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明日方舟]》云起无声

8、第八章

　　在这次漫长的睡眠之后，伯特醒的很早。
　　此时天还未亮，只是刚刚泛起鱼肚白。
　　他侧卧在床上，正好看到睡在陪护床上的傅平生。
　　傅平生的睡相很好，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此时的他并没有卸下了他的伪装，还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摸样；鼻梁高耸，微收的下颌线下是一个故意点出来的痣；那里原来也有一颗痣，但要往上移一点。
　　喉结随着浅浅的呼吸微微浮动，他不由得想象他原来的模样躺在那里是什么样子。
　　他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睡颜，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在梦里，他感觉自己就像在驾驶一座小船飘在汹涌的大海上，半梦半醒，浮浮沉沉；但突然间，他回到了那个他躲藏的小巷，有人轻柔地抱着他，厚重的毯子挡住了所有，只有对方白净的喉结和下颌线下隐藏的痣。
　　淡淡的薄荷香沁入鼻腔，看着雪白的脖颈，让他想起了在梅科城吃到的薄荷糖奶油蛋糕。
　　想咬一口。
　　在一片燥热中醒来，天已经亮了。
　　伯特缓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异样。
　　他火速冲进卫生间，但没想到卫生间已经有人了。
　　“早上好啊，小伯特。”傅平生刚刚补完被洗掉的妆，就看到伯特提着睡裤冲了进来，最后在他的视线下，红成一块烙铁。
　　“这没什么好害羞的，正常生理反应而已。”傅平生毫不在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卫生间的门被大力上锁，傅平生站在门外，对伯特说：“对了，我已经给你预约了整套体检，等一会会有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大的“不用”盖过。
　　“小伯特，这不是说不用就不用的。”他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说道：“等所有手续都办完，你就是罗德岛的一员，在正式加入之前，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是必须要走的流程，没法躲过去的。”
　　里面是水流哗哗淌的声音，他没有回话，但他知道他听到了。
　　“待会我还要去处理一些事情，一会会有人陪你去做体检，他叫艾泽尔，也是一个萨科塔，我想你们应该可以聊得来。”
　　里面还是没有回话，但水流声音小了很多。
　　“还有，你买的东西都在柜子里，昨天我把你的可丽饼吃了，主要是已经泡坏了，肯定比不上现买的，我今天中午给你带一个，行吗？”
　　水声已经停了，里面的人没有说话，但他还是听到对方小小的一声“好。”
　　傅平生笑着敲了敲门：“你的手还没好透，少碰点水。那我走了，中午想吃什么？我帮你带？”
　　“我都行。”
　　“那好，中午见。”
　　“中午见。”
　　关门声响起，伯特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实在是无法面对他；在梦里他对他进行了各种不堪入目的“羞辱”，实在是太过分了！
　　专心洗完衣服，晾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在柜子里找到了守护铳和昨天他买的一大堆东西；铳械保养油只剩下一半，新裤子已经成为条带，到时候还得再去买新的。
　　他统计了一下大概要花多少钱，好以后还给对方。
　　没过多久，病房里就来了一个人。
　　来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白发萨科塔，身上不仅有罗德岛的标志，还有公证所的身份牌；他主动伸出手，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艾泽尔。”
　　“你好。”伯特面无表情，但相握的手肌肉紧张，像是他手里握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个炸弹。
　　“不用紧张，伯特干员，只是必要的一些常规检查，一个上午就够了。”艾泽尔拍怕他的肩：“顺带傅先生托我介绍一下罗德岛的一些情况，正好可以边走边聊。”
　　短暂相处之后，伯特总算不那么拘谨，开始主动表达自己的疑惑，艾泽尔也耐心地为他解答。
　　一上午的检查结束了，艾泽尔提前给他在手腕上套了一个环：“这是罗德岛的源石浓度检测兼抑制装置，会随时检测你血液里的源石结晶密度，以防止矿石病的突然爆发。
　　“这是罗德岛每个人都有的，你手上的这一个是临时装置，等回到本舰会依照情况为你重新定制一个。”
　　艾泽尔离开了；刚刚检查完的伯特躺在床上，几乎一天都没有吃饭的他有些低血糖，看着天花板静静地发呆。
　　嚼着昨天买的太妃糖，他想起之前傅平生和他说过：罗德岛是一家正经的医药公司。
　　呵！现在看怎么可能？
　　先是几乎包含所有国家和种族的人员配置，再是几乎和所有国家高层都有来往，还有堪称恐怖的武装力量。
　　最关键的是，他们还真的是在研究关于矿石病医疗的事情，并且有没有公开的特效药，并不是单纯的套皮公司。
　　他们还在很多地方设有隐蔽的医疗站，半无偿的为感染者医治。
　　如果艾泽尔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家在民间非常低调的医疗公司实力深不可测。
　　糖液入喉，他总算是找回一点精神。
　　在他纠结要不要再睡一会的时候，一个轻微的敲门声响起；伯特以为是艾泽尔有事折返，直接让他进来。
　　但进来的人不是艾泽尔，而是一个女人。
　　克罗琦穿着朴素但大气的风衣，像是刚刚从T台走秀下来的模特，她面色哀伤，并顺手反锁上了门。
　　“伯特……”她没有顾及对方骤然苍白的脸色，放下她充满肉香的饭盒，轻轻握住伯特的手：“你回来怎么不来看看妈妈呢？”
　　伯特整个人都僵在床上，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像是有千斤重物压在身上，动弹不得。
