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赈粮之事 ...

  •   赈粮的第一天,京城飘飞着鹅毛大雪。

      昨夜没睡好的范同从家中匆匆出门。刺骨的寒风吹到他脸上,吹得他更加不痛快。

      范同祖上出过状元,但他本人的官是捐来的。家中长辈读书一代不如一代,对进仕的渴望却从未消失。尽管他弃文从商多年,心中还不忘圆长辈的梦。
      在他金银珠宝不断笼络的努力下,终于借着陈茂这块跳板攀上了太子。

      这一攀,就得到了户部的美差。想想那富得流油的差事,他估摸不到两年,便可以将他花出去的钱财贪回来了。

      然而,他没有高兴太久,太子的人随后就通知他,这次的差事二皇子会全程陪同,他不仅一分钱都可能拿不到,还随时会因为渎职而丢掉乌纱帽。丢掉乌纱帽事小,到时拖累了太子,恐怕命都保证不住。

      他胆战心惊,他夜不能寐,唯有在身侧美娇娘的抚慰中才能有些困意。稍稍眯了几个时辰,天色大亮。他裹紧了棉衣,如赴刑场般出了门。
      颤抖在无情的风雪中,他担忧地想,也不知这二皇子到了没有。

      第一次有机会参与到朝堂事务中,裴赐自然是起了个大早。天一亮,她就去了趟户部 。去时户部人员寥寥无几,见着她,他们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这些墙头草,皇帝一启用她,他们就开始使劲献殷勤。她随意找了借口支开他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等范同。趁着这功夫,她翻阅了之前户部有关冬日赈灾的记录。

      往年赈灾的官员她并不认识,不过她知道这些都是太子的人,这要得益于江琼澜的帮助。这段日子江琼澜也没闲着,将朝中官员整理成册,把其中的太子党一一点出。
      江琼澜来她府上来的勤,沈流的反应倒是奇奇怪怪。往日里恨不得将眼睛贴在两人身上,现在江琼澜只要一出现,沈流便自动拉开距离。她真想知道,沈流到底在江府经历了什么。

      心中想到沈流,沈流便出现了。沈流手上拿着包子,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了进来,鼻尖被冻的通红。她嘴巴里塞得满满,口齿不清地抱怨道,“你怎么不叫我?”

      今早她出门时,沈流还在睡梦中。她放下手中的册子,“今日出门太早了,想着让你多睡些。”

      沈流笑着坐在她身边,“我就知道你心疼我。”手中的册子被抢过,沈流用它挡着,在她的侧脸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她睁大眼睛,脸上逐渐布满红晕,“大庭广众.....大庭广众......”

      脑中一片空白,她心虚地左顾右盼,生怕有人见到刚才那一幕。好在户部的人虽多了起来,但各自都在忙自己的事,无人注意到她们。她头一次这么庆幸户部事务繁多。

      “我看到了哦。”阿妙的声音从她身后幽幽传来,吓得她立马站了起来,手中的册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这下好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来了。

      她尴尬地僵在原地。同是当事人,沈流却神色如常,仿佛刚在偷亲的人不是她。旁边阿妙幽怨的眼神让人浮想翩翩。

      她顿感这里不能再待了,随手拉着一个人问道,“赈灾的粮食放在哪里?”她得赶紧带着粮食逃走。

      那人将她带到户部的粮仓前,打开了仓门。一开们,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她一阵咳嗽。望着一整仓的粮食,她依据记录在册的受灾人数,命人先拉了十袋粮食走。

      守卫粮仓是京中守卫的官兵,他们拉着粮食走在前面,裴赐则跟在后面。一路上,阿妙幽怨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她和沈流。实在是被盯的受不了了,她忍不住问,“阿妙,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阿妙忽然长叹一声,“为什么你们俩就可以甜甜蜜蜜,你们之间难道就没有跨不过的绊脚石吗?”

      绊脚石吗?裴赐脑海中赫然出现皇帝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阿妙赤裸裸的嫉妒语气叫沈流笑出了声,她揽过阿妙肩膀,语重心长地将心得传授给她,“俗话说的好,有志者事竟成。相信我,只要两个人齐心,坚持下去,就会有好结果。”

      阿妙半信半疑,“真的吗?”

      “你连寨主都不信了吗?”她挑了下眉,“不过话说回来,你看上哪家男的了?”

      阿妙还未回答,前方的士兵传来话,“二皇子,到了。”

      裴赐往前走了两步,眼前就是京中施粮的地方。紧靠着京城西门,临时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棚子里,几个大锅架在柴堆上。裴赐吩咐着下属将米熬成粥。

      米的香气传到城外,城门处传来阵阵骚动。裴赐叫人把门打开,一群饿狼从门口鱼贯而入。他们大都衣衫破烂,手持破碗,双眼无神地扑向锅里的粥。

      现场顿时乱成一团。“别挤!”官兵们厉声呵斥无果,当即掏出刀架在流民的脖子上。流民知道怕了,逐渐安分下来。
      在官兵的把持下,场面变得井然有序。

      裴赐默默地看着,万般滋味,唯有苦字萦绕在心头。如若不是生活所迫,谁会为了这一口粥拼的头破血流。

      她拿起铁勺,在锅中搅了搅,将米粒均一均,施給流民。一旁维持秩序的兵官见了,忙来阻止她,“二皇子,这些事交给我们就好,你不必干这些粗活。”

