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31、宴会

　　“为什么不休息呢？柯妮丽娅小姐。”翻身的阿黛尔看着烛火旁阅读书籍的柯妮丽娅有些惊讶，后者打着呵欠回答，“害怕你想不开啊，克劳德命令我不准休息。”

　　阿黛尔惊讶的眼睛转了两圈，伸手抽走了柯妮丽娅手里的书，盯着她的眼睛安静地说，“克劳德先生希望我活下去，那我就活下去吧。我相信他的选择，也想拥有一次真正属于自己生命的下半生。”

　　柯妮丽娅盯着阿黛尔干净纯粹的眼睛，抱着她一起躺在床上，“维克多是个孤独的人，他那样善良。即使你不爱他，也请陪着他吧。”

　　“他足够强大，别担心。而且，你再也不会被别人伤害……阿黛尔，你要记得微笑，微笑对他很重要……”梦境里喃喃的柯妮丽娅说着胡话，每个字被阿黛尔记在心中。

　　这一夜，克劳德的处境并不好。

　　他总是陷入噩梦，他梦见自己被困在执行坟墓中。无数把巨大的斩杀剑挂着的铁链追赶在自己身后，克劳德不停地奔跑，他伸手去触碰那些斩杀剑发现自己的手掌似乎被火焰灼伤，剧痛不已！

　　亡灵们将清洁者撕碎，清洁者的亡灵加入追赶的队伍，嘶吼着奔向自己。克劳德望着身后的亡灵组织，还有舞者，还有孩子，铁链朝着自己的眉心飞来，他站定身子准备迎接死亡。

　　“克劳德！”

　　孩子的声音？克劳德猛然看向天空，他听见了罗伯特的声音！天空回荡着克劳德三个字，最大的斩杀剑从克劳德背后拔地而起。从这把斩杀剑上飞出的锁链从克劳德身后飞出，将亡灵和守护计划的人砸得粉碎！

　　雷霆突然出现，直直刺向克劳德的额心。

　　“不——”

　　克劳德从黑暗中惊醒，他靠在阳台，看着星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惊醒了，最近的噩梦总是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归程很快，每个人都有思念的人。

　　诺丁城堡的葛兰陛下早已经得到胜利的消息，他其实并没有惊讶，毕竟光明骑士出征百战百胜并不是谣言。他准备了盛大的宴会，等待着满载荣耀的将军们。

　　葛兰陛下的宫殿在卡修斯帝国的首都埃皮诺斯城内，但他不喜欢那里。埃皮诺斯建造辉煌精致，总是带着柔情和蜜意，并不适合迎接勇士；诺丁城堡刚硬威武，深沉的气氛才适合挺拔的男人。

　　坎德酒庄因为刺杀的缘故，内部人员被葛兰全部秘密处理掉，换成了自己人。一整只烤羊放在长桌上等待着英雄的归来，罗伯特看着它直流口水，他搓了搓自己的手下决心让克劳德回家给自己做一份一模一样的烤羊。

　　“摘一根羊腿给罗伯特吧，他都馋成那副模样了。”葛兰开口，侍女赶紧端着盘子走到罗伯特的身边。罗伯特并不昂贵的衣服让侍女很不服气，她偷摸翻着白眼，只用小刀切下一块窄小的羊腿肉放在盘子里面，故作高贵地站在肖恩身边。

　　侍女似乎得到了高高在上的机会，挺拔的胸膛抵着肖恩的胳膊，鼻子吐出毫不客气的热气，像狼狗的模样。盘子放在罗伯特面前，罗伯特欢喜地接过来，用手掌抓起那块肉就往嘴里放。侍女觉得很好笑，退在后边捂着嘴巴冷冰冰地笑。

　　肖恩听出了嘲讽，他凑近罗伯特用手帕擦了擦他油滑的嘴角，顺便教他使用刀叉。没想到罗伯特接过了手帕擦了擦手指，优雅地举起刀叉开始切肉，动作熟练，他调皮地回答：“克劳德先生说过，用手抓来吃的东西，吃起来都很香。”

　　“但他还是教会你使用刀叉，不是吗？”

