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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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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照顾沈丹萍不习惯车马劳顿,路上又在乡间小栈歇了一宿,次日午后才抵达州府。这州府地界平整,在川中山峦间,如此宽广的一块平地十分难得。位置又四通八达,往来通顺,是块宝地,故被选做州府,经过数朝的发展,这座古城的繁华程度不亚于江南大城,相比之下只是少些湖泊河水,远方极目之处,是隐隐叠叠的山峦。
丹萍放下帘子,收回手,端坐了一会儿。慎之道:“马上到了。”说罢,安慰她似的抓过她手,合在掌中轻轻拍着,眼睛半闭着,像在养神。
丹萍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也不知谁更紧张些。早在他们相看时,她就说明,原先嫁过人,是官宦人家的内室,他听了倒也不以为意。总之只是妾室么,倒省了许多讲究。只是不知道那李府的太太会不会因此为难她?看一步走一步吧。
到了李府,沈丹萍随着李慎之一路进去,先去书房拜见李四海。李西海正午休起来在练书法,二人给父亲请安行礼之后,李四海说了几句‘一路辛苦了,带她回去好好安置’之类的话。慎之应了,又说了晚间来找父亲汇报进出商务。随后,二人出来,又去那白氏太太房中。
绕过内庭花园,穿过内院宅门,到了正宅内室,一座两层的合院。
丹萍进屋也不落座,站在一边等待屋主人出现。李慎之问屋里的丫鬟道:“母亲在房里吗?”
丫鬟答道:“夫人午后忙清点喜帖,有些乏了,刚睡下。”
慎之想了想,对丹萍道:“母亲刚睡下,看来一时半会儿不会起来,我们先去用午膳吧,随后把你行李安置了,等差不多了,再来拜见母亲。”
丹萍道:“好。”
走出白氏的居所,李慎之指着东边的一处院子道:“这是大哥的院子,如今又装饰扩建了一番,整理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去看看?”
沈丹萍看着那院中不时有工人仆从进出,摇头道:“待来日再说吧,大哥此刻正忙,就先不打扰了。”
慎之拉她又穿过一片池塘,在李宅的西门角,有一片院子,院子旁的院墙边有些紫竹,竹林旁又有个院子,院门紧闭着,远处看着有些冷清,不像是有人居住。
丹萍问:“这是谁的屋子?”
慎之道:“这是府中的库房,有些贵重的器具存放在里边……你看,这里便是我的院子,以后你就住这儿。”
主屋倒也是座两层的小楼,就是比东边的院子看起来小些,两侧的厢房都是一层的,前边回廊到底有个小院,两间更小的屋子,看起来是给仆人休息的屋子。
院子里,三个家丁模样的人正在收拾,把两人的行李搬到房中。看见他二人都停下来行李,其中一个道:“二少,按你的吩咐,沈…沈姨娘的屋子收拾好了。”
慎之点头,便带丹萍到西边的偏房。这屋子比津河商馆的客房看着似乎还要小些,但桌椅靠榻倒颇精美,铜盆瓷壶处处不差。银制的精巧香炉里燃着一丝熏香。一张螺花红漆床上,挂着青荷纱帐,紫流苏银钩,床铺上香枕彩衾,床边里间还有两个四季雕花大柜,看着足可以放下两床冬被和四时衣物。
慎之道:“丹萍,我在这府中尚且步步慎行,时时不敢轻狂放纵,因此凡生活所需,一切从简。只是要委屈你跟着我一起约束了。”
丹萍看着他,忽然眼眶有些酸涩,半响,只摇摇头,道:“不,我不委屈。这已经十分好了,比我想的还要好,慎之……”她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慎之见她如此动容,便笑道:“看你,你满意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呢。我让他们去给我们弄点吃的,一会儿就好。先去我房间看看吧。”
慎之的房间在正房二层,他二人转了一圈,房中装饰朴素,除了书桌书架,桌椅柜子等家具,并无过多修饰。待他们从楼上下来,小厮已在楼下小圆桌上摆了简单的饭菜。两碗鸡汤面,三碟菜,还有一盘龙眼。
慎之道:“早已经过了午膳时辰,忙了大半天的,饿坏了吧。我让院里小厨房简单做些,快吃吧。”
才吃上几口,大少爷李福儿一人来了,进门见二人正在小厅里用膳,笑道:“慎之,沈姑娘,现在才吃上呢。怎样,一路辛苦了。”见他们放下碗筷,丹萍站起来福身,忙又道,“哎呀,休要多礼,怪我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先用,先用着。我在旁坐着。”说着大喇喇一旁椅上坐了。
