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21、宾客

　　芭芭拉换上了绫罗舞裙，那是卑贱的舞女用来勾引贵族的武器。短裙不过膝盖，露出雪白如玉的双腿，曲线优美，脚腕稍许畸形。肩头是垂直的，脊背的线条干净漂亮，头发挡在了锁骨前，让人忍不住流连忘返。

　　下腰如同窥伺，跃起犹如欢雀。

　　充满异国风情的舞姿让贵族们沉迷其中，不法自拔，纷纷跑上去与芭芭拉共舞。跳舞的芭芭拉一反常态，没有了先前的稚嫩青涩，舞蹈是她的骄傲，优雅的曲线是夺命的武器。

　　男爵西里尔大胆地搂着舞女跳舞，想用自己火热的胸膛点燃舞蹈的女人。芭芭拉用狐狸般的眼睛锁着西里尔的眸子，手指滑过自己的嘴唇又落在西里尔的唇瓣上点拨，最后轻盈旋转离开了西里尔的怀抱。

　　看着贵族们纷纷起身，妄图在芭芭拉身上揩油，维克多显然有些生气。

　　“威廉竟然没有上去跳舞。”柯妮丽娅大吃一惊，威廉这种酷爱美人的浪荡人物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克劳德的手指在桌子底下指着一个女人，