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40、锁雷仪式

　　恐惧中挣扎的埃布尔被菲利普搀扶着奔往自己的寝宫，云鬼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她。她知道自己残杀过多少人，但她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亡灵的杀意！

　　穿着宽松睡袍的女皇蜷缩在寝宫的角落，她的眼泪像假的一样掉个不停。埃布尔几乎不落泪，她亲手杀死自己懦弱的母亲和意图对自己施暴的叔父，她的手掌从来都是一捧一捧的鲜血，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东西。

　　她不是没有听见过帕克斯花园女奴们痛苦的惨叫、街巷穷人们被殴打的□□，她也亲眼见过战场只剩下半个身子还在爬行的想家的士兵，她能够亲手折断信鸽的翅膀并且吃着香喷喷的鸽子肉阅读它带来的书信……

　　埃布尔的极端，并非追求精致和整洁，而是享受弱者的痛苦直到自我麻木。

　　这和童年逃不开关系。

　　——

　　懦弱的母亲继承王位，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和利益，她被迫与各大家族进行身体交易，名声逐渐败坏。父亲在战争中死亡，母亲没有值得倾诉的人，她开始酗酒甚至当众与英俊的士兵调情。

　　“埃布尔，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张床解决不了的。”她的母亲总是这样告诫自己，埃布尔望着伤痕累累的母亲，那双年轻的眼睛早已没有了向往。

　　“你的叔父，他深爱着你，视你如珠宝……”埃布尔的手被女皇塞进了叔父肥硕的掌心，男人捏着埃布尔小小的手掌，将她捏得生疼。

　　叔父的庄园种满了鲜花，为埃布尔准备的房间也充满了玩具。这里仿佛不是洛狄忒帝国，每一个奴隶都是少女，没有对于女人的敬畏和尊重。

　　叔父常说，“洛狄忒啊，女人贫贱的血脉终于要被揭开啦！那些原本该做狗的东西竟然坐上了王位，未来的女皇也将成为我的妻子，洛狄忒终于可以站起来啦！”

　　叔父恨女人，埃布尔心想。她看着叔父将女人们当成畜生使唤，让她们吃剩菜、学狗叫、不穿衣服乱撒尿，甚至让女人们互相扇耳光、骂人、打架。

　　“埃布尔，女人天生就是弱者。强者可以对弱者做任何事，强弱的世界里，没有正义和善良可言，所以你不要哭。”

　　经历了叔父整夜的折磨，埃布尔倒在床上，她捂着肚子、流着眼泪，恶狠狠地吼道：“洛狄忒的女人是最高贵的，你一定会被这样的血脉打败！我会让你哭得比我现在更难看！”

　　十岁生日，埃布尔亲吻叔父，咬掉了叔父的舌头，并且将小小的匕首扎进了叔父的胸口。

　　埃布尔舔了舔满嘴的血，麻木的眼睛没有再发光，她直接举着匕首冲进了母亲的寝宫，杀死了母亲和她身边肥胖的男人。

　　所有的屈辱让埃布尔当了数年的狗，当她做回人的那一刻起，她也只能把别人当成狗来对待了。她会发疯、会尖叫、会嚎啕大哭，甚至会自残。

　　但她，拿回了属于洛狄忒女人的骄傲。

　　埃布尔想起了自己经历的一切，也回忆着自己正在将过往经历过的一切宣泄在弱者身上，那些弱者……不就是当初的自己吗？整个身体开始发凉，女人吓得想要躲藏起来，黑暗想要吃掉自己！
　　如同在叔父的床上，小小的女孩躲在被褥里面，生怕叔父吃掉自己一样！

　　“埃布尔？”菲利普的声音出现了，他用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埃布尔冰凉的脚，使劲地搓了搓将那双小脚搓热。然后钻进了埃布尔的怀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明天的锁雷仪式会很辛苦的，埃布尔要早点儿休息呀！”

　　“啊，我的菲利普。”埃布尔流下一行热泪，她紧紧搂住了菲利普毛茸茸的头颅，在冰冷的角落度过了自己的并不幸福快乐的梦境。

　　准确来说，克劳德等人是被吵醒的。

　　锁雷仪式的阵仗，轰动马丁斯特堡。

　　雷神塔附近的空地已是人山人海，人民提着早已做好的饭菜抢着好位置等待仪式的开启。雷神塔是洛狄忒最高的建筑，黑色的花岗岩石块打磨出来的最为坚固的圆塔，常常散发着肃穆的、铁锈的味道。

　　你不敢不尊敬，传说雷神塔里面居住着雷霆的使者——吉娜·爱丽丝。

　　仙台是马丁斯特堡检阅士兵的高台，只有贵族才能进入。埃布尔带着劳拉和克劳德等人进入仙台，仰望着雷神塔顶端的乌云。那些乌云似乎听见了指挥，朝着雷神塔聚集，气温骤减，却没有人愿意回家。

　　“别着急，锁雷仪式完毕后，我会让你见她的。”埃布尔转身对着劳拉说话，手指拂过劳拉的面颊，嘴角骄傲地翘起，眼神的余光瞥向了克劳德，“死亡曲的执行者，亲眼见识一下天堂歌的双生天使吧！她们的力量并不比你弱。”