　　“克劳德先生说，现在大多数人吃饭已经不再是为了享受食物，要么是为了幸存的温饱，要么是为了贵族的浮华。礼节是高贵的，但是扔掉礼节，又是另一种快乐！”

　　肖恩吓坏了，他赶紧捂住了罗伯特的嘴，生怕葛兰听见说他们轻视王权。

　　谁知葛兰让侍女为她斟酒，侍女满心欢喜地趋步而去。葛兰晃了晃盛满红酒的被子，将酒杯一甩，酒水全部洒在了侍女的脸上，红色的水流进了脖子里。

　　“啊！”侍女吓得跪下去，不敢抬头。其余的侍女和守卫只有将头低得更厉害些，没有人敢说话，他们都值得葛兰的厉害。

　　“下贱的奴隶，对待客人也会趾高气扬了？”葛兰冷眼盯着她，伸手强制性将侍女的头颅抬起来，冷不丁甩了她耳光，甚至用皮靴重重蹬在侍女高傲的胸膛上。侍女不敢动弹，她默默忍受着巨大的侮辱，眼泪静悄悄地流了出来。

　　没人知道为什么葛兰会生气，他让守卫将侍女拖出去，也不知道跟守卫说了些什么，那名侍女当场就瘫在地面，只有两只眼睛直直瞪着。

　　“用手抓着吃的东西，吃起来香吗？”葛兰恢复了微笑的模样，明明他也只是个孩子的年纪，却依旧比成人老练得多。

　　肖恩撞了撞罗伯特的肩膀，刚想帮忙回答，谁知罗伯特已经点了点头，“陛下，很香。前提是，手要洗干净才可以哦！”

　　这句话显然很冒犯了，肖恩觉得自己后勃颈有一把明晃晃的刀随时准备对自己进行宰杀。葛兰大笑起来，命人端了洗手盆过来，将手伸进去搓了好几下，用手帕擦干后抓起了自己盘子里的牛肉放进嘴里嚼。

　　“真的很好吃。罗伯特小少爷，您的主意真不错！”葛兰满意地点了点头，看了看仆从送来的消息，得知光明骑士已经回到了诺丁城堡，立刻起身准备迎接。

　　肖恩发现，葛兰看罗伯特的眼神，是孩子看孩子的眼神，没有城府，甚至懒得试探。他们的任何交流，即使幼稚，也出自真心。

　　军队齐步的声音接近，葛兰拉着罗伯特的手掌站在坎德酒庄的门口，他微笑望着远方出现的人影。拥挤的人群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半个月前的讽刺与咒骂早已消失殆尽，维克多在战场上成为英雄的故事再次传颂起来。

　　光明骑士现身，少女们捧着鲜花开始呐喊，孩子们抓着手中的骑士木偶高呼着两人的名字，男人们也激动地挥着手。风尘仆仆的两名骑士，脸上挂着伤痕，眼角带着安全感跪在葛兰的面前，他们的忠诚从没有褪色。

　　“我不必对你们抱有希望，你们就是希望本身。”葛兰扶起了光明骑士，转头看向克劳德和柯妮丽娅，他的笑容没有停止，眼神中的火热却消失了。克劳德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和光明骑士一样的尊重，他也没有过多在意。

　　克劳德对着柯妮丽娅点头，柯妮丽娅从身后提了一只巨大的铁笼子出来，里面有三个湿漉漉的东西爬行着。黏糊的液体沾满了铁笼子的边缘，潮湿的臭气开始弥漫，人群中出现了呕吐声，女人们纷纷拿出手帕捂着脸和鼻子。

　　“这就是拾荒行者？它们像孩子一样。”

　　“所以才可怕。”克劳德补充一句话，葛兰表示认同，但是没有微笑。

　　“我会为您证明我的身份，葛兰陛下。”

