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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童年的终结 (1) ...

  •   “波本,你怎么了?”苏格兰坐在窗边,一边擦枪一边忧心忡忡地说。
      “啊,没什么。”安室透无视对方担忧的目光,继续保持着诡异的沉默。良久,他说:“……苏格兰,你昨天在干什么?”

      “昨天没有任务,我应该是在休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苏格兰察觉出波本问这个问题似乎另有深意。
      “你去了哪里?吃了什么?见了谁?几点睡觉?”波本语速很快,一连串问题像出膛的子弹一样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苏格兰沉默了。今天出任务的只有他和波本,其实一早他就觉得很奇怪了,明明是个简单的狙杀任务,本不应该出现的波本却不请自来突然出现在他准备好的狙击点,现在还问出了这么奇怪的问题。

      “因为收到了琴酒下达的任务通知,我昨天出门提前勘察了适合的地点,然后就在我的安全屋休息。中午用冰箱里剩余的食材简单做了午饭,有味增汤,天妇罗还有烤秋刀鱼。晚上出门跑步,在便利店买水时被收银员送了朵花,它现在还插在我家的桌子上。”
      波本的眼神再一次让苏格兰迷惑不解了,那目光介于“谁让你说这个”的埋怨与长考的思索之间。
      所幸这次任务没有其他人在场,于是苏格兰又问了一遍:“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安室透习惯性地回答。“我还需要再想想。”
      实际上,安室透已经连续跟踪苏格兰一周了。除了任务前的那一天也就是昨天,苏格兰另几天的行程可以说是安排得比英国皇室还健康。

      早上八点起床,吃早饭,长跑,游泳。午饭后小睡半个小时,下午看书,去健身房挥汗如雨。晚饭后出门散步,然后回家看电视,十点上床睡觉。
      每天如此。天天如此。
      就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堪称究极时间管理大师。

      安室透问他的时候,苏格兰能想起来前天做了什么,但想不起大前天午饭的具体内容,再往前的记忆就更模糊。

      这和正常人的记忆力是吻合的。苏格兰对于两天几乎完全重合的时间安排并没有产生疑问,这在他的理解里是完全正常的,毕竟一周有七天,赋闲的两天过得一样没什么好奇怪。
      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并非过了两天一模一样的生活,而是整整一周。时间表严丝合缝,在安室透的记录中,苏格兰连每天出门跑步的时刻都是完全一致的早上08:30:28。没有常人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是根本没有看表的苏格兰?

      看来景光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思忖着。现在已知的情报太少了,就连安室透自己是如何醒来的都没有头绪。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醒来的那一刻,好像一直以来遮蔽脑海的迷雾突然散去,过去和未来前所未有的清晰。

      没有任务的这段时间,他连续跟踪,窃听了许多不同职业、年龄、家乡的人,无论这些人之间有多少不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这些人都是按照一个固定的时间表来生活的。
      时间表精确到秒,每天什么时候醒来,吃什么,几点到公司,几点睡觉,都是已经被设定好的,就好像电车在轨道上移动,没有铺轨的地方当然就去不了。

      安室透突然出现向他们搭话,发现他们只能回答简单的问题,对复杂的提问则置若罔闻。时间快到了的时候,他们会不顾礼貌匆匆打断对话,消失在人海之中。有一次安室透甚至将其中一人打晕,结果上班的时间一到,这人就在他眼前光明正大地消失了,仿佛这不是个一百多斤的大活人,而是修图软件上可以被粗暴抠掉的背景。
      唯一的例外,也与他现在潜伏的组织有关。

      安室透,本名降谷零,代号波本,是一名潜伏在非法组织内部的卧底。他的搭档苏格兰同样来自日本公安,真名叫诸伏景光,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一起在组织卧底,扮演两个面和心不和的塑料同事。

      组织是特殊的。
      一开始他以为身边的组织成员也同样是木偶,毕竟就他跟踪的那些天来说,既然有人连在本人的婚礼上都是假人,那没有道理这些无恶不作的法外狂徒还是真人演员。
      但他们居然真的是活人。他们会思考,会说话,能做出独立的判断。

      一般来说安室透和假人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今天天气真好啊,田中太太。”
      “是啊,难得的好天气。”
      “您买了芦笋啊,看起来好新鲜。”
      “呵呵,是啊。”
      “是做汤还是做菜呢?”
      “呵呵,是啊。”

      而波本和琴酒的对话是这样的:
      “今天天气真好啊,琴酒。”
      “……”
      “你腰上这是什么枪?□□17?过时了吧,美国人都不用了你还用?”
      “……”
      “是不是组织没钱了?说起来,你这件风衣穿几天了,怎么好像我上次见你也是这件?不会没洗吧?”
      “闭嘴,波本。”

