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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逃跑失败见家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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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赐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
身边的沈流不见踪迹,手脚的绳索被悄然解开,她掀开被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与昨天截然不同,现在没有任何人看守她。她可以自由地出入黑山寨的任何地方。
她拔腿就往寨门跑。一路上,她并没有遇见太多人。她忍不住想,若是她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出寨门,是否也没有人拦她。
路过议事堂前的空地,她逐渐停了下来。昨夜她未曾看清,这片空地两边摆放着各式兵器,原来这里竟是一个练武场。
练武场上,唯有沈流一个人,拿着红缨枪专心练武。
若是这么走过去,沈流必定会发现她,不过,在沈流眼里,她是一个阉人,沈流必不会留她。怀揣着这种念头,她反而肆无忌惮地大步往前。
沈流出枪的速度很快,红缨枪在她手中灵活地舞动,出击、上挑、收回、再出击,如同火轮般转动,沈流身子灵活,一套下来如同行云流水。
若不是她急着出寨,真要停下来为沈流叫好。
练完的沈流停了下来,她将红缨枪扔回兵器槽中,背对着裴赐,大喝一声,“站住!”
裴赐疑惑地停了下来,她站在练武场的一角,离沈流不过几米的距离。沈流看都没看过她,就知道她要跑走吗?
只见沈流侧目看向另一端,“你要去哪?”
那端站着的,是昨日那位沈流的小跟班。小跟班看上去十四五岁,身后背着一个篓,手中攥着一根粗木头,木头另一端系着丝线。
“我要钓鱼去。”小跟班回道。
“你整日不练武,不是喂鸡喂鸭,就是钓鱼。阿妙,要是在外遇到危险,你该怎么办?”
阿妙摸了摸脑袋,面色羞赧,“寨主武功高强,有你在,我们怎么会有危险?”
沈流解下腰间匕首扔到她背后的篓中,“带上。”
“好嘞。”阿妙学着沈流的样子,将匕首插在腰间,再用外面的衣服掩上。“上个月三娘回家祭祖,算算日子,今天也该回来了。三娘最爱吃鱼了,我去给她钓几条给她吃。”
“怪不得三娘从来不骂你,”沈流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早去早回。”
“好。”阿妙挥挥手,下山去了。
裴赐目睹了两人的交谈,此刻的沈流一改昨日玩闹的模样,面对着寨中的小辈,竟有几分老成,倒是有寨主的样子了。
站在身后的她望着沈流的背影,未曾想到,沈流转过身来,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对视的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自在的气息。
沈流看见她站着这里,便知晓她的意图,——她要离开。
“你......出来散步?”
她迟疑了片刻,“嗯。”
沈流就在它面前,她摸不准沈流的主意。若坦白直言,沈流真的会放她走吗?
会吗?沈流也问自己。
她希望有一个压寨夫人,能与她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裴赐不能。
就这样让她走?
沈流有些犹豫。裴赐确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说不心动是假。更何况,喜酒也喝了,衣服也被她扒了,也同床共枕过。毁了人家清白,又把人放走,即便她是土匪,也干不出这种事。
可裴赐的眼睛告诉她,她非得离开不可。
沈流往前走了几步,抓住了她的手腕,“三娘自小抚养我长大,等她回来,我们一同给她敬酒吧。”
裴赐试着抽回手,却惊觉自己的手在沈流手中纹丝不动。她望着不远处的山门叹了口气,早知道拔腿就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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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妙今日很高兴。寨主成了亲,三娘也要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三娘对寨主抢回来的夫人满不满意。
她边想着,边将蚯蚓绑在丝线上。
今天一定要掉条大的,阿妙专注地凝视着平静的湖面,丝毫未注意到,身后几个穿着蓝色粗布衣服的男人撑着一个大麻袋向她靠近。
趁着阿妙专注于湖面,几个男人对着她的头猛扑了下去。
“救命!”意识到自己被挟持的阿妙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老实点!”其中一个成年男子对着捆好的麻袋猛踢两脚,对同伴说道,“这下能给老爷交差了。”
被踢中头部的阿妙两眼昏花,立即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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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过来时,阿妙发现自己身处柴房中,浑身上下,被捆得严严实实。
在她面前,站着裴禄一行人。她是认识裴禄的,这狗官带人围剿黑山寨时,她站着寨门上朝着他吐过口水。
“原来是你,你这狗官,你又想对我们寨主使什么阴谋诡计?”
“给我闭嘴。”裴禄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要不是这小东西还有用,他早就命人将她打死了。
阿妙根本不怕他,“你要是伤害我,我们寨主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裴禄还想揍她,却被影枫拦了下来。
“接下来怎么办?”
