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26、刺杀

　　维克多恢复成常人的模样，巡逻兵带着他来到了松林。他听见木屋里女人痛快的哼唧声，伴随着最后一声尖锐刺耳落下序幕，维克多气急败坏地推开了木门，差点被眼前的场景震惊。

　　不着寸缕的女人趴在铜镜前，脸上全是零零碎碎的眼泪，瞳孔睁得巨大。她细长柔软的脖子上深深扎进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整个身体紧绷起来，脸上挂着迷离的微笑，那张微笑是陷入欲望的、原始的满足。

　　“维克多总是喜欢打扰别人的好事。”

　　威廉拔出匕首，用手帕细心擦拭，仿佛是在对待一件艺术品。他的眼睛撇着气急败坏的维克多，嘴角出现了笑意。

　　“为什么杀她？”

　　“这是陛下的命令。”

　　“她不能死，她死了不就代表我们害怕她的预言成真？”

　　“她早就死了，在作画之前就已经死透了。是拾荒行者控制她的尸体，让她作出对你不利的谣言而已。”威廉用可怜的目光盯着维克多，安慰他道：“就算是真的绮丽丝，因为散布谣言，被处死也是应该的。”

　　维克多转眼盯着绮丽丝的身体，沉住气质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对她？”

　　威廉将眼睛睁大了些，甚至挑了挑眉，摊摊手装作无辜的姿态，用少年的声线回答对方，“小精灵想知道女人的快乐是什么，我这不是大发慈悲施舍给她嘛？况且，一辈子厌恶男人的绮丽丝的身体，谁会拒绝呢？”

　　绮丽丝的身体软塌塌掉在地面，她的胸膛瞬间挺起，腰下钻出来一个湿漉漉、黏糊糊的小人，她长着极其夸张的五官，眼睛像金鱼一样大，脸上毛茸茸得活像猴子。两条腿微微发颤，眼神带着陶醉，嘴角流着口水。

　　她就是拾荒行者。

　　小精灵趴在地上，故作姿态地扭动着丑陋的身体，她肥大的手掌黏在地面，一点点朝着威廉的方向爬过去。威廉这个男人在这个精灵心中已经不是人了，而是能够带给自己快乐的神明，她带着讨好的表情，沙哑地说着，“给我吧，给我吧。我忘不掉了，我不愿意失去刚才的一切！亲爱的威廉……”

　　“看，被欲望控制的怪物，是不是很傻？”

　　威廉笑起来，一脚踩着拾荒行者的头颅，手中的骑士剑落下斩断了拾荒行者的脖子。拾荒行者悲哀地哭号起来，像孩童的啼鸣，她的身体化成一滩混浊的绿油油的水，外加一把冰凉的烟。

　　通往坎德酒庄的道路看起来干净整洁，没有了先前那样的游行队伍。军队将威廉和维克多包裹在其中，紧紧巡视这周围的一切。

　　“你怎么了？看起来很狼狈。”

　　威廉打趣他，并且拿走了围观的女人们掌心的玫瑰花，顺便挨个亲吻着她们的脸颊。

　　“守护计划的杀手。你可能不敢相信，那个杀手还是个孩子，芭芭拉是他的姐姐。”维克多的神情落寞，他看出了威廉有些惊讶的目光和疑惑的神色，慢悠悠地说出了结果，“我杀了他。”

　　“啧啧啧，真狠心。”威廉想从语言上打击对方，只可惜维克多的表情没有出现变化。前者失落地摆摆手，将玫瑰花递给了维克多，“来自美人和战友的安慰，收下吧。”

　　维克多接过玫瑰花，看着开始肥硕饱满的花瓣开始衰败枯萎，他想起了芭芭拉的结局。离开的时候，柯妮丽娅告诉维克多关于芭芭拉的一生，他的手掌止不住颤抖。

　　“维克多，背叛信仰很难，爱上一个人也很难，因为爱人而背叛信仰更难。可是这些，芭芭拉都做到了，因为你。”柯妮丽娅在离开的时候这样对维克多说。

　　——

　　坎德酒庄，并不平安，甚至非常混乱。毕竟威廉带走了绝大多数的兵力。

　　柯妮丽娅带着维克多离开的时候，克劳德总觉得黑暗中有人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故意在坎德酒庄的楼层里面闲逛，尽量去人少的地方。

　　“克劳德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呀？”

　　罗伯特朝着克劳德飞奔过来，克劳德此刻所处的地方是坎德酒庄的露天阳台，好几盆玉兰花摆放在天台上，散发着淡雅的味道。

　　克劳德微笑着转身，蹲下身子抱起了罗伯特，指着坎德酒庄外被守卫们驱赶的人群，“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

　　“他们想要想灭怪物。”罗伯特转头望着克劳德，睁着浑圆的眸子说，“维克多先生不是怪物。”

　　克劳德愣了半晌，带着奇怪的笑容问罗伯特，“为什么你不觉得维克多先生是怪物呢？别人都这样说他啊。”

　　“爸爸说过，不能以貌取人。维克多先生守护卡修斯帝国，是人民的勇士，是和平的功臣。爸爸说这样的的人很少，因为大多数人不愿意牺牲。”

　　克劳德摸了摸罗伯特被风吹乱的头发，耳边疾风浮动。前者将罗伯特拉至身后，他一把攥住了侵袭而来的匕首，眼神从宠溺转化为冷酷。左腿直接抬起朝着来者的腹部猛然一蹬，灵敏的女人侧身躲开了那一脚，却被克劳德另一个拳头砸中腰间，整个人疼得吃痛一声在地面翻滚一圈。

