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42、伊塔风波

　　诺姆是劳拉在战场上的士兵，劳拉差点被敌人杀死的时候，诺姆将劳拉解救出困境。原本因为功绩，诺姆可以连升好几级，只可惜他的荣耀远远遮住了曼德将军的儿子，曼德直接将诺姆的功绩转手送给了自己的儿子。

　　沉默的诺姆不像其他士兵喜欢阿谀奉承，曼德将军直接将诺姆踢出了军队，并且打断了他一根肋骨。毕竟，被打败就意味着弱者。

　　因为救命之恩，劳拉偷偷救济着诺姆，诺姆是个孤儿，没有人照顾他。渐渐的，劳拉明白了诺姆的志向：他想要推翻埃布尔残暴的统治，埃布尔将惩罚弱者当成了自我欣赏的美学，甚至会露出欣慰的微笑。

　　“她在欺压过去的自己，她想要杀死所有和自己童年一模一样的弱者。”

　　诺姆总是这样告诉劳拉，想让劳拉清楚地认知埃布尔是个不值得的君王，“埃布尔不是崇尚武力，而是崇尚暴力！她享受弱者的□□，不该是天堂歌向往的主人。”

　　劳拉默念着诺姆的每句话，她知道那些语言都十分正确。可是自己陪伴了埃布尔这么些年，她为什么变成这样，自己是知道一些的。

　　绝望的挣扎的童年：母亲将女孩送给了叔父，叔父无休止地蹂躏和虐待，被迫灌输强弱分明的世界观，看着下等奴隶忍受虐待直到习惯，隐藏在内心的洛狄忒狼性的女人血脉……

　　埃布尔总是一个人发疯，她会抓着自己的头发往床头撞过去，然后满脸是血的睡上一晚。劳拉选择陪伴她，拥抱她，守护她，也是为了那个在黑暗中默默挣扎哭泣的小女孩，她被长大后的埃布尔遗忘了。

　　被暖阳照顾的一天。

　　“《伊塔的爱》？那是什么？”克劳德打着呵欠，望着门口的柯妮丽娅，罗伯特跟在柯妮丽娅身后。小罗伯特的掌心捧着一本叫做《伊塔的爱》的书籍。

　　突然名声大旺的童话故事，却被贵族权势视为禁书。

　　只因《伊塔的爱》中主人公，是一个叫作伊塔的鲛人。

　　库帕小岛中，有个穷小子叫作诺恩，诺恩是个心地善良的男人，他酷爱大海。所有人都说，诺恩是海的儿子，他总是与水结缘。

　　某日暴雨，诺恩因为生机出海捕鱼，巨大的渔网套住了蓝色鱼尾的鲛人。鲛人被关进囚笼，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绝望地盯着船上的人们，想要吟唱唤来同伴。

　　“不要唱歌，他们会割掉你的舌头！”

　　诺恩捂住了鲛人妄图嘶叫的嘴唇，做了噤声的动作，抚摸着鲛人湿漉漉的头发，暗自惊叹道：“鲛人都像你这么漂亮吗？不要害怕，我会让你回家的。”

　　淡黄色的眸子盯着诺恩，鲛人摆动鱼尾，似乎消解了些恐惧。

　　捕鱼的日子枯燥乏味，诺恩总是偷偷溜进来，告诉鲛人关于库帕小岛的故事。鲛人总是低着头聆听，开始的时候鲛人的表情总是嫌弃而无聊，后来越发上心甚至是期待，看见诺恩的瞬间鲛人的眼睛会变得更加明亮。

　　“穷小子，你做什么哪？这玩意儿要是给放跑了，当心我们拔了你的皮！”

　　“瞅瞅你的德行，浑身恶臭的鲛人也能把你迷住。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找过女人啊？”

　　“这鲛人货不错，大老板们就喜欢这副模样的，价钱肯定少不了。”

　　诺恩捏起拳头对着贼眉鼠眼的老头就是一砸，老头的鼻梁肿胀起来，鼻血流了一地。老头背后的壮汉抓起诺恩按在了地上使劲揍，鲛人抓住笼子的栏杆哇哇大叫，直到诺恩的朋友奉承几句好话才结束争端。

