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室透开始撰写剧本》正常人体解剖学

2、童年的终结 （2）

　　第二天一见面，琴酒就先往地上扔了一个血淋淋的U盘，冷笑道：“垃圾已经被处理了。波本，我希望你开的小差不会影响今天的工作。”
　　“怎么会呢。”安室透说。他戴着一双薄薄的手套，去拿U盘时还是先小心翼翼用手帕捏住，端详了片刻。
　　一旁正在卸下器材的新进成员马丁尼用恐惧夹杂着惊诧的表情望着充满火药味的琴酒和波本。

　　安室透在心里哼了一声。

　　身为情报组的一员，安室透对琴酒今天带马丁尼出来执行任务的原因一清二楚。组织缺少能干而可靠的一线执行人员（或者说，像琴酒一样的执行人员），在这两点特质之中，琴酒看中的是可靠，而朗姆更信赖才干。
　　这两位高层的意见常常相冲的结果就是，琴酒会冷不丁地把朗姆选中的人带出来敲打一番，给对方泼泼冷水，把“绝对不能背叛”这个概念嵌进对方的脑海中。

　　想当初，安室透的第一次任务就是这样。在事先没有知会的情况下琴酒突然出现，然后……总之，那次不堪回首的任务让安室透对琴酒生出了深深的忌惮，认为他是组织之中最可怕，最不可信，以及最需防范的人。

　　这次任务本来预定是由安室透主导，马丁尼执行，但琴酒来了之后就变了。
　　“波本，目标什么时候会出现？”马丁尼问。
　　琴酒看着安室透。安室透望着天花板。
　　“资料你没有看吗？你觉得是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问我干什么？”
　　言下之意是，你没长脑子吗？
　　马丁尼闭上了嘴，但不发问实在很难。毕竟招募他的朗姆信誓旦旦地说，出任务时所有事都可以放心交给后勤和情报组，一线执行人员只需要开枪就行，当然，枪法必须要好。
　　所以马丁尼其实对情报收集，推理和侦查一窍不通，他只是一个通过了组织所有测试的普通人而已。

　　他默默在地上组装起了自己带来的枪械，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两位上级：身材高大，从头到脚一身黑衣，留着及腰金色长发的琴酒；和高高瘦瘦，穿着收腰小马甲，打扮精致宛如夜店头牌的波本。
　　马丁尼下意识看了看穿着冲锋衣的自己。
　　我是不是有点太正常了……？

　　百无聊赖的安室透正在观察旁边的琴酒。
　　琴酒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在一旁吞云吐雾。从这家伙脸上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黑眼圈看来，自己昨晚给他加的餐分量不小，起码昨晚是没时间睡觉了。
　　安室透的心里毫无愧疚，只有满满的恶意：如果熬夜就能让琴酒脱发，这家伙早二十年就出家了。之所以现在还能拥有一头傲人的长发，看来还是琴酒每天上班的力度不够。说明安室透还需要加倍努力，再接再厉，拼命给琴酒找事做。

　　琴酒有点累了。
　　接到波本纸条的他，并没有想当然地认为这只是对方搞的无聊恶作剧，他还没有那么天真。

　　一方面，波本进入组织以来战绩斐然，战果累累，几年下来已经是情报组中不可或缺的支柱。可以说混到这个层次的成员都不会很闲，就比如琴酒自己。另一方面，波本其人的阴险恶毒和诡计多端屡经验证，不少成员都被他算计过，就连琴酒都不相信波本还有一丝一毫的好心肠存在。
　　波本既然给他传达讯息，那么肯定有他的目的。

　　琴酒审慎仔细地检查了波本的纸条，果不其然在毫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对方留下的暗号，并顺着上面的信息顺藤摸瓜抓出了组织里潜藏的FBI卧底，马不停蹄地进行了拷问和处刑。
　　等到事情全部办妥，天已经大亮，琴酒走出满地鲜血的室内来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想起明天是朗姆推荐的新人参与的第一个任务，对方的指导人……好像是波本。

　　马丁尼小声说：“宴会开始了……”
　　他们所处的这个房间，隔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与一栋花园阁楼式餐厅斜对相望。餐厅今天被一位极富有的人士包场，顶楼的花园中来回穿梭着身着华丽衣裙和西服的上流贵族。
　　今天的目标是这许多名门贵族中的一位，目的不是杀人，而是震慑，所以枪法要好，手要稳。

　　马丁尼小声自言自语：“十一点整，餐厅请来的驻场歌手会开始唱‘加州之梦’，这首歌是目标中学时代喜欢的歌，所以他一定会留下。有三分钟的时间，就在这个时候开枪打中他戴的胸针……”
　　他没想到旁边的安室透会突然冷笑：“谁告诉你目标一定会留下？”
　　“目标中学时代曾经组建乐队在学校里表演，当时最喜欢唱民谣，其中尤其是这一首‘加州之梦’……”马丁尼努力回忆资料上的内容，在安室透冷冷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

　　等到马丁尼的声音小到听不见了，安室透才慢悠悠地开口：
　　“加藤正义，本名山县正义，是企业家加藤信介的私生子，在加藤信介与原配所生的儿子意外过世后被接到加藤家改了姓，成为继承人。三十岁之前的他只是个秋田县的农民，和在镇上开店的母亲相依为命。山县正义的前半生循规蹈矩，学习，外表和运动神经都普普通通，同班同学回忆他是个毫不起眼也不爱说话的人，经常因为逃体育课被老师抓住责骂。整个中学时代只表演过一次：因为原本的吉他手突发感冒而被邀请在毕业舞会上充当替补。
　　“当了企业家的加藤正义获得了平庸的自己不敢妄想的一切，唯独失去了自由：他对如何经营一家体量庞大的企业一窍不通，受制于蛮横强硬的亲生父亲和看自己不顺眼的原配夫人，将来还会迎娶不喜欢的大公司千金。哪一种生活更好？是注定一生庸碌但平静闲适的农民，还是锦衣玉食但处处受制于人的傀儡？也许他自己都回答不出来。”

　　安室透眯起了眼睛：“关键是，也许两种生活确实有一种更好，但他其实没有选择的权力。他所拥有的自由只存在于两种生活的夹缝之间，就像一场商业酒会的中场休息，只够他短暂地喘口气。”

　　马丁尼忍不住打断道：“可是，我们怎么能确定加藤正义一定会被打动呢？他已经毕业十几年了吧！”
　　“一周前，秋田县本地中学的一位体育老师过世了，加藤正义匿名送了花。”安室透说，“以一向懦弱的他来说，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说完没有？”琴酒不耐烦了。“这家伙是未来的董事长，必须抓牢他，今天只是个警告，如果不听话，就告诉加藤信介再换个儿子！”
　　“他可没别的儿子了，不过，也许女婿更方便……”安室透喃喃。
　　琴酒冷冷道：“你想怎么做随便你，我只要成果。”
　　“你怎么还不走？”安室透冷冰冰地说，“你在这里能做什么？昨天忙了一晚上现在手还在抖吧，你要是愿意给马丁尼当助手也可以。喂，马丁尼，你能不能完成今天的任务？”

　　“能，我能！”马丁尼立刻叫道。虽然刚进组织不久，但他已经从琴酒的做派中猜到没用的人是绝对不被组织需要的。

　　安室透无视一旁马丁尼求救的眼神：“喂，马丁尼说他不需要你。”
　　“哼。”面对安室透的主动挑衅，琴酒反倒冷静了下来，甚至拿出打火机又点了一根烟，淡淡烟雾遮住了眼睛。琴酒的声音冷淡而不带感情。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