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27、战场

　　男孩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两把银晃晃的小刀。那是上桌就餐随时都能见到的小刀，原本是优雅和尊贵的象征，男孩手里的刀，要沾的不是牛排酱，而是人血。

　　“人的神明只能是人，规则之外的存在，只有毁灭。超力量者，你对我们的未来威胁太大，除掉你，是为了整个人类！”男孩老练地发言，眼睛里面闪着别样的光芒，带着憧憬的、期盼的、渴求的光，仿佛自己正在被光明和正义照拂。

　　“我不能加入人类吗？孩子，我也是人啊。”

　　“你不是。超力量者，超越即是背叛，即是威胁。”男孩冷漠回应，形如那群妇女对着维克多喊怪物。克劳德觉得滑稽，却又觉得背后冰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扼住喉咙一样喘不过气。

　　男孩整个身体就像安置了弹簧一样，弹跳力极强，瞬间跳至克劳德身侧，小刀直接落在克劳德耳畔。克劳德叹了口气，后退好几步盯着男孩的脸，那样稚嫩的脸却有着那样一双冷酷麻木的眼睛，真可惜啊。

　　“小不点儿……”

　　克劳德话还没说完，男孩立刻转身来到克劳德背后，对着他的后背扎去。克劳德瞬间转身，伏下身体伸腿去绊男孩，男孩立刻跃起避开了克劳德的绊子，嘴里冷漠回答：“怪物，你对人类没有应有的敬畏。人类，将会成为未来的主宰！”

　　看着男孩轻盈躲避，克劳德无比想念柯妮丽娅的匕首。

　　他被太阳烘烤着，说实话，死亡曲的扫墓人确是不喜欢大太阳。水蓝色的眼睛越发平静，他正视男孩的目光，沉默片刻开口，“人世间，我只尊重三件东西：自然、时间与死亡。”

　　“愚蠢的信仰！”

　　男孩啐了一口，像瞧着一条死鱼一般盯着克劳德。

　　他的双手握紧了小刀，在空中旋转了两圈，刀刃猛烈地刺向了克劳德的身体。克劳德像风一样避开，右掌聚集起来形成拳头，瞬间出击对准了男孩的腹部，男孩来不及躲避。

　　但是，他同样命中了克劳德。

　　小刀将克劳德的手臂划了很长一道口子，那是手背伤口的两倍长。

　　另一把刺向克劳德后脑勺的小刀被克劳德用手掌攥住，克劳德的右手从小刀瞬间移动到男孩的手腕处直接拧断了男孩的手腕。

　　男孩因为腹部的剧痛惨叫一声，又因为手腕骨头的碎裂叫得更加凶猛，他的身体害怕得抽搐起来。另一只手因为剧痛也松开了，男孩双手撑地，嘴里不停地吐出喊着血色的唾液，时不时伴着干呕和生理眼泪。

　　“嘶！”

　　克劳德硬生生拔出了插进手臂的小刀，整条胳膊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克劳德抓住了自己的肩膀控制住了胳膊抖动的幅度，他复杂地望着哀嚎的男孩，捡起了地上带血的小刀。

　　“怪物。”

　　男孩倔强地抬起头，似乎在说自己的遗言，遗言却还是一句恶毒的狠话，他故意激怒克劳德，想要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

　　克劳德愣住了，他不想对孩子出手。现在的自己可以轻易杀死他，可以如果就这样杀死他，和怪物有什么区别呢？浑身的剧痛可是侵蚀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克劳德错过了击杀男孩的时机，他的头颅开始昏胀起来。

　　摇摇欲坠的克劳德被男孩看在眼里，他咬紧牙关甚至将舌尖咬出血来，颤抖着双腿捡起了另一把小刀对着克劳德的身体飞奔过去。然后，后脑勺一阵凉意，男孩倒在血泊中，他能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血液正在不断流失，沾湿了自己的头发。

　　他没有闭上眼睛，手掌的小刀，仍旧是克劳德的方向。

　　“克劳德！”

　　柯妮丽娅捂着肩头，手掌渗出红色，她和克劳德拥抱在一起，然后双双昏倒在露天阳台上。

　　回归的威廉得知刺杀的事情惊怒不已，差点对坎德酒庄的主人动起手来。维克多阻止了威廉，寻找诺丁城堡最好的医师对克劳德和柯妮丽娅进行治疗，并且一直陪伴在柯妮丽娅的床边。

　　“这么喜欢？要不收了她？”威廉站在维克多背后啃着一块牛排，牙齿和牛肉搅拌的滋滋声让维克多有些不悦，后者冷静地拒绝了威廉的想法，“柯妮丽娅让我知道，微笑其实很好。在我看来，她是太阳，不是恋人。”

　　“啊，愚钝的维克多，你注定单身一辈子。”威廉伸着懒腰退了出去，命人端了一盘上好的水果进来，他看着丰满的女仆正在走廊整理自己的裙带，立即走上前献殷勤，“美丽的小姐，骑士有些寂寞了，你说怎么办才好？”