慎之喊小厮上茶,不一会儿给福儿摆上了茶,他抿了一口,又放下茶碗,去院子里晃悠。
丹萍忙吃完了,说要回自个儿房中收拾,才留他兄弟二人说话。慎之刚要坐下用茶,被福儿赶着上楼去,像是有事急着商量。两人在慎之房中闭门说了一炷香的功夫,才下楼来。李福儿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甩着扇子摇头晃脑地回去了。
待日头有些偏西了,慎之再次带着丹萍去拜见白氏太太,这回,倒是见着了。白氏似乎是午休得不错,面上看着挺和颜悦色,问了丹萍一些‘哪里出身,多大年纪’之类的话,又关照要养好身体,为李家早日开枝散叶。丹萍都一一应了,表现得端正又低调,并不多言语,只默默听太太训话。
白氏说完,令一个丫鬟拿个托盘过来,上面是一副银镯、两方锦帕,算是给丹萍的见面礼。
白氏道:“慎之,你院里只有几个小厮,丹萍她身边没个服侍的丫头不行,翠浓这孩子是近来才来府里的,我看着人也灵巧,就让她跟着吧。”
慎之道:“多谢母亲思虑周全,是儿子疏漏了。”
白氏道:“现下,你身边有女眷了,丫鬟小厮的合居一院,要好好管治,千万不能生出乱子来。”
慎之道:“是,多谢母亲教诲。”
白氏点点头。不久有仆人来请他们用晚膳,一行人便移步去了中堂。
到了之后,李四海还未到。他们几个先依次坐着,先饮茶,慎之也陪着说了些家常。过了许久,才开始上菜,等菜都上齐,李四海才到,他一到,其他人都站起来。待他坐下,白氏使眼色给旁边候着的家仆,那家仆便悄悄退下。过了好一会儿,李福儿才弓着身进来,还未待他父亲开口,白氏先骂道:“做事也不瞧着时辰,要一家子都等你不成。”
李福儿不敢正眼看他爹,又向他娘撒娇道:“娘,我那儿眼下事多,哪样不要我亲自盯着。”
白氏使个眼色,李福儿这回倒机灵了,马上住了口,一溜烟到位子上坐下。旁边丫鬟给盛了汤,便接过来开始专心用膳。
一家子在饭桌上并无多言语,待都吃得差不多了,撤了碗筷,丫鬟上了茶和果品,李四海开口说了几句,其他人才跟着聊了些话。
不久,慎之被老爷叫去书房说话,福儿跟着白氏回房,丹萍也带着翠浓一同回了房。
初来乍到,她可不想节外生枝,只想默默地尽快熟悉这个环境。又是新的地方,新的人……可能连续三天的迁徙真的有些累了,沈丹萍只吩咐要热水洗澡,清洗完后,坐在桌边拿着卷书看着,待头发都干了,便早早睡下了。新来的丫鬟翠浓也安置她在小院休息了。此时此刻,她需要的并不是贴身伏侍,独处会让她更安心些。
李四海的书房内,待慎之交代完此次南边茶园的修缮布置情况,还有婚礼筹备的剩余事宜,其父此次倒没有多加指点,只是沉吟了半响。正待慎之以为无事准备退下时,却听李四海道:“眼下,皇帝和整个朝堂班子都已经迁到南都,所说还未昭告天下,但北边的半壁江山,怕是已不在本朝的掌控之下……慎儿,你如何看待?”
虽说李慎之也暗暗在关注局势,但本着‘不可轻论国事’的原则,在外,相关话题是一概不谈;在父亲的书房中,只有父子二人时,这种话题也很少说起。上一次他们谈论朝局,还是在南都关闭转卖店铺时。
慎之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这天下的局势不是普通人能猜测的,只是我们行商坐贾的,却不可能不为形势所驱。儿子觉得,眼下,我们最主要的已经不是经商获利,而是及时地掌握北方的局势——”
李四海本负手抬头,看着书架旁的一副山水画出神,听到慎之这些话,不由得转过身来,打量了他一会儿,又坐回太师椅,手指轻敲了敲桌面,道:“你说下去。”
慎之说道:“以往太平年月,行商时需掌握某地的动向,可在此处开设店铺或与同行间经营……可目前局势渐乱,若还四处开设分行,就成了不顾风险的冒进。父亲年上早早关闭了南都的铺子,以免时局动荡起来一时间难以掣肘,鞭长莫及。我那时愚钝不解父亲的深谋远虑,现在想来,才感慨万千,深感自己的浅薄。哈,今后还望父亲多多提点儿子。”李四海摆摆手,示意他继续,“既然现下是‘消息’更为重要,我们就先取得切实的信息,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只是现在想要得到可靠的消息,却要付出比以往高出许多倍的代价。开店不行,问同行打听也不可靠了。”李慎之说到此处停顿了。
李四海也叹道:“确实如此,以往只需关注货物的行情,如今却要首要关注世事变迁,既不能贸然押注,亦不能向他人简单地打听,不然怕是反被误了,南辕北辙去。”他继而又问道:“依你看,又该如何获得这商场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