      不过安室透发现这种特殊也很有限。
      有任务的时候,他们是活人,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像苏格兰一样,仍然是固定时间出没在固定地点的假人NPC。
      唯一一个特例是安室透自己。现在他拥有完全的自由,并且没有记忆断档。为了保持这一优势,原本就记性很好的他最近甚至开始学习特殊的记忆方法。

      “今晚想吃什么?”苏格兰的眼睛盯紧瞄准镜,手指搭在扳机上。“到我的安全屋来,简单做些料理?”
      “出去吃吧。”一想到没有出任务的日子里苏格兰天天都吃一样的饭菜,安室透就觉得胃开始抽搐。

      两人随便选了一家高级西餐厅吃晚饭。安室透看得很开,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钱,无恶不赦的黑势力分子就是要挥金如土,享受在道德边缘蹦迪的快感。
      不得不说,生活在一个可预测的世界里唯一的好处就是安全……安室透一边啜饮着红酒,一边打量着身边的普通人们。他们不会做出预测之外的行为,不会出现在预定之外的地点,要安室透说的话,他们就好像被更高维度的造物主设置在固定的某处,可以随取随用的建筑材料,一生只为等待某一刻特殊的时刻。
      就连安室透自己,也不过才刚刚获得自由而已。

      要怎么样才能把景光弄醒?安室透思考着。
      话说回来,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突然正常的。

      他唯一确信无疑的就是,组织是特殊的。只要留在这里,总有一天爬得够高,就能知道组织的秘密。尽管资历尚浅,安室透已经从海量情报中隐隐约约地猜到了组织正在进行秘密科学实验。
      一提到科学实验,安室透脑内一根隐秘的神经被触动了:也许艾莲娜医生去往的地方就是这样的秘密组织,所以才会在他哪怕动用上公安的权限时都找不到她。

      ……不,自己想太多了吧。
      这世界上保密等级极高的科研院所和项目根本数不胜数。就安室透所知,一些被国家级保密项目征召的科学家甚至在死后才被揭穿其消失的数十年曾用于参与某某科研课题的研究,在此期间甚至连这些科学家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行踪。
      和这些悲壮的故事相比起来,和非法的黑色组织扯上关系才是小概率事件吧。
      想到这里,安室透终于感到些许安慰,默默放下了酒杯,对苏格兰说:“我出去透口气。”然后走了出去。

      安室透有些惊讶地发现西餐厅的露台上居然不是空无一人。有一个小男孩正孤独地,没有父母陪伴的,站在露台的扶手上。
      夜晚寒风凛冽,男孩背对着安室透,俯身向下探去。几乎是那一瞬间,晚风吹得男孩的短衬衫鼓了起来,他小小的身影开始摇晃,脚步趔趄,眼看着就要滑向虚空。
      安室透向前冲了过去,右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

      “下次可别再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了,小鬼。”安室透板着脸说。
      “你,谁让你突然冲过来!我本来站得好好的!”男孩也是惊魂未定。刚才被吊在半空中,和丧命只差安室透一只手的距离时他很镇静,现在双脚落地了反而感觉出点迟来的恐惧来,手脚都有些发抖。

      “你刚才在那儿干什么呢?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安室透问。
      “……刚才有一对男女站在这里,我和爸爸打赌,要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那你爸爸呢?”
      “在里面和妈妈吃饭。”

      这对父母心好大……安室透汗颜。
      他伸手把男孩拉了起来,拍了拍对方蹭得脏兮兮的裤腿,扶着小孩的双腿对他说:“你喜欢谜题,不如也和我打个赌吧?”

      面对着男孩清澈的大眼睛,安室透微笑道:“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你能猜中我的职业,我就送你一个礼物。”
      男孩上下打量着他,好像在评估题目的难易程度,而安室透只是挂着一副神秘莫测的笑容。男孩点了点头。

      “可是你怎么能确定我们会很快再见?”他问。
      安室透的笑容扩大了:“这也是谜题的一部分哦。”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将他向着室内的方向推去。这个一脸稚气却表情倔强的孩子回头看了安室透一眼,转身穿过露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你心情很好?”苏格兰用手撑着下巴,端详着归来的安室透。
      “……”安室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明天有工作?”
      “我今天刚完成了一单欸,就算是琴酒也不能这么压榨人吧?”苏格兰调侃,“你呢?这么清闲的话不如打报告调到行动组?”
      “我可是时时刻刻都处于工作状态,24小时全天候待机,而且你以为我说来这里吃饭是随便挑的吗?”