　　克劳德选择了坎德酒庄背后一块荒废的土地。他将笼子打开，浑身伤痕的拾荒行者一瘸一拐地爬行起来，像三个脆弱的孩子痛苦地呜咽着。侍女们纷纷捂住眼睛，惊呼场面残忍。

　　克劳德半跪在地面，虔诚地吟诵着什么，右掌覆盖在大地上，土地鼓起一个小包。克劳德握住什么东西，将一把斩杀剑从土地里面生生拔了出来！

　　“执行者，请放过我们。”嘶哑的声音响起，拾荒行者趴在克劳德面前，眼泪汪汪。它们抬起头的时候，睁着一双澄净、无邪的大眼睛，那像是执行者和拾荒行者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你们敢在执行者面前违背死亡曲的规矩，就应该有勇气背负后果。”

　　克劳德举起斩杀剑，对着拾荒行者的身体就是狠狠一切，绿色的烟雾和红色的鲜血同时流下……下人们震惊，尖叫起来；士兵们低下头，不敢再看；葛兰盯着拾荒行者的尸体慢慢化成青烟，眸子里面似乎只有那把斩杀剑。

　　绿色的烟雾消失，拾荒行者的生命已经毁灭。

　　“克劳德先生，您的剑很有趣。”葛兰盯着那把剑，克劳德将斩杀剑丢向地面，斩杀剑在接触土地的瞬间化为尘土。

　　“斩杀剑是死亡曲最高权力的象征，只有执行者才能拥有。”克劳德慢悠悠地回答，他能感受到葛兰对于斩杀剑的渴望。

　　葛兰领着众人回到了坎德酒庄的宴会，光明骑士被安排在离葛兰最接近的地方。威廉的妻子黛西泪眼朦胧，她拥抱着威廉热情拥吻；葛兰则拉着罗伯特的手送他坐上座位，自己才回到自己的主座；柯妮丽娅靠着克劳德坐下，整个身体放松下来，她的眼睛盯着满桌的美味发起光来。

　　羊腿被骑士们啃得渣都不剩，昂贵的水果被克劳德挑了又挑，柯妮丽娅满嘴油污却还乐呵呵笑个不停。葛兰命人取出“对抗计划签署书”，他拿着白绸盯着克劳德的眼睛，轻声问他，“克劳德，如果有机会，你会为我效忠吗？”

　　所有人都停止了进食，纷纷抬头望着克劳德。

　　肖恩皱了皱眉头，柯妮丽娅扯了扯克劳德的袖子。

　　“信任很昂贵，陛下的信任只会交给您的光明骑士，不是吗？我不需要这个机会，当然这个机会也不需要我。”克劳德轻轻剥开紫色葡萄的果皮，将晶莹的果肉含进嘴里，吮吸着酸甜的汁水。
　　葛兰冷笑一声，将白绸递给了侍女，侍女恭敬地将“对抗计划签署书”递给克劳德。

　　克劳德看着那个有力的名字“葛兰·文森特”，心中总算有块石头落地了，他站起身朝着葛兰深深行礼，眼睛里出现了尊重的意思。

　　大鱼大肉之后，维克多向葛兰坦白：冯蓝军队大败而归，并且送了一个美丽的女人给自己，而自己已经收下了。葛兰很是震惊，毕竟维克多可从来没有主动要求拥有女人，能让维克多动心的女人，葛兰很是好奇。

　　可是，阿黛尔被送进来的时候，葛兰看不出阿黛尔哪里特殊。

　　“我曾经为你介绍过比她美丽十倍的女人，维克多。”葛兰抓着阿黛尔的脸，盯着女人单纯干净的眼睛，“你得证明你不是守护计划的人才行。”

　　“葛兰陛下想要怎样证明？”

　　“剁掉一只手，刺瞎一只眼睛，割掉半个耳朵，顺便砍掉一条腿。变成一个美丽的废物，就不会有威胁了！”葛兰恶狠狠道，他看着阿黛尔眼睛里闪烁着恐惧的目光，将女人扔在地面。

　　维克多跪在阿黛尔身边，开始求情，“陛下，在战场上我是个怪物，我不希望我的妻子也是个怪物。她不会是守护计划的杀手，我会为您监视她一辈子！”

　　“卡修斯帝国任何说你是怪物的人，都被我割掉了舌头。以后，你自己也不例外，维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