　　攀比的味道。

　　雷神塔上出现了小小的身影，穿着洁白的长裙、□□着脚丫颤巍巍站在顶端，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乌云汇聚的地方，她的眼睛是蓝天的颜色。眼神带着恐惧，女孩俯视着仙台，当她看见埃布尔凝视自己的眼神，吓得往后倒退险些跌倒。

　　“咔嚓！”

　　白色的雷霆像游龙窜下，它直直降落砸在了雷神塔顶端，没人看见那道雷霆真正的去处。雷神塔传来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尖细的声音让克劳德等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柯妮丽娅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哦！吉娜！吉娜！”

　　洛狄忒的人民对于吉娜的惨叫置若罔闻，似乎听到了神明的吟唱，纷纷挥舞着双手高声呐喊，似乎在回应吉娜的吟唱。

　　克劳德俯视疯狂的人群，他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冷意，眼底藏着模糊的伤感。

　　那群无知的人民，给予雷神塔极端的信仰与期待，那是他们对于力量的臣服和赞美，对于洛狄忒帝国实力的自信与骄傲。

　　人群中，女人将怀中的婴儿高高举起，婴儿听见了雷电的轰鸣声吓得大哭，抓着女人的头发挠个不停。男人们吹着口哨，呐喊着吉娜的名字，眼睛盯着头顶的乌云，期待那束白光来得更加猛烈。

　　白光与雷霆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对准了雷神塔的顶端飞窜而下！

　　“刺啦”声像是要将天空划开一道银白色的大口子，炸裂在雷神塔闪出金光晃着人们的眼睛。

　　雷声越来越密集，白光越来越耀眼。所有人变得紧张起来，他们不再欢呼，而是双手合十祈祷着什么，却还是没人回家，没有一道雷霆会落在他们头顶。

　　“不要。”罗伯特紧紧抓着肖恩的手腕，躲在人群中默默说了一句，他轻轻地说，“爸爸说过，雷电是杀人最快的力量。下雨的时候，要远远躲开！”

　　柯妮丽娅将手掌握在胸前，没敢咽唾沫，甚至不敢睁眼。克劳德的眼睛落在了远处的劳拉身上，她将手掌搭在仙台的围栏上，眼泪掉在手背上，紧抿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

　　似乎是感应到了克劳德的注视，劳拉迅速擦拭眼泪，恢复了平静的状态。

　　“锁雷仪式，到底是什么？”克劳德正色问道，他的声音故意大了些。

　　“吉娜召唤雷霆，将所有的雷霆锁在自己的脊骨之中，贮存神明的力量。这就是锁雷仪式！”埃布尔回头解释，接着转身仰望着雷神塔，骄傲地说：“这是洛狄忒无人可战的实力！克劳德先生，没有人能面对这样的力量，即使是千军万马。”

　　所以，你不需要联盟？克劳德在心底里问，脸上却还是微笑的模样。

　　克劳德盯着雷神塔顶端倒下消失的身影，“埃布尔陛下，你们的神明倒下了。”

　　“可她终究会站起来。”埃布尔一字一顿，小小的身影颤抖着再次出现在雷神塔顶端，她高举着双手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安静的人群突然炸开了锅，全场沸腾！所有人和她一样高举双手咆哮起来，用撕裂的嗓音呼喊着吉娜的名字，疯狂的微笑感染着在场所有人。

　　“吉娜！神明！”

　　“请保佑我们！雷霆的使者！”

　　“洛狄忒永不服输！洛狄忒的太阳永不熄灭！”

　　锁雷仪式结束，埃布尔扭动着肩膀、打着呵欠离开，她的眼睛最后落在了劳拉身上，似乎答应了劳拉什么要求似的。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的表情，不可一世。

　　克劳德盯着劳拉飞奔离开的身影，罗伯特不知道为什么紧紧追了上去，克劳德等人只有跟随着他们。雷神塔的守卫将克劳德等人拦了下来，肖恩用百花刀贿赂守卫们，克劳德等人立刻跑上了雷神塔。

　　那是一圈圈曲折的楼梯，黯淡的烛火并不能毁灭黑暗，甚至被黑暗一点点侵蚀、吞噬、淹没。克劳德等人能够听见劳拉略微带着哭腔的喘息声，劳拉在转角处狠狠摔了一跤，罗伯特立刻跑上去搀扶，劳拉惊讶地盯着罗伯特，什么话也没有说。

　　通往雷神塔顶端的大门被锁链拴住，劳拉气急之下用重剑斩断了锁链，直接将大门撞开。雷神塔的天台只有一滩瘆人的鲜血，两名侍女正跪在地面擦拭血水，面无表情地抬头盯着劳拉，像是死人的眼睛。

　　“劳拉将军，吉娜小姐在雷神阁里。”侍女低头回答，她知道劳拉的目的。

　　劳拉望着地面的血迹，忍住了眼泪冲向了雷神阁，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畜生！都是畜生！都是渣滓，该死……”

　　克劳德等人爬上楼的时候，看着罗伯特站在雷神阁门口呆愣的样子，立刻上前将罗伯特拉进怀中。

　　眼前的场景让所有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