      苏格兰挑眉,安室透使用技能“幼驯染的默契”解读出上面写着一行“难道不是我们刚好走到了这里而且又恰好不需要预订?”
      安室透朝他空投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看后面,3点钟方向,被盆栽挡住的人是谁?”
      出于狙击手的谨慎,苏格兰没有立刻看过去,而是巧妙地将酒杯转了一圈,借用镜面的反光暗中观察。

      “被挡住了,看不太清楚……”苏格兰皱眉,“等等,那是不是琴……”
      安室透给了他一个wink。

      “真是服了你了,这都能找到。”苏格兰说,“他对面的人我看不到——”
      “是伏特加。”安室透肯定地说。“对琴酒来说,带伏特加出门吃饭就像我家隔壁的主妇带狗出门买菜,他只是不能接受餐厅服务员在他座位对面放只小熊布偶。”
      苏格兰捂住嘴,及时拦截了一个下意识的笑。

      “而且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吗?上个月,琴酒身边那几个行动组的成员集体将银行账户托管给金融组买基金,但是琴酒不信任那群操盘的,结果一个月过去了,收益最高的是什么都没买的琴酒。”安室透眨眼。
      “我就说了整个组织最安全的是金融组,不然按琴酒的想法,只要让组织亏钱一次就把他们全部送去挖煤,很快西伯利亚会变成日本人的第二故乡。现在朗姆连财报都不让琴酒看了,防止他血压太高被送进医院。”

      “哦对了,我还去考了注册会计师,朗姆虽然没开口,但我猜他在找机会把那堆报表都甩到我头上。他这个人就好像潜伏的地下党,喜欢老派的做事风格,对一切千禧年以后发明的东西都持怀疑态度,我甚至觉得他上一个学会的新技术是使用手机打字。”
      “真好啊,情报组……”苏格兰神游天外,“每天都有有趣的事情发生,行动组就只会上班下班,准备上班和准备下班……”
      安室透:“我还知道很多其他琴酒的八卦,下次出任务无聊的时候讲给你听。”

      两人差不多吃完了,苏格兰在用纸巾擦拭嘴角,安室透挥手招来了一名侍者,在对方耳边悄声低语。苏格兰看着安室透向着琴酒那桌的方向歪了歪头,侍者连连鞠躬,拿着安室透塞给他的小费默默退下了。
      苏格兰,或者说诸伏景光,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不得不,毕竟狙击手是一个恨不得把忍耐刻在脑门上的职业,而且他了解降谷零。所以他没有急于发问,换成任何一个别人,都可能急不可耐地打破安室透精心包装的那种惊喜感。

      这个会破坏惊喜感的别人,就比如说琴酒。
      酒酣饭饱,在伏特加先行一步前去结账的时候,琴酒按他一贯的习性正静静地坐在原位等待。看过纪录片的朋友都知道,大型猛兽在吃饱之后是相对无害的,指在不被主动招惹的情况下不会伤人。

      生活在和平年代做着普通工作的侍者当然想不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只休憩中的野兽,于是他中招了。这名无辜的侍者在毫无应有的心理建设的情况下就推着推车来到客人的桌前,被发呆(?)的琴酒狠狠捏住了手腕,只好讨饶:“客人,客人!啊!请您松手!对不起!”
      “哼。”琴酒迅速地对侍者进行了搜身,确认对方毫无威胁后坐回了座位,一只手仍按在腰间。“你后面推的什么?”

      侍者流着冷汗点头,将推车上盖着的白布掀开。白布下是一个带孔的玻璃罩,玻璃罩内有一块方形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的蜡烛已经点燃。
      “这是B6桌客人送给您的礼物……还有一张纸条。”
      琴酒哼了一声并不接过,而是让侍者就这样替他打开。
      隔着几米的距离,可以看见纸条上画着一个坐在桌前的Q版琴酒,寥寥几笔却传神地把握住了外貌特征,看得出来画手观察细致入微,画技娴熟,与现实唯一的不同是,画上没有伏特加,而是在Q版琴酒的对面加了一只戴着礼帽的棕色泰迪熊。
      纸条的右下角用花体签了一个字母B。

      “哼。”琴酒说,“还有吗?”
      侍者战战兢兢:“还,还有……”他向后方递了一个眼神,几个侍者早有准备,一起过来,站成了一排。为首的侍者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纸做的皇冠,上面是同样熟悉的花体:
      “祝我30岁生日快乐[爱心]”
      侍者们看着客人的表情,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于上前给他戴上。

      “还有这个……”领班也有些结巴了,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木盒,装饰彩带上写着“哈利波特精品周边!全球限量100根!”
      散发着木头清香的木盒里,红丝绒衬布上静静平躺着一根美丽的法杖,所有看过电影哈利波特的观众都能认出来:紫杉木,凤凰羽毛,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和主角哈利波特的法杖一模一样,当然,这也是全剧最大反派伏地魔原本的法杖。

      领班的声音越来越小:“B6桌的客人说,这是送给魔法师的礼物……”
      最后这句小得几乎听不见了:“您还需要唱生日歌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童年的终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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