　　“不过我并不怪你，毕竟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克罗琦打开她带来的饭盒：“你看！我还带了你最爱吃的蜂蜜羽兽肉呢，怎么样？妈妈对你好吧？”
　　甜腻的味道直冲鼻腔，原本粒米未进的胃瞬间开始抗议，他有点想吐。
　　“伯特，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对我有些怨念……”她摆出平时对人楚楚可人的样子，状似悲伤的说：“但……我真的忍不住，一想到杰克当时出去找你，最后面目全非的样子，我就实在忍不住……
　　“我明白我这些年有些过分，但我是爱你的伯特，你看，就算你害了这么多人，我依旧养着你，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这还不够吗？”
　　她死死攥着他的手，睁着无辜的双眼，泫然欲泣：“你难道要像当年抛弃你爸爸一样，抛弃我吗？”
　　一声开门声打破了里面压抑的环境。
　　傅平生向护士长道了谢，笑着缓步走进病房；护士长临走前看了一眼克罗琦，眼神里充满了诧异。
　　克罗琦看见他，依旧是那副委屈的模样；擦了擦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站起身微微行礼：“您就是帮助他的那位先生吧？我代伯特谢谢您的帮助。”
　　傅平生笑意不减：“这是我应该做的。”
　　“先生，我想请教一下……”克罗琦又坐回床边，拉起伯特的手，坚定地说道：“我可以和儿子一起走吗？”
　　伯特隐藏在被子里的手骤然攥紧，但表面上似乎对妈妈的提议没有任何意见。
　　傅平生还没有说话，克罗琦就抢先说道：“虽然他也快成年了，但自理能力比较差，我怕他在外生活会不适应，闹了笑话就不好了。”
　　她抓住傅平生的手臂，带着恳求的语气道：“我只是担心他，等他适应了你们那里的生活，我就离开，可以吗？”
　　呵！这种级别的绿茶小妖还敢在我面前造次。
　　傅平生在心底嗤笑，但表面依旧笑容得体：“对了，女士，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不知你是否可以为我解惑？”
　　克罗琦对这个突然的转折没太反应过来：“这个……你想问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傅平生看似玩笑的摊了摊手，眼神却像草原上捕猎的鹰，捉住了自己灵魂最深处的阴影：
　　“就是……‘在十五年前那个战火纷飞的地方，连成人都尚且难保的时候，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呢？’”
　　整个房间的气压低到人喘不过气；克罗琦整个脸都变得苍白，但还是故作放松地道：“对啊……不到两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啊……那……我先走了……”
　　克罗琦灰溜溜的走了，她离开前还想和伯特说句话，被傅平生用她的饭盒堵在脸上：
　　“忘了说了克罗琦女士，不管是受了伤的人还是一天都没有吃饭的人，都不可吃一些太过油腻的东西，这些还请你拿回去吧。”
　　门再次关上，整个病房安静到落针可闻。
　　傅平生给他带的是简简单单的粥，里面加了不少蔬菜，旁边还有用驮兽肉做的甜辣酱，是炎国辣酱的拉特兰本地化改造版。
　　傅平生坐在床边，吃着和他一样的粥，但周身的恐怖气场似乎把“她”都吓跑，一点“她”的声音都没有。
　　傅先生是生气了吧？
　　伯特小心翼翼的吃着粥，有点不太敢和他说话；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傅先生会生气，还有他说的话……
　　他知道，因为当时他太想爸爸，所以妈妈带他去叙拉古找爸爸。本来好好的，但我们刚见上面，两个当地□□就打起来了。
　　如果他当时没有去找爸爸，他那个时候就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妈妈也不会跟着一起去，一切灾难都不会出现。
　　如果不是我的错……
　　陷入情绪的伯特没有注意到他拿粥的手过于倾斜，一大口滚烫的粥直接烫到喉咙，嘴里的粥都喷了出来。
　　傅平生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抽出纸巾擦掉伤口上的粥：“慢点，没人和你抢。”
　　喉咙又疼又痒，伯特急忙抓住一瓶水就往嘴里灌，动作快速到傅平生看到的时候，他已经灌里一大口。
　　“别！这是卸妆水！不能喝的！”

　　……

　　刚喝几口的粥连带着卸妆水被洗胃一同洗去，伯特整个人的状态更加萎靡；傅平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奈的陪在床边，用勺子一点一点喂给他。
　　“你说你，打架的时候不是反应挺快的吗？这么这时候反而变傻了？”傅平生看他这么没精打采的样子，都不知道该嘲笑他还是安慰他了。
　　伯特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就知道，小混蛋在平时就是个外强中干；看起来冷漠孤傲的像只孤狼一样，其实就是个敏感脆弱的小狗。
　　他叹了口气，要让小狗真正成长起来，有些事情必须得他自己做决定。
　　他郑重地说道：“伯特，还记得你妈妈说的事情吗？”
　　他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事有些残忍，但对于矿石病患者，拉特兰只给予三天时间处理各种事务，后天伯特就必须离开。
　　比起让他用一辈子治愈自己的童年，还是早点让伤口愈合比较好。
　　“你并未成年，她也是你的监护人，她是有权利知晓并参与你的选择。”
　　他剥了一颗薄荷糖，塞到他没有血色的嘴唇里：“所以明天公证所会为你们安排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和公证。”
　　“只有你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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