裴禄一改嚣张跋扈的嘴脸,阿谀道,“还烦请大人跑黑山寨一趟,叫沈流早点交出人才是,不然就等着收尸吧。”
“我这就去。”影枫很快消失在了门外。
屋里,只剩下裴禄和他的狗腿子。
“老爷,要不要把她打一顿?”手下人提议道。
“不必了,”裴禄冷笑一声,“先饿她几顿,长长记性。”说完,他扬长而去。
这次,他倒要看看黑山寨是否还是那么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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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早上裴赐逃跑失败后,沈流一直对她寸步不离。
她洗漱时,沈流在旁边给她递巾帕;她进食时,沈流为她添饭递菜。最后她干脆坐在议事堂里,等沈流口中的三娘归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日上三竿。
午后用饭之后,三娘才慢悠悠地牵着马进了寨子。
一见三娘来了,守在外面的土匪们毕恭毕敬地跟她打招呼,“三娘好。”
三娘点头致意一番后,迈进了议事堂。
这是裴赐第一次见到顾三娘。她身穿蓝色粗布衣裳,头发妥帖地盘好,只用一根木簪子固定住,整个人朴素又稳重;肩上斜挂包袱,身后背着斗笠,斗笠下面两把大刀让人敬而远之,举手投足间倒是有几分江湖侠气。
沈流一见三娘来了,连忙帮三娘卸掉身后的东西,“三娘,你终于回来了。半个月没见,我可想你了。”
三娘笑着推开凑上来的沈流,“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亲我,莫不是在外面给我惹了事?”
“怎么能说是惹事?”沈流牵起裴赐的手,将她拉到三娘面前,“我是为自己寻了门喜事。怎么样,满意吗?”
三娘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荡,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不过沈流对三娘恭敬的样子,说不定能放她离开。
顶着三娘审视的目光,她硬着头皮行礼,“三娘,”她躬身道,“成亲一事,非我所愿。还望三娘能放我回去,日后我必献上谢礼。”
三娘并不回答,她眉头紧皱,语气严肃地向着沈流说道,“你随我出来。”
目送沈流和三娘出了门,裴赐隐隐有些期待——三娘那神情分明是对她不满,三娘要她走,沈流未必会忤逆三娘的意思。出寨一事,又有了转机。
三娘将沈流拉到一个偏房,偏房正中间摆着一个牌位,上面刻着“沈流之母——沈婕之灵位”。
“跪下!”三娘厉声道。
沈流听话地照做。
“十岁那年,我要你在你娘的牌位前立誓,今生今世,绝不靠近那些世家公子们半步,你可还记得?”
沈流摇了摇头,十岁的事情,她记不太清了。
三娘痛心疾首道,“难道你要重蹈你娘的覆辙吗?”
沈流仰着头看,排位上积了一层薄灰。
她已经记不起母亲的样子了。唯一能想到与母亲有关的,除了那把红缨枪,只有昏暗的房间、散不去的药味和那口红木棺材。
“我和我娘不一样。”
三娘气极,“那些世家子哪个不是老谋深算、城府难测,是你那道貌岸然抛妻弃子的爹,还是堂前还没亮出爪牙的小狐狸,有区别吗?”
“她是她,和我爹不一样。”沈流固执道。
她打小没见过她爹,听说是京中某高门大户家的公子,年少时与她娘两情相悦。后来,朝堂争斗、尔虞我诈,为了家族利益,她爹抛弃了她娘,如同丢掉一枚棋子。
可夫人是不一样的,沈流告诉自己。连身体的残缺都能如实相告,她又怎么会欺瞒于她。
“你就那么喜欢她?那我问你,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父母是否尚在?这些她可曾告诉过你?”
“我若是问了,她自然会告诉我。”
三娘恨铁不成钢道,“趁你还没有越陷越深前,让她走吧。远离朝堂,留在黑山寨安稳一生,不好吗?”
沈流不甘心地咬着牙,她不否认她对裴赐见色起意,可越是不让她得到,她却越是想要。“三娘,你从小就告诉我,做人要重情义。如今我与她已洞房,木已成舟,我就该对她负责到底。”
“你!”三娘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他人焦急的声音 ,“寨主!三娘!官府派人来了,你们赶紧去看看吧!”
屋内的两人脸色更加难看。官府一来,准没有好事。
三娘和她先后出了门。
门外,三娘问前来传话的人,“官府来了几个?”
“就一个,”传话人回道,“是个黑衣女子。”
沈流的脑中瞬间想起昨夜里那个大刀护卫,她撒开腿就往议事堂跑。
三娘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大概也猜道,这事跟沈流劫来的人脱不了干系。
三娘登上寨门之上往下看,对着靠在树边保存体力的影枫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影枫顺着声音抬头,威胁的话到了嘴边,却在看清三娘的那一瞬间咽了回去。
她站直了身子,朝着三娘双手抱拳,“师父,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