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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宁川郡依山靠海,与碧湖城相比,这里空气更咸湿,天一阴沉身上就发涩。

      南平洲他们到宁川郡的时候,没赶上好天气,天空阴沉得吓人,乌云黑压压地笼罩整座城,不时卷起的狂风里夹杂着海水的腥咸。

      宁川郡的郡守是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接待他们的时候很和善精细,吩咐茶点的还考虑到了露露。

      无论处事还是外貌,先入为主,露露对他很有好感。

      去生花岛的船只、食物和水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无名宗来了以后召集被雇佣的矿夫。

      郡守拱手让他们稍坐,自己去最后一遍察看。

      他走以后,可以保持彬彬有礼的几位师叔姿态松散闲适。

      这次来的有四位,从远字辈,排行为二、五、六、七。

      其中六、七是音修的同门师兄弟,也是一母同胞的双生胎,远二是剑修,师从鸣筝子,是南平洲的亲师叔。

      远五是位女丹修,高傲冷艳,话不多,袖子里头发上全是稀奇古怪的药,在场几位都不敢惹她。

      露露吃着南平洲拿给她的蜜饯,自觉得有回报之心,便跟他小声夸赞郡守:“这郡守可真好。”

      想到她也是这么几面功夫就喜欢上堪染的,南平洲随口应付之余,决定回去以后得让他母亲教一下。

      先不说郡守如何,她这见谁都是好人要不得。

      眼下四周无人,对面圈椅上的远六远七也在堂而皇之地讨论这个郡守。

      双生胎本就有天然的默契,所以选法器时又取了一对儿,这样一起攻击力更大。

      大概时吹唢呐吹得多,远六体态健硕,腮有些外扩,说起话来声音也大,轰隆隆地像闷雷。

      “额咋瞅着这郡守不像个好人呢。”

      他官话说得不好,口音很重,露露没听过,觉着很有意思,下意识就想学,被南平洲一把捂住嘴。

      露露挣开他,冲他一噘嘴,“哼。”

      远七正拿干净的布擦拭着他的大钹,往上面哈一口气,再用布细细磋:“钱跟前儿有几个好人呐,咱不也来了。”

      宁川郡给的酬劳相当可观。

      远六用手挠挠脑袋,一想好像也对。

      远二手扶在剑上,加进兄弟俩的聊天:“听说矿夫酬金都是走的公账,得到的金子却是分了两份,其中一小部分进了这位郡守的钱袋子里。”

      这郡守府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湖石鸟鱼样样不缺,家底可见一斑。

      露露闻言,趴在南平洲耳朵边求证:“听说……是听谁说啊,他们怎么知道的?”

      他还未开口,远五罕见开口,接了话茬过去:“听说就是臆造,人云亦云而已。”

      自己落了面子,远二也不生气,慢悠悠拉长声音“哎”了声:“话也不能这么说,无风不起浪嘛。”

      远七拉回跑远的话题:“重点不是这位郡守,是怎么全须全尾地从生花岛出来。”

      远二看向一双无情桃花眼的远五:“师妹丹药带了多少?”

      远五干脆利落:“管够。”

      “那就好。”远二放松些。

      想起生花岛上的那一株蔷薇,他心里就发颤,剑修老祖就是折在上面。

      这次他本不想来,去另一个单,结果他师父鸣筝子说除了大师兄覃俐子就他修炼时间最长,他去了他才放心。

      为了不负师望,他这才来的。

      临来前,他遗书都写好了。他孑然一身,财产归宗门,就是他的宝贝剑……

      远二想着,一脸眷恋悲痛地把剑搂在怀里。

      露露睁大眼睛,“那把剑也跟我一样有灵智吗?”会说话会笑,像人一样。

      南平洲摇头。

      露露倒吸一口气:“……吼。”

      远五一副没眼看地歪头,远六远七早就习惯了他这幅样子,每次出宗门他都这样,两人窝在那儿一块检查法器。

      郡守没一会儿回来,几人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几辆马车备在门口,矿夫们则从另一条小路上抄近道过去,尽快上船。

      无名宗几人坐在马车上,跟在郡守马车后面,穿过宽阔的中轴线街道,一路往码头驶去。

      所谓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宁川郡这次去,不仅要把城里的库房填起来,还要有足够上供朝廷的部分。

      为了尽可能多得拉回矿石,船是用的长三十四丈、阔十二丈高六米的大型船只,共五艘。

      这也是宁川郡最好最大的船了。

      他们到的时候,矿夫还在排队上船,郡守把花名册拿来,远二伸手接过。

      郡守:“这名册上两百位矿夫的信息都有,还望几位真人多看顾。”

      工酬很高,但是能豁出命去生花岛挣这份钱的,除了零星几个是艺高人胆大,大部分都是为了生活。

      出于良心,他还是把他们的安危放心上的。

      远二惯来一副温润和善人模样,最容易与人打交道,他一说起那些“定能护周全鞠躬尽瘁”这种话,让人觉得真诚得不行。

      这边都快称兄道弟,那边衙差小跑过来:“大人,已经登船完毕,可以随时出发。”

      远二忙抓紧时机告辞,带着身后边几个,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上船。

      为了代表无名宗形象,他们都是穿的宗里统一的衣服。

      青白底绣玉兰,带银色暗纹,在阳光下偶尔会闪。

      绸纱轻飘,宛若仙人腾空,身后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

      远六站稳后,还转过身去,不好意思地朝岸上的挥挥手,结果被远七这个弟弟一巴掌拍向后脑勺。

      “你拍额干啥里嘛?”

