音里头带了些惋惜,“唉,只不过他一心扑在戏上,不理风月。你问我为何映雪与他也是相熟,因为他常来找映雪探讨戏曲。”

      “不瞒诸位说,我们戏楼的折子除了那些经典曲目外,原创中有不少都是谢公子谱的呢,而且论起对戏曲的深度,我们只能与谢公子说道说道几句,映雪却能与公子说上半天也不带歇,何况谢公子对她的态度与旁人不同,我便想映雪也许会是那个有福气的,即便谢公子还没有那个意思,但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谁能想……”

      “……”

      “好了好了,这些往事就不提了,”冯管事撩起帘子,做了个手势,“诸位请!”

      另一边。

      谢入林出了戏楼,便沿着这一江流水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之前在后台的那一幕。他摇摇头,企图驱赶脑海中的幻象,未果,但人已经走到路尽头。

      从这里望去,只能看到无尽延伸的滔滔水。

      他将头轻轻靠在柳树树干上,有些出神。

      稍早一些时候,他本打算是出来散散心,自从映雪不在了,也就没人能与他再深入戏曲的话题,即便是映雪生前,依旧有些时候跟不上他的思维,但那也足够了,毕竟知音难求,偶有能追得上他的人已经很开心了。

      怀着对知己的缅怀,他不知不觉又走进了畅音阁戏楼后台,在那里他见到了一位似乎正在自个儿偷偷排练的女子,那女子身穿系戏服,眉目含情,一颦一笑之间俱是潋滟风流。

      她跟着前台唱着:“……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

      ……

      他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膛。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我大抵也是这样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入林:我好像应该大概是一见钟情了!
    ps:唱词均是出自黄梅戏《女驸马》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李清照《点绛唇·蹴罢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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