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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孩子,好些了吗?”神父一边问道,一边小心的削着苹果皮,现在的苹果是奢侈品,皮留完整一点好拿来干制泡水。
      “嗯,我好多了,谢谢您。”伯特咀嚼着压缩饼干,渐渐从刚才的双联惊吓缓过来。窗外是难得露脸一次的夕阳,薄薄的云层反射着暖橙色的光,海天一色。
      “对了!”他突然回忆起来,灯塔里面还有一只大恐鱼没解决呢!他唰的一下蹿起来,焦急喊道:“神父先生!灯塔里有……”
      “不用担心孩子。”神父赶忙摁住他:“灯塔已经毁了,连带着那只恐鱼,都已经消失了,我们很安全。”
      “什么!”
      神父提到,灯塔发生了威力极强的爆炸,不仅引发了海啸,雾也被驱散,虽然外围有些房屋损坏,但换来了少见的好天气,也算值了。
      伯特震惊到大脑直接宕机,思维乱成一团浆糊。
      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神父也没多说,放下苹果,叮嘱几句就走了。
      房间里再次回归宁静,远处大人们清扫着被损坏的房屋,孩童在广场上嬉闹,城里难得有了些许活力。
      宕机的大脑再次运作,他思索着那短短不到一个多小时的经历,傅平生究竟做了什么能有这么大破坏力?如果他把它运用在城里……
      敲门声打乱了伯特脑海里刚刚成型的恶意,门外傅平生道:“小伯特,我可以进去吗?”
      不管想的是好是坏,被正主撞见都有一种莫名的窘迫。伯特下意识一僵,一口气没上来,被呛在喉咙,一声咳嗽刚出一点声音就被他以极快的速度堵在嘴里,眼泪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怎么了?”傅平生听到声音,但等半天也没听到对方的回应。
      “不会是伤到哪,晕过去了?”他想了想,虽然是没有什么外伤,但也不能保证有脑震荡之类:“你还清醒着吗?清醒就出个声。”
      房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纠结了一秒后,说:“得罪了。”
      他轻轻打开房门,伯特脸对墙侧躺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伯特并没有睡,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被一口气憋的整个脸都在发烫,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感觉现在这个样子太丢人了,本想着他不回答对方应该很快就会离开,结果他还是要进,只能直接装睡。
      脚步声渐近,停在床边,有碗碟之类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的声音,随后又是一片寂静,除了偶尔飞过的羽兽叫声。
      他想干什……!!!
      带着奶油香气的手贴在他的额头,温热的鼻息轻抚过鬓角,明明眼前一片黑暗,他却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从脑后,到头顶,再到耳朵;他似乎在寻找什么。
      对方的手冰冰凉凉,带着丝丝水汽,但却没有让脸的温度降低分毫,还连带着耳朵也热了起来。
      他更不敢动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把手拿走,他又拿起他的手腕,两指轻轻的点着什么。
      因为这一系列举动,伯特的大脑始终处于过载状态,迷迷糊糊到关门声都没能安抚他的神经。
      那份香甜的味道一直都在,他也一直僵着身体躺着,直到教堂钟声响起,惊起一群羽兽,他才如梦方醒,睁开眼,傅平生早就不在房间里。
      这时他才注意到,桌子上一小盘简陋的奶油蛋糕,虽然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但表面平整,正中间放着一颗绿色的薄荷糖。
      盘底压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
      对不起,小伯特,我之前的逃生安排的确有些欠妥,这个蛋糕就当做赔礼,条件有些简陋,先将就一下,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吃好的。
      我知道你有不少疑惑,我现在在教堂,直接来找我就行,我一定知无不言。
      Ps:在装睡的时候记得控制呼吸,要平稳,比平时的呼吸频率要慢一点,偶尔可以模拟一下进入深睡眠的快速眼动(在遇到比较专业的人再用,普通人可能就露馅了)。

      ……

      时间回到傅平生离开伯特的房间,他慢悠悠地走着,太阳已经临近海平面,大人们也准备领孩子们回家,孩子们还没玩够,一边玩一边还在家长们讨价还价。