　　浑身是血的诺恩躺在鲛人眼前，鲛人伸出自己黏糊糊的手掌想要触摸他，无奈被牢笼阻隔。诺恩朝着牢笼一步步爬行过来，他的手里捏着挨揍时偷来的钥匙，想要打开鲛人的囚笼。

　　“你想做什么？我就知道……”

　　门口出现了一名捕鱼人，他看鲛人的眼睛发着精光，仿佛这条鲛人是用黄金打造而成的。好几名赤膊的壮汉将诺恩拖了出去，鲛人能够听出来诺恩在挨打，伴随着无数人恶毒的咒骂声。

　　“你自己不要钱我们还想要呢！”

　　“你知不知道一条鲛人值多少？就这一条，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好嘛？”

　　“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她和那些鱼不一样！”诺恩狡辩的声音被所有人嗤笑，他们嘲讽眼前的男人弱小而天真，将脚丫踩在了诺恩的脸上。

　　鲛人听见了诺恩的咆哮，她挺起身体发出吟唱。

　　海水开始翻滚，船体猛烈摇晃，人们的精神在瞬间被歌声击溃。鱼群狂躁不安，游动的鲨鱼将目标放在了这只渔船上，鲨鱼的身体企图撞碎渔船。

　　渔夫在船上滚了好几圈，发现船身开始出现裂痕，吓得尖叫起来，“鲨鱼群！是鲨鱼群！”人们惊慌失措，开始将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推下船只，看着他们被鲨鱼攻击、咬碎、吞噬，然后浮上一层红色的血。

　　船只被浪花顶起，直接裂成两半。诺恩的身体撞在了转舵上，立刻弹起身子冲进了船底的仓库，他的手心还捏着那把钥匙！钥匙将锁打开，诺恩将鲛人的身体拖出了囚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快走，鲨鱼群来了！”

　　诺恩的身体往后跌去，只见他身后的木板全部碎裂，身体没入大海。鲨鱼群朝着诺恩的身体包围过来，这架势仿佛要吃掉诺恩的骨头，诺恩的眼睛注视着鲛人明月般的眸子，嘴角勾起了微笑，“我说过，会让你回家的。”

　　“诺恩！”鲛人张口说话，俯冲过来抱住了诺恩下沉的身体。面对鲨鱼群，鲛人露出了狰狞可怖的面孔，仿佛要将鲨鱼撕裂，鱼尾疯狂摇摆，那是动怒的表现。

　　鲨鱼群有所震惊，却没有完全因此退却，它们试探性地进攻，发现鲛人并不厉害。锋利的牙齿落在了鲛人的身体上，鲛人抱着诺恩朝着大海的边缘游去，她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待同伴的援助。
　　如果放弃眼前这个男人，自己应该可以逃出去。

　　鲛人的身体被鱼群经啃食，早已遍体鳞伤，体力不支的颤抖让诺恩恢复了神智。诺恩抬眼看见了鲛人背后的鲨鱼正张开尖利的牙齿偷偷接近，立刻使出力气在水中进行旋转与鲛人对调了位置，鲨鱼的牙齿咬住了诺恩的衣裳将他抽离鲛人的怀抱。

　　鱼尾剧烈抖动起来，鲛人发出了悲戚的哀鸣，海水颤抖起来，鲨鱼群开始变得混乱。它们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恐惧，那是肃杀的味道，鱼群朝着鲛人的反方向开始奔逃，海水又只剩下落寞。
　　鲛人猛冲，拥抱着诺恩，与他拥吻起来。

　　寻一块木板，诺恩和鲛人抓着木板浮在海面，那已经是深夜了。

　　“我叫伊塔，诺恩，我叫伊塔。”

　　鲛人重复着自己的名字，似乎是害怕对方忘记，那种倔强的眼神可爱而动人，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铭记。

　　库帕小岛的渔夫，只有诺恩活了下来。他总是自信而快乐，并且总是说自己得到了天神的眷顾，也就是属于伊塔的忠诚的爱。

　　——

　　“这是洛狄忒的童话？美化鲛人，埃布尔可不会高兴。”克劳德翻越书籍，发现里面的插画都特别精致和美丽，鲛人总是比人好看一百倍的。他伸手摸了摸罗伯特的脑袋，“柯妮丽娅，你怎么给罗伯特看这种书？”

