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约指定盟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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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比我家大得多嘛！”郭芙从自家的汽车里钻出来，仰头看了一会儿王府敕造的匾额，对着站在门前等待自己的杨过粲然一笑。
接着她转头对汽车里郭大帅的副官叫道：“鲁叔叔，你就在这儿等我，等会儿我还要和杨过去吃法国菜！”
鲁副官在驾驶座上看向郭芙，他随着郭靖征战多方，相当于是看着郭芙长大的，此刻看着郭芙与杨过并肩而立，笑语晏晏，阳光照射下嫩脸匀红，而那对面的王孙贵胄长身玉立，面容俊秀，他心下不禁暗暗点头，心想：大帅莫不是要将大小姐嫁给这小子？倒也不算是我们高攀——我家的大小姐，嫁谁都算不得高攀。
无独有偶，和他有相同想法的，还有六王爷府门口那一群站岗的侍卫——虽然前朝已经亡了，但王府的牌子到底还是有底气，让这门前的侍卫也不约而同、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对路过的平民百姓颐指气使。
“要搁当年，你们连在我们王府门口站一会儿都不配！”
但无论是多么傲慢的侍卫，在看到这人间富贵花的大小姐后，都不免自惭形秽，并对自己门口那块匾额心生怀疑：也许……是咱们家贝勒爷高攀了？
郭芙又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尊贵无比的王爷府邸。
琉璃瓦、朱砂梁、檐牙高……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出几代的富贵荣华，凝聚在了一起。
但琉璃瓦上生了青草，梁柱的颜色褪了鲜艳，高耸的檐牙破了好几处，连门前一对石狮子脚下的石绣球，也不知被谁涂了黑色，石墩子上也写了歪诗和各种骂人的话。单看这样的景象，便知道这家族也随着前朝一起败落了，只留了个空架子，任人点评叙说。
郭芙却悟不到这一层，只是觉得这王府到底有些架势，虽然看上去略有些颓废，但那边边角角里总流露着一层精致。
她今日为了拜见杨过的父母，那位六王爷和福晋，特地穿了短袄长裙，花团锦簇，双丫髻簪珠戴玉，绝不失了郭家小姐的身份体面，配着那张粉嘟嘟的甜蜜脸蛋，任谁看了，都要赞上一句：“好俊的姑娘家！”
杨过第一次见她这么隆重的打扮，倒真是看愣了，怔了片刻，方道：“走吧，我带你进去。”他倒是还一身日常的打扮，洗得干干净净、熨得平平整整的长袍，看着是个规矩的大家子弟，只有在他眉梢眼角流露出的飞扬意气里，才能看出来这少年绝非循规蹈矩之人。
郭芙笑着拉住他的衣袖，转身对汽车里的鲁有脚挥挥手，端端正正地走了进去。
杨过陪在她身边，笑道：“怎么回事？这不像你的一般作风啊。”
郭芙的大眼睛左右溜着这几进几出的深宅大院，并不是新奇，只是好奇——毕竟郭大帅的女儿什么没见过？但杨过的家毕竟是第一次来，她很好奇这被杨过深恶痛绝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边打量，一边嘟囔：“我什么作风啦？”
杨过道：“难道你不应该一挥手，拉着我‘咚咚咚’地跑进来吗？”
郭芙听他如此描述，在脑海内自己想了想这样的场景，先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挥手在杨过身上一打：“这是头一次来你家，我怎么能这样不懂礼数？要是爸爸知道了也会说我的。”她到底是大家小姐，行为绝不失了礼教，杨过虽对旧礼教嗤之以鼻，但看这小姐这幅可爱样子，又怎能不心生喜爱？
其实，就算是郭芙当真随随便便一些，他也绝不会生气——这正是她新派的特征！
……总之无论郭小姐如何行事，杨少爷都能从中看出其道理，不得不说也是一种天赋。
两人说说笑笑，路过了几个零零星星的仆人，踩过了青砖地上冒出的荒草，过了几扇雕花刻纹的石门，总算进了这王府内宅。
郭芙留神打量，只见路过的仆人个个无精打采，见人连眼皮也懒怠抬一下，只有衣着稍华丽的几个，显然是上等仆从，看起来才精神一些，但脸上却又都带着一股趾高气昂、令人生厌的神气。她心下暗想，也怪不得杨过不愿意待在家里，又对家里颇有怨言的样子，这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哪怕一天也待不下去！
两人来到一间卧房前，那门前坐着两个丫环，打扮还是前朝的样子，一个梳着蚌珠头，一个梳着一条大辫子，两人的装束皆是一样，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与外面那些仆人不同，神情颇为乖觉，见杨过带着郭芙来到，早已含笑打起了帘子：“少爷带着的是郭家小姐吧？福晋从早上就问了好几次，一直心心念念盼着哪！”