　　杀手将污血吐出，扯着嘴角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活动了筋骨立刻朝着克劳德右臂猛刺过去。克劳德攥住女人的手腕，女人松开手掌左手接住了匕首朝着克劳德的脸从下往上狠狠切去，克劳德将整张脸抬起来，看见那把锋利的匕首从自己的鼻梁边缘滑过。

　　杀手抬起腿朝着克劳德的头颅横扫，克劳德撇头用手肘抵住了那条腿，顺便用手接住，手指攀上杀手大腿的皮肤掐了掐。

　　“下流东西！”

　　女人的匕首刺向了克劳德的手指迫使对方放开自己的腿，瞬间抓起盛放兰花的花盆朝着克劳德的脖子砸过去。克劳德两只手接住了花盆，却被迅即而来的匕首划破了手背，鲜红的血液打湿了兰花的花瓣。

　　“克劳德先生！”

　　肖恩出现在露台门口，满脸惊恐地望着杀手和克劳德的打斗。克劳德身上从来不带武器，斩杀剑都只是为了杀死违反死亡曲的亡灵而已。

　　克劳德侧身，一脚踹向杀手的腿弯处，顺便抓起那只攥着匕首的手臂使劲一拧。杀手痛呼，眼睛留下了因为剧痛而产生的生理眼泪，她死死盯着克劳德的动作，心思却已经落在克劳德背后的罗伯特身上了。

　　“罗伯特，快去肖恩那里！”克劳德回头对着罗伯特喊道，女人借着栽倒的力气在地面翻滚着，匕首从手掌离开，甩向了克劳德的脸，克劳德只好侧身躲闪。

　　趁此机会，女人落在了罗伯特面前，提起罗伯特小小的身体扔下了阳台。

　　“罗伯特！！”肖恩拼命跑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震惊地捂住了嘴唇。

　　“抓紧我！不要……不要松手！”克劳德转身抓住了罗伯特坠落的身体，他的腹部硌在硬梆梆的栅栏上疼得要命，双脚几乎是踮起来悬空的。克劳德冷汗直流，他尽力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还要同时安慰惊恐万分的罗伯特。

　　因为恐惧，罗伯特在克劳德的手中不停挣扎，挣扎的力度全部落在克劳德的腹部。

　　克劳德开始吃痛地呜咽起来，他几乎没有见过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肖恩对着露台大门喊道：“来人啊，有刺客！”顺势滚到克劳德，两只手撑开护住了身后的两个人，眼睛像幽灵一样盯着杀手，“你别过来！不准过来！”

　　“呵，就凭你？”

　　杀手有些鄙夷，她盯着肖恩恐惧的眸子觉得好笑，看着克劳德褶皱的面孔更觉得刺激，“我就猜到0249会去为他姐姐报仇，这个蠢货！还好早就准备。”

　　杀手拍了拍手，露台的门口慢悠悠走进来一名孩童，年纪和罗伯特差不多大。

　　肖恩早就已经和克劳德一起将罗伯特拖上露天阳台，罗伯特扑进克劳德怀中吓得不敢说话。肖恩盯着门口的男孩，对他说话，“快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风声夹杂着沙沙声。

　　克劳德踹着气，盯着男孩的眼睛。那是一双极端的眼睛，原本灰色的世界在看到自己时突然发亮，就像饥饿的狮子突然看见了麋鹿一样。

　　“他就是危险本身，肖恩。”克劳德开口，冰蓝色的眸子复杂起来，“为什么要杀我？如果只是杀我的话，可以不对他们出手吗？”

　　“雪莉小姐说，克劳德先生不仅是执行者，而且还是对抗计划签署书的守护人，这样的人不能存在。而且，克劳德先生，您觉得守护计划的杀手会放过清洁者吗？编号0172，要我帮你吗？”女人骄傲地笑起来，好像人类已经战胜了死亡曲的扫墓人一样。

　　“他是我的。”男孩睁大了眼睛，指着克劳德，嘴里的牙齿像鲨鱼一样狰狞可怖。他盯着女人，似乎在警告女人不要在自己面前出手，否则下场会很惨。

　　“罗伯特不是死亡曲的扫墓人！你们杀了他，难道不是对于守护计划的背叛？”克劳德看着女人走向肖恩，身体转移着位置始终站在罗伯特身前。

　　女人盯了男孩一样，“宁可错杀……”话未说完，男孩翻身跳过来直接落在了女人面前，伸出手掌给了女人一巴掌。

　　“人是万物主宰，是高贵的，必须尊重！你刚才的话，我会如实上报，你会受到惩罚的。”编号0172严肃地斥责着女人，比男孩高出两倍的女人垂着头颅，像衰败的叶子一样萎靡。她半跪在男孩面前，重重地说了句，“是。”很明显，女人非常不服气。

　　“你赶紧离开，我会带克劳德先生的头颅回来报道的。”男孩自信地说，他已经明确表示放过罗伯特和肖恩了。杀手还想再说什么却什么也不敢说，她深深盯了眼克劳德就跳下阳台消失。

　　“你很自信。”

　　克劳德看着肖恩带罗伯特离开了露天阳台，深深地舒了口气，仿佛再没有什么顾虑了。

　　他没有武器，而对方不知道有什么武器，背后的衣裳已经湿透。他只能祈求自己的打斗技术比柯妮丽娅好了那么几倍，毕竟被半大的孩子揍一顿也够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