      远七对自己这个傻哥哥要无语死了:“你忘了师父说的,要低调……”

      “要端庄,要持重。”

      远六跟着他复述出来,声音都要盖过远七。

      回忆起师尊说的话,他手捂着后脑勺,对远七道:“额想起来了,是额错了,以后不会了。”

      远七抬头,眼神无奈看着自己的憨哥哥,抬手摸了他两把头,却被远六一本正经打掉。

      “额是你嘞哥,不许没大没小。”

      行吧,也不憨,远七敷衍点头:“行行。”

      几人上了船,等在甲板上的船夫立马去底舱报信,没一会儿,大船吱呀吱呀开始脱离岸边。

      今日天气不好,好在有风,船只可以借力,底舱不至于划得太辛苦。

      生花岛距离宁川郡不远,但还是要走一阵,几位师叔都进了房间休息,南平洲则还在船头上站着。

      大船起起伏伏,不时有浪花拍打到甲板,他用力站稳,还得注意到一旁激动地吱哇乱叫的露露。

      她人小,一个浪打过来,眨眼功夫人说不定就没了。

      偏她还觉着刺激,非得自己站地上来回跑,全身浇了湿透也不管。

      南平洲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她不会坐在他肩膀上,嘴里一直念叨着堪染。

      又是一阵湿漉漉的风从身后吹来,露露打了个激灵,一回头,就看到远五从两人身后走来。

      她提醒南平洲:“你远五师叔来了哦。”

      南平洲转身,冲来人拱手:“师叔。”

      “嗯。”远五应一声,然后看也没看他,直接对地上的小姑娘道:“马上要到了,你还是去换身衣服吧。”

      “哦。”

      露露乖巧点头,甜甜笑着道谢:“谢谢。”

      扭头朝南平洲伸手:“给我吧。”

      南平洲把乾坤袋摘下来弯腰给她。

      注视着露露蹦蹦跶跶一路小跑进船舱,南平洲收回目光看向远处。

      那里出现了一个小点,鲜红色。

      随着船只挺进,红点逐渐放大,很快从一个鸡蛋那么大逐渐变成一个庞然大物。

      艳红与浓绿的交织吸睛,在岛上提现的淋漓尽致。

      冷蛇一般的绞人藤蔓像只茧,把整座岛紧紧包裹在里面。

      火红的蔷薇钻出叶片,迎风招摇,浓烈的蔷薇香穿透海风的咸腥直逼鼻腔。

      花香过于浓郁,甚至闻了会有点眩晕,南平洲垂眸,抬手掩鼻。

      就是味道,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这个念头只有一瞬。南平洲还没来得及细想,身后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露露刚一出来,没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她倒吸一口气张大嘴:“哇……”

      南平洲弯腰把她捡起来,放到肩膀上,再次叮嘱她:“不要乱动,一定要跟紧我。”

      露露知道轻重,小脸绷紧,重重点头:“嗯!”

      远二他们紧跟着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来过几次熟门熟路的矿夫。

      远二道:“我、远六远七,还有这几位矿夫打头阵,远五跟平洲你们两个跟在矿夫后面殿后。”

      南平洲跟远五齐声:“是。”

      船只靠岸,一条三人宽的耀眼白路在硕大一片红花绿叶中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就是郡守先前说的“明路”。

      岛上再无可食的东西后,这株巨型蔷薇开始盯住来岛的矿夫与官兵,最擅长藤蔓延期后缠住人用力收紧绞杀。

      起初,他们想过无数办法,无论刀劈火烧,蔷薇根茎总能用最快速度生长。

      为了不放弃金矿,也为了减少因为拿不出金子交不上的贡品而日益升高的赋税,宁川郡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用生石灰铺道,再引海水浇灌,一层层的铺,一层层的浇。

      直到路下的花根被烧烂,路下这片土地被碱坏,再用石灰堆起近一丈高的白墙。

      蔷薇花的藤蔓再也不能在这一小片地方匍匐攀爬生长,宁川郡终于有了上岛之路。

      可是巨额的花费,与一批又一批人的前仆后继,他们也只能止步于仅有的一条由海岸到金矿的路了。

      铺天盖日的遮云在他们临上岛时就已经褪去,太阳挂在正当空,金灿灿地照耀着,石灰路反射的光,明晃晃袭人眼球。

      矿夫们排成单列,尽管路有三人宽墙有一丈高,所有人也都含胸驼背缩肩,尽量让自己更瘦小。

      露露以手搭篷,环顾四周。

      可惜除了两堵白墙,墙外的情况一点都看不到。

      她小嘴不自觉抿紧。

      这样一点也不好。

      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即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是太被动了。

      她能感觉到,蔷薇花的藤蔓在路两旁蠢蠢欲动。

      头顶这片窄窄的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吃人的绿藤就要冲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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