　　“爱的熏陶不行嘛。”柯妮丽娅把嘴一撇表示自己不开心了，“洛狄忒的孩子们可喜欢这本童话书了！男人和女人都在看，这有什么？”

　　禁书，禁止的是鲛人，不是爱情。

　　侍女口头表示邀请，邀请人是劳拉，目的地是肯尼酒馆。

　　“啊，劳拉将军怎么会去那里？肯尼酒馆可是下等人的窝，乌烟瘴气的。”门口的侍女窃窃私语，被传话的老女人狠狠蹬了一脚，那一脚踹在了说话女人的小腹上，力道不简单。

　　灰色的萨尔玛王宫被华丽的街巷包裹，壮硕的将军、魁梧的士兵、富贵的商人大摇大摆地行走，威风八面。无论是谁评价这座马丁斯特堡，恐怕都会使用“盛大”这个辞藻吧？

　　“我要变成伊塔！她是个勇敢的人鱼，而且她很漂亮！”

　　女孩抱着童话书冲进了母亲的怀抱，尖细的声音飘荡在街巷末尾。母亲抓着女孩的头颅直接甩了几个巴掌，眼睛窥探着四周，低声骂道：“那是吃人的妖怪，你觉得她好看？她觉得你好吃！傻子，别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人群突然聚集，纷纷举着木板，木板画着鲛人的模样。那群人高声大喊，“鲛人是无辜的，请埃布尔殿下心存善念，放过她们吧！”

　　“伊塔那么温柔，您不能杀死她！”

　　“恶毒的女人，你正在杀死世间最美丽的生物！”

　　克劳德有些疑惑，老女人领着他们沿着窄小的道路边缘缓缓前行，并且解释着现在的状况，“《伊塔的爱》让这群人陷入了对鲛人无限的崇拜和喜爱之中，现在的他们根本接受不了伤害鲛人的事实。埃布尔捕获鲛人的信息被人泄露，为菲利普准备鲛人盛宴的消息也流传出来……唉。”

　　果然，人群拦住了精锐女骑，女骑中间是精致华丽的马车。

　　马车附近没有劳拉，而是一名精壮的男人，他冷着脸望着那群横加阻拦的人民，抓起了巨大的重锤砸在地面。地面出现凹洞，人们甚至能够感觉到大地的颤抖，那就是保护埃布尔的力量。

　　“撒切尔，让他们滚开。”埃布尔躺在马车里，菲利普坐在女人身边啃着白嫩的梨，清脆的咀嚼声让埃布尔有些口渴。

　　“埃布尔，您不能杀死任何一只鲛人！”

　　人民还是在辱骂和放肆，撒切尔抓起了叫嚣的女人将她的身体按在地面，重锤无情地落在了女人的腿弯处，鲜血很快救铺开了。

　　喧闹的群众安静下来，埃布尔掀开马车的布帘，打着呵欠，鄙夷地望着那群无知的人民，戏谑地说：“撒切尔，我们快走吧。活着的鲛人才好吃，死了还不如喂狗呢！”

　　“这是屠杀！埃布尔，你总是这样！”

　　“你们都忘记米德海峡之辱了吗？血洗萨尔玛王宫的海妖头颅，你们有谁还记得吗？普洛斯海域从未尊敬过洛狄忒，我凭什么要以礼相待？”埃布尔大怒，菲利普将梨核重重地扔了出来，大声咆哮道：“海妖的肉很好吃，你们凭什么不要我吃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嘛？海妖吃人的时候可没这么多事情！”

　　马车被撒切尔带领的精锐女骑保护着，穿过了愤怒的人群。

　　他们只有愤怒而已，连愤怒的源头都是别人编造的。

　　“伊塔万岁！”
　　“伊塔神女，打败埃布尔吧！”
　　“伊塔，我们想要自由！”

　　埃布尔愣住了，她的眼睛开始冷若冰霜，手指弯曲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菲利普拍了拍埃布尔的手背，掀开了车窗的帘子，朝着身后的人群大声吼道，“我会吃掉你们的伊塔，骨头都不剩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