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故事》林滋

39、第 39 章

　　元历980年1月12日，苏美尔对德鲁特发动了战争。
　　也是在同一年，伯特兰作为少校被编入第九军团。好巧不巧，他的直属上司是卡佐尔中校，对方曾经在伯特兰还在军校时带过他。
　　战争，被很多人描写和歌颂过，但在伯特兰看来，它似乎只能带来痛苦和不幸。从开战到现在，伯特兰亲眼目睹了身边的战友被炸得血肉横飞，他自己虽然始终无恙但也曾狼狈不堪。
　　对于这一切，伯特兰一开始的时候毫不习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竟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因为即使在战场上，要做的是无非就是那些，鼓舞士兵、上阵拼搏，几乎不需要用大脑思考。
　　伯特兰就这么坚持着，终于迎来了轮换休息。
　　“少校，您知道吗？附近有个巫师聚落。”有家在所处战场附近的士兵对伯特兰这么说。
　　“巫师聚落？”伯特兰有点吃惊了，在过去，他从未听说过德鲁特有巫师，巫师在他看来一直是神怪故事。
　　“嗯嗯，我也是听家乡的人这么说。那边我去过几次，老实说氛围确实怪怪的，究竟是不是巫师就不得而知了。”士兵解释道。
　　“这样。”伯特兰对巫师聚落失去了兴趣。但因为他没有返回帝都，而是选择在士兵的家乡——一个名叫普斯顿的小镇子上度过假期的缘故，伯特兰听当地的居民讲了许多关于巫师聚落的故事：“那些巫师们会一种法术，只要你跟他们签订了契约，便祖祖孙孙不能违背，因为契约烙在了你的血脉里。”
　　“违背了会怎么样？”伯特兰好奇地问。
　　“不存在违背了怎么样，因为只要签订了这种契约，你的后代就不会想到违背，它会扭曲人的思想的。”
　　伯特兰觉得这大概是恐怖故事的一种，借人们对巫师聚落的恐惧而很有市场。
　　直到他在镇子上见到汉斯。
　　“你怎么来这里了？”伯特兰紧盯着他。
　　“伯特兰啊，我只是途经这儿罢了，”汉斯悠闲地坐在小镇餐馆的椅子上，“很快我就要离开了。”
　　“离这不远就是战场。”伯特兰紧盯着汉斯。
　　“镇子里又没事，我听说，你们这儿除了偶有几场空袭外一直很太平，粮食供给也不缺。”汉斯说。
　　伯特兰问：“既然你是途经，那你具体要去哪？”
　　“帝都呀。”
　　“好吧，好吧，”见伯特兰继续紧盯着他，汉斯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我确实要去帝都，在这之前，我一直居住在这附近的巫师聚落。”
　　“为什么要住在那里？”这一回伯特兰确实惊讶了。
　　汉斯笑了笑，说：“怎么说呢，大概就跟我以前去过的一个星球里听说过的一个故事中，那个君王为什么要卧薪尝胆的原因一样。我是在提醒我自己，不要忘了一些事情。”
　　“你在说什么……”
　　汉斯走后，伯特兰去了一趟巫师聚落。但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能从这趟旅途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的收获大概是普斯顿镇上居民的讲述并不是恐怖故事，而是巫师聚落里人们的宣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信誓旦旦地告诉伯特兰，只要他给她钱，她能让伯特兰的子孙后代都按伯特兰想要的方式行事。
　　在委婉地拒绝了她后，伯特兰踏上了回普斯顿镇的旅途。在路上，他想到了汉斯去帝都前对伯特兰说的最后一席话：“伯特兰，你差不多也该做出选择了。”
　　“什么选择？”
　　“对这场战争应该抱以何种态度的选择。”汉斯回答。
　　伯特兰说：“我不是已经做出了吗？你应该也看到了，我在打这场战争。”
　　“不不不，你参与这场战争是因为你觉得它是你工作的一部分，虽然我记得最初的你接受这份工作是以为你派不到前线。但战争不是工作，伯特兰，在这一点上不要糊涂。”汉斯说完离开了。
　　汉斯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伯特兰不明白。回到普斯顿镇上他又听到一个消息，卡佐尔中校在战场上被导弹击中，去世了。
　　伯特兰回到战场上，又有一个军官接替了卡佐尔中校。几个月后，伯特兰见到了皮斯科少校。两人之前的关系一直都不算融洽，但这次在战场上相遇，彼此之间都不禁产生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皮斯科少校对伯特兰说：“希望下回我来这边时，你还活着。”
　　伯特兰笑了笑，说：“你也一样。”
　　皮斯科少校叹息道：“这回的苏美尔人来势汹汹，德鲁特帝国的多少好小伙子已经失去了生命。唉，我最叹息的，是那些被苏美尔人占领的地区的人民的命运。”
　　原来皮斯科少校也会忧心这些吗？伯特兰有些意外，他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之前在帝都打交道时，对方还是意气风发，现在已经平添了不少风霜。
　　第二次轮换休息时，伯特兰回了帝都。虽然战火没有波及这儿，但帝都的氛围早已不是过去的歌舞升平，战场上的消息不断传来，扰动着后方人们的心。
　　也是在帝都，伯特兰听到了另一位故人的消息：普利查教授死了。
　　据说是死于自杀，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
　　伯特兰还记得过去在普利查教授家中看着他编写《逝去的苏美尔》的那段时光。普利查教授在两年前写完了上篇，出版后给伯特兰也寄了一本，这本书现在正在伯特兰在帝都的家中，听闻普利查教授的死讯后伯特兰又将它翻了一遍。
　　伯特兰不懂艺术，但是即使是他也能从这本书中感受到普利查教授的披心沥胆。
　　伯特兰想起普利查教授说他心里的那个苏美尔早就已经死了，可这并不是真实，不然的话普利查教授就不会自杀了。
　　当然，普利查教授说的也不是谎话，可不是谎话也不意味着就是真相了。他依然是苏美尔人，苏美尔依然存在于现实，它只会改变，但不会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