      他随手打了几笔草稿,打算今晚再慢慢细化,把这座城难见的鲜活记录下来。
      教堂里,神父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气质,他的年岁,都如同被似火的光芒洗涤,净化。
      “愿神保佑您,克莱恩神父。”
      “愿神保佑您,傅先生,不必这么拘谨。”神父的面庞带着释然的笑意,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小伯特还好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不太想见我而已。”他顺势坐在神父旁边:“毕竟在他心里我八成还有重大作案嫌疑,有所防备才是正常。”
      阳光缓缓下移,照亮教堂的穹顶,各种浮雕即使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依旧栩栩如生。
      “大家都决定了?”他主动挑起话题。
      “是啊。如果‘人’都不在了,又谈何‘家’呢。”神父抬头,欣赏着早已刻在脑子里的浮雕:“之前大多数都不太愿意,也不太敢离开,多少人倾家荡产走向陆地,却从此了无音讯。久而久之,大家都宁愿守在这已经破败的城市,守在一个明明已经不信,却还是天天来礼拜的教堂。”
      “你早就意识到了是吗?”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在这么一个暗无天日的环境里,人总需要一点支撑,哪怕它是虚假的。”
      钟声响起,夕阳彻底隐入海面之下。
      “他……”神父有些犹豫,或者是翻找久远的记忆需要点时间:“他还好吗?委托你灯塔任务的人。”
      “那位阿戈尔先生吗?看他穿着得体的样子应该是不错的。”
      “那就好,就好……”
      教堂再次安静下来,随着最后的余光消散,夜幕笼罩。
      看着神父放空的双眼,他叹了口气,拿出一个小信封给他。
      “这是委托人给我的。他说如果你还在意之前的事,就把这封信给你。”
      黑暗掩盖了的情绪,他也无意探究,便告辞离开了。
      信封很薄,薄到整个信封就是信纸,折起的四角包住内容,即使打上了火漆,也像是随意写就的一样。
      他没有打开,盯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思绪不由得飘远……

      ……

      二十多年前,科尔的母亲带着他来到这里避难,当时大家都很艰难,谁也不想出手,只有我的母亲收留了她们。
      他比我小两岁,和他母亲一样,白白净净,彬彬有礼;如果不是他简陋的衣服,勤快的家务,还以为是在某个庄园生活的小少爷。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架子,渐渐地大家也接纳了她们。
      虽然生活依旧艰苦,但很明显,两个人都很开心,原本惨白的面相也渐渐红润起来,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谁也没有想到,灾难就这么来了。
      母子俩刚来一个月,冬天来了。突如其来的冬天格外的寒冷,他的母亲就被骤然降低的温度带走了生命。
      寒潮带走了很多人,包括自己出门劳作的父亲。
      那天,好好的天突然下起大雪,雪漫过膝盖,狂风呼呼作响,母亲在家等了很久,等到天黑,父亲都没有回来。
      等天稍晴,母亲就顶着寒风冲了出去,门从外面被死死锁紧,我只能等着母亲回来。
      她很快就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已经被黑色晶石覆盖的父亲。
      她没有进门;窗外母亲的左脸颊上,一个黑色的扭曲晶体反着光。
      “对不起,克莱恩。”母亲的脸上挂满白霜,眼泪被冻成冰坨,挂在眼角,原本滑稽的一幕,我却没有任何笑意。
      自己呆呆地看着母亲离开,带着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最后,这个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在那个寒气未消的时候,我们依偎在被窝里相互取暖,但其实是我带热他,他的身体总是冰冰凉凉的,要很久才能焐热。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拉了拉我的袖子,说道:“哥,我可以自己睡的,我不怕冷,真的。”
      现在想想,可能是责任心作祟,我夸下海口:“那怎么行!我可是你哥哥,哥哥就要永远护着弟弟的。”
      “所以哥哥会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
      “不会偷偷消失吗?”