郭芙见到这等场景，几乎以为自己进了《红楼梦》，她不由自主瞥了杨过一眼，眼神里的含义很是明显：你们家是在自己府里建小朝廷啊！
杨过对她颇为洋派地耸了耸肩，如你所见。
郭芙微不可闻地为他叹了口气，唉，可怜的杨过。
待两人进了屋子，郭芙小鼻子一皱，这屋里的气味着实奇怪，又甜又苦，乃是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一种味道，杨过却像早已习惯了一般，将她引到屋中一架卧榻之前。
那卧榻上斜倚着一个前朝装束的妇人，面孔雪白，唇中用胭脂涂了樱桃小口，眉眼倒是美的，可郭芙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心中觉得她像个女鬼一般！
这“女鬼”为人倒颇为和气，招手让郭芙走近前来。
她到底是杨过的嫡母，郭芙乖乖走上前去，规规矩矩按规矩行了个礼，面上露出笑容，唇边显出笑涡：“见过六福晋，福晋万安吉祥。”
那六福晋露出一个微笑，在郭芙身上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道：“好个齐全孩子！多俊的姑娘！”
她身边还陪侍这两个丫环，一个站在一旁，一个跪着为她捶腿，闻言那个站着的丫环便凑趣：“可不是！听说郭大帅疼这位小姐如珠如宝，也怪不得呢！”
六福晋微微一笑：“若是我有这么个宝贝女儿，自然也要好好疼她。”说着将手腕上的一只翠玉手镯抹下来，套在郭芙的手腕上，“今日是你第一次来，做长辈的，自然也要有些见面礼。”
这翠玉镯子颜色澄碧，价值不菲，郭芙是大家小姐，郭靖从来教育她不可在外收如此贵重的东西，但若是此时推辞，只怕对福晋也不甚礼貌。她转头看了杨过一样，杨过不着痕迹地对她点了点头，郭芙心下微定，展颜对六福晋又行了个礼：“芙儿谢您的赏。”
这话说得机灵又可爱，福晋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真实，正待说话，忽然打了个哈欠，脸上显出疲惫神色，对郭芙和杨过道：“我有些乏了，你们自去逛逛吧，过儿，带你郭家妹妹也到咱们家花园转转。”
那伺候的丫环赶忙端着烟枪上来，为六福晋烧上了烟，慢慢地，整间卧房变得烟雾缭绕起来，那又甜又苦的味道，也变得更加浓郁。
郭芙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她父亲早已颁布过的、严令禁止的、毒害国家与民族灵魂的东西，她没有想到，在这前朝王府的福晋卧室中，再一次看到了它！
她张口欲呼：“这……”话还没有说出来，杨过就拉着她，向福晋躬身行礼，要带着郭芙退出卧室。
刚退到门口，就见一个长袍男人一掀帘子，走了进来，面容俊美，语音含笑，天生自带一股风流仪态。据郭芙用挑剔的审美审察一番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六王爷果真人品风流潇洒，是个少有的美男子——这美男子的皮相，让杨过继承了个十成十，甚至有青出于蓝的品格了，郭芙心想。
“今天这么早就抽上了？”
六福晋在榻上懒懒地回答：“这新到的烟味道不如之前的好，下次还是别用他家的罢。”
那男人低头看到杨过和郭芙，对自己儿子只是点了个头，半点不假辞色，对着郭芙倒是挑了挑眉：“好俊的丫头，你是谁家的？”
郭芙撅了嘴，刚想顶回去，杨过已经抢在她前面回答：“阿玛，她是郭大帅的女儿。”
一听“郭大帅”这三个字，这位完颜六王爷的脸色就倏然一变，很是难看，但当着孩子的面，似乎也不好说什么，便讪讪笑了笑，尴尬道：“好，好……你们好好玩吧。”一掀帘子，进了福晋的卧房，郭芙只听到他模糊的声音：“……把这烟给我也烧一筒来。”
她忽然再也不想在这间卧室里呆下去了，这里的空气令人憋闷、厌烦，透着一种沉沉的死气。
杨过看出她的脸色不好，便带着她来到了自家的后花园中。
闻到花朵的香气伴随着变清新了的空气，郭芙的神色这才好了很多，她长吸一口气，又慢慢呼了出来。
“下次不来了。”她耿直地说，大眼睛瞥着杨过，“我不想吸二手大烟。”
“我之前说了，你若来了，恐怕失望得很。”杨过淡淡笑了笑。
“……要是我把福晋报告给爸爸，你不会生气吧？”郭芙小心翼翼地问，这可是她父亲执政府费心推行的国策，任何吸大烟的人，都要送到禁烟所去。
杨过摇了摇头：“不会。不过，郭大帅恐怕把他们送不进去。”
“怎么说？”
“完颜家在这北平城中的旧势力，可以算得上盘根错节，就算今日你抓了福晋，还没走出王府的门，估计各方的信就飞来了。”
郭芙叹了口气，她虽是个年岁尚小的小姐家，也感到一种无能为力，郭靖是国之栋梁没错，可这家国天下，哪里是他一人能撑起来的？便是各方势力、各方军||阀之间平衡调谐，也是一桩难事。