　　“威廉将军，我有丈夫的。而且，我们很相爱。”

　　“打扰您了，请代我向您丈夫问好，他有一个可爱的妻子。”威廉亲吻着女仆的手背，尴尬地离开了。除了尴尬，威廉不可思议地感觉到了洒脱和轻松，他第一次有了如释负重的情绪，真奇妙。

　　——

　　伤口不会阻止战争的到来，冯蓝帝国的士兵和300活死人军团濒临城下，伊斯维尔城关是卡修斯帝国的边境，也就是对抗冯蓝帝国的第一座城池。密密麻麻的军队在伊斯维尔城关下排列开来，整齐的怒吼声响彻城关，那不像是胆小的枫蓝帝国拥有的士兵。

　　从诺丁城堡到达伊斯维尔城关，威廉和维克多带领的军队整整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当然，队伍中还有恢复得不错的克劳德和柯妮丽娅。

　　到达伊斯维尔城关的时候，战争已经开始了七天，硝烟弥漫。整座城关充满了封闭、萧瑟的气氛，没有人敢出门，全部躲在家里祈祷，甚至有人收拾包袱准备逃离伊斯维尔城关。

　　“巴泽尔将军呢？”军营处的士兵眼神落寞，其中一名少年走上前回答克劳德的问题，“巴泽尔将军死在了活死人军团里，他们根本杀不死！那是一群怪物！他们的手臂断了也不会疼、腿折了还能爬着走……”

　　“是光明骑士！光明骑士回来了！我们有希望了！”

　　门口的士兵激动地咆哮起来，许久没有说话的嗓子沙哑地撕扯着，所有的士兵聚集起来观望着神圣的光明骑士的来临。

　　上一刻还愁眉苦脸的士兵下一刻就展露笑颜，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笑过了，笑起来很是难看。疲惫的军队瞬间来了精神，纷纷跪倒在维克多和威廉面前，柯妮丽娅和克劳德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卡修斯帝国，光明骑士就是希望。

　　尽管黑色的乌云密布，但是人们知道，太阳正穿着盔甲缓缓而来。

　　维克多带着士兵们走在伊斯维尔城关的街巷中，藏在家中的人民全部跑出来欢呼，似乎已经赢得了胜利。恐惧的目光转眼变成兴奋、激动和憧憬。

　　“维克多将军必胜！维克多将军必胜！”
　　“卡修斯帝国永不服输！”
　　“冯蓝有苦头吃了。”

　　维克多不像往常那样冰冷地行走着，而是露出微笑对着女人高高抱起的孩子微微招手，孩子也对着维克多展露微笑。

　　诺丁城堡的“杀死怪物”的传言流传到伊斯维尔城关，被这里的人民厉声否决了。他们亲眼见过战场上的怪物，那是为自己流血的勇士，他们将传播谣言的男人抓起来暴打，甚至扬言要将他丢进井中。

　　辱骂怪物的男人被人民扔在了维克多面前，人群中尽是“杀死他”的喧嚣声。维克多盯着男人恐惧的眸子，他蹲下身体看着男人脸上的汗珠，冷静地问他，“你是卡修斯帝国的人民吗？”

　　“我是。”男人颤抖地回答，他觉得自己死定了，紧张地闭上了双眼。

　　“如果你是卡修斯帝国的子民，那么怪物就会保护你。”维克多站起身，看着男人惊讶的眼神，转身离开。人民继续高喊着维克多的名号，似乎想让整个城关充满对维克多的敬畏。

　　柯妮丽娅和克劳德被威廉邀请登上伊斯维尔的城墙，他们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士兵们正拿着水桶泼洒着城墙上的血水；尸体被堆在木板车上，不时扔上几条断臂和耳朵；也不知道是谁写的书信沾满了鲜血，黏在地面怎么也清理不出来。

　　克劳德望着驻扎在远处的冯蓝军队，他的眼睛锁在了一辆马车上。

　　“这就是战场，柯妮丽娅，能让你吃饱的地方。”克劳德说的话让柯妮丽娅后背发冷，她白了眼克劳德，轻声说，“战争没有对错，可死掉的人都很无辜。”

　　克劳德摇头，“没有无辜的人，每个人都在伤害别人，每个人也在被伤害。”

　　维克多归来的时候，看着柯妮丽娅和克劳德靠在一起，胸中有些郁闷，却还是选择上前说话，“害怕吗？战场血淋淋的模样。”

　　“亡魂我们都不怕，怎么会怕战场的尸体？”

　　柯妮丽娅淡淡地回答，她看着深夜里盈盈的月光。巧的是，冯蓝军队的士兵也在仰头盯着月亮，他们互相对视，那是超越队友感情的存在。

　　克劳德觉得那些人很眼熟，却想不到他们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黑色的战场，银色的月亮，挂着家乡的呢喃，和母亲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