      “怎么可能!”
      我把他抱的更紧,紧到我自己都有点透不过气。
      “你放心,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的,我发誓!”
      “……嗯……”
      寒风吹得窗户阵阵发颤,像是吃人的恶魔敲打着。
      一声抽泣格外的突兀,科尔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我好想妈妈啊……”
      我想安慰他,但我的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下;两个受伤的孩子缩在被子里,都没有说话。
      好在天气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我们还是睡在一起。
      两个孩子独自生活总是有不少麻烦,但好在我们在教堂找到一份杂活,切尔诺神父不仅愿意包揽我们兄弟俩的饭食,在闲暇之余还教我们读书写字。
      渐渐地,我们长大了。我想着住进了教堂方便一点,但科尔并不愿意,他还是想住在以前我们一起住的房间,我也就没有强求。
      从某一天开始,他来教堂的次数变少了,他开始留恋于海岸和灯塔,用攒下的钱从商店那买回来大量的纸和笔,各种各样的机括图纸在他的笔下成型。
      我看不懂,但我明白他的价值。
      我将我自己除生活开销的钱都用来买制图工具;他本来并不想收,还是我硬塞才接下。日复一日的绘制下,他的图纸越来越精细,即使我一窍不通,也能看出他在计算着什么。
      命运总喜欢开这种低劣但有效的玩笑。
      平常的一个下午,切尔诺神父突然叫住我。
      他带我来到他的房间,和我说道:“审判庭要来人了。”
      一开始,我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我忽然想起来,科尔一家逃到这里的原因:
      审判庭带走了几乎所有的阿戈尔,他们都没有回来。
      一瞬间,心脏似乎抽走了我所有的血液。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住所,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
      带科尔离开。
      可是能去哪里呢?
      伊比利亚已经不能待了,必须出国。可现在边境封锁,要走只有偷渡,但我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剩下的钱最多只能送出一个人……
      我不再犹豫,找到前不久刚来到这里的走私商贩,用家里最后一点积蓄请他们在离开时带走科尔。
      走私犯的头领也是一个阿戈尔。其实我的钱是远远不够的,但他同意了,还向我承诺会平安的将他带出伊比利亚。
      他告诉我,在明天早上,他们将出发前往维多利亚,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准备。
      我兴奋的找到科尔,把一切安排都告诉了他。
      “那你呢?”科尔盯着我的眼睛,问道:“我出去了,就很有可能回不来了,对吗?”
      他并不愿意离开,要么一起走,要么就留在这里。原本还算平静的交流逐渐成为了争吵。
      最后,我撕烂了他桌子上所有的手稿,把它像雪花一样洒满房间。
      这是他努力了一个月的成果,在这么做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但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把它们贬到一文不值,各种难听的言语从我嘴里吐出;他不再与我争吵,而是默默收拾起了纸片。
      他同意了,这是个好结果,但我并不开心。
      我极力压制心中的情感,带着愤怒的神色扭头离开。
      “哥……我不想一个人……”
      他轻轻地说着,我听见了,但我不敢回答,也不敢回头。
      我逃命似的逃到教堂,将自己反锁在一扇门后,将呜咽与泪水全部封锁在身体里。
      我在门后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去了现场,在一处窗户远远看着他上了他们的伪装货车,离开了梅科城。
      我再一次回到原来的家,里面很干净,干净到好像从未有人住过。
      房门被我死死锁紧,再没有人进去过。
      春去秋来,切尔诺神父走后我接了他的班,守在这座教堂里,十几年。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有关他的信息。
      他想象过他会给他写信,不管是辱骂也好,埋怨也好,只要他活的好好的,怎么样都可以。
      他欠他一声对不起。
      莹白月光充满教堂;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内容很短,只要两行。
      第一行是一个维多利亚地址,第二行是一句话:
      哥,我等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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