      她拒绝了,“给我吧,我想来帮忙。”帮帮她这些受苦受难的大梁子民。

      阿妙和沈流也主送干起施粥的活来。

      这时,范同终于到了。他先是去了趟户部,得知裴赐已经出发,他又火急火燎地赶往这里。这么冷的天气,他竟急得出起汗来。

      “参见二皇子,”他急忙认错,“在下来迟,还请二皇子责罚。”

      裴赐无暇顾他,只道,“大人请起,既然来了,不如来与我施粥。”

      范同连连答应,胡乱地擦擦汗,便欲接过裴赐手中的铁勺。口中奉承的话还在嘴边,却被她打断,“我不休息,大人还是随便找个锅吧。”

      “是是。”范同环视一圈,施粥的几个人,阿妙、沈流他没见过,大概是二皇子的人。他走到最旁边,对着施粥的士兵小声说道,“一边去。”
      他从士兵手里接过勺子。他以前从未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不断用余光瞥向裴赐,生怕干不好被她盯着。

      确认裴赐完全不看他,他随意舀了一勺,倒在流民的破碗中。

      “太稀了。”裴赐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他差点把勺子丢出去。

      “我这就添点米。”顶着她审视的目光,范同从锅中滤出些米倒在碗中。

      见她满意地转过头去,范同这才松了口气。

      这差事原来这么难做。

      他又舀起一勺,确保粥稠密后,倒入下一位流民的碗中。

      裴赐的声音再度响起。“太少了。”她皱眉看着范同。

      范同手微微一抖,“我这就盛。”

      将那碗盛得满满,裴赐才不再看他。

      范同被点了两波,再也不敢犯重复的错,每一碗都盛的小心翼翼。裴赐也没有再同他说过话。众人专心忙着手边的事,等到粮食都分得差不多了,正准备休息的裴赐抬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裴衬拎着个食盒,局促地站着。

      她心中疑虑,裴衬不是应该和他爹待在一起吗?怎么会贸然出现在这里?见他这副样子,明显是在等什么人。

      她停下动作,正欲上前询问。眼尖的范同趁机歇了歇,可算给他逮到偷懒的机会了。
      从来没听说过赈粮官员亲自上阵的,他觉得自己倒了大霉。

      沈流和阿妙倒完最后一碗也停了下来。她们顺着裴赐的方向看去,也发现了候在一边的裴衬。

      “他怎么来了?”沈流疑惑地凑到阿妙身边,阿妙却不声不响地小跑到裴赐身边,拦住了裴赐的去路,“别去,他是来找我的。”

      裴赐看看阿妙,再看看裴衬,后知后觉地明白二人的关系。她大为震惊,裴衬的父亲裴禄向来和土匪不对付,阿妙又是裴禄审过案子的嫌犯,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看对眼的?

      见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阿妙燥红了脸,“也就最近的事,”阿妙小声凑到她耳边,“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寨主说。”

      她面露难色,望着阿妙身后近在咫尺的沈流,恐怕沈流早就将这些话听去了。

      沈流臭着一张脸,“你知不知道裴衬他爹在皇帝面前说我坏话、想我死?”沈流抓着阿妙的衣领往裴府走,“跟我回去从实招来!”

      两个人纠缠着走了,留下望眼欲穿的裴衬站在原地。

      裴赐本想上前攀谈,想了想还是算了,谈情说爱的事情,外人介入也无用。

      眼下流民都吃饱了、离开了,裴赐想着也差不多了,便命人收了摊子,将余下的粮食送去户部,今日之事就算结束了。

      范同连忙殷勤道,“二皇子且慢,这善后的事就让我来吧。”

      裴赐思索了会,便答应了。“那就有劳范大人了。”随后她便朝着裴府那向去了,唯恐去的慢了,沈流和阿妙会闹得不可开交。

      范同终于敢明目张胆地躺着休息会儿,送走了这尊大佛,他心情畅快了不少。心情一畅快,他又琢磨起贪腐的事情来。
      他是真的心痛,这白花花的大米都煮了送给穷人。这么好的大米,这么稠的粥,那是穷人们能吃的东西吗?说不定今天刚下肚,哪天就死了。这不是浪费吗!

      他眼珠子咕噜转了两圈。往年的官员们贪腐,向来是米里掺沙,熬成米汤给流民喝。今年这法子行不通,他得另外琢磨琢磨。
      至于太子那边,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贪少一点,不就行了吗?

      正当他为自己的机智暗喜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到了粥铺边,“还有吃的吗?”

      倘若裴赐和沈流在这里,应当一眼就能认出,这是那日前去讨水喝的那户人家的女孩。

      父母快饿死了,小女孩是听回去的流民说,这里有免费的粥喝。

      此时还有口锅中还剩了一些,士兵们纷纷看向范同,等待着他吩咐施粥的命令。
      没有人会刻意为难一个小女孩。

      又是一个穷人。范同嗤笑着站起身,亲自舀了一勺浓粥,俯身问女孩,“想喝粥啊?”

      女孩恭敬地双手将碗捧到范同面前。那是她家仅存的最好的碗,也是沈流那日喝过的碗。

      只见范同将勺子一翻转,稠密的白粥如雨滴版落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
      “门都没有。”

      他得意地笑了,当了半天孙子的憋屈在此刻消散殆尽。

      “走了走了。”他高声远去。

      士兵们无人上前帮忙,早已麻木不仁。唯有小女孩还趴在原地,将石板缝隙中的米粒一点点扣出。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