于是她只能把目光投向这花团锦簇的花园，便是鲜花美景，此时却也无心欣赏：“玩偶之家……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忽然，她想起了一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对了，你家不是应该姓‘完颜’吗？为什么你一直跟我说你叫‘杨过’？你不会是在骗我吧？”大眼睛眯了起来，像是一只即将发怒的猫儿。
杨过忍耐不住，伸手在她头上抚了抚，像是在抚摸一只阳光下的猫，这“猫儿”被他摸得舒服得?起了眼：“我其实应该姓杨，这是我娘说的。”
穆念慈的故事，之前郭靖就已经告诉了郭芙，但在郭靖口中，“完颜康”从来就应该是“杨康”。
“都说我阿玛是先代老王爷的儿子，实际上……”杨过将这天潢贵胄家的秘闻，毫不保留地向郭芙道来，“他是我祖母怀着胎带来的，勉强算得上是个养子而已。”
“但老王爷疼爱他的紧，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是小王爷，这都是借着我祖母的余荫，虽然她也说过许多次，他应该跟着我的祖父，恢复姓杨……但小王爷的头衔，谁又忍得住不要，再回去当个泥腿子？”
“他明明算不上什么皇家血脉，却端爱摆这臭架子，”杨过冷哼一声，“娶满洲大官的女儿做嫡福晋，我母亲自然连王府的门都踏不进去……”
他越说越是激愤，苍白的面颊泛上一层血色：“是啊，她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汉人女子，哪里配得上他这样的贵胄王孙？”
“哼，什么贵胄，什么王孙，在我眼里连一个铜板也值不上！”
郭芙拉住杨过的手，微微仰头，认认真真地说：“杨过，你别生气，那什么王孙贵胄，我也瞧不上眼！”
“而且，穆姑姑也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女子，她可是我爸爸的师姐呢！”什么事一旦和郭靖沾边，郭芙自然认为就是最好不过。
这一番话一出，杨过那激愤之心便不由得减了几分，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本来是想带你来散心，但这家里着实没什么好玩的，你要是乐意，不妨到我的书房去坐坐吧。”
“好多的书……”郭芙环视四周，不由得发出惊叹，“跟我爸爸妈妈的书房一样多……你都看得过来么？”
“慢慢看，总有看完的一天。”杨过笑道，随即眉头微微一皱，“不过，我怕是在这家里也待不了多久了。”
“这话怎么说？”
阳光从窗棂格子中照过来，投下几条光束，将桌子上的纸照得似乎飘起了不少微粒，杨过漫不经心地整理着那些笔墨，一边朝书房外看去，见门外没有丫环小厮，方才低声对郭芙道：“告诉你个秘密，你能保守住么？”
郭芙惊喜地连连点头，她最喜欢听秘密，在学校里，各种密斯之间的故事、各人的交往她全都喜欢听：“一定！谁说出去谁是小狗！”她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指，在杨过眼前晃了晃，“不信咱们拉勾！”
杨过也伸出手来，两人小指相勾，大拇指凑在一起，结结实实地按了个指印，郭芙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杨过点了点头：“说不准什么时候，我们王府就离开北平了……也许，就在最近，也许还要过几年。”
“我阿玛想去新京投奔皇帝。”他冷笑道，“好个宏伟志向，是不是？”
郭芙深吸了一口气，确实，如果六王爷举家投了满洲国，杨过是一定不肯随他们而去，这北平城里，岂不是就剩他一人？
这么想着，她忽然有了一股同命相惜的感觉：“你肯定不会跟他们走，对不对？”
“自然，当奴才还没有当够？”
“那到时候，我会陪着你的。”郭芙的大眼睛，切切地看着他。
“你怎么陪我？你可是郭家的大小姐。”杨过挑了挑眉。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郭芙踮起脚，凑到杨过耳边，小声说，“我爸爸也想去东北！”
杨过大吃一惊，但似乎又是预料之中。
以郭靖为人，不投身前线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只不过如今执政府事务繁多，暂时抽不出身来。如果依郭芙所说，那他早晚也是要毁家纾难的，到了那时，这位马鞭小公主却又该如何是好……
郭芙小声说：“爸爸说过，他不想让我跟着他一起，他希望我能做些更有益国家的事……虽然他说我还小，但再过几年，我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
“到时我们两个，在北平城中一起做，好不好？”她的眼睛闪亮，如天上星子，杨过被这光芒所惑，一时感到热血沸腾，又感到全身泛起一阵温暖。
他和郭芙的小指还勾着，这时两人又将拇指翘起，轻轻地按在了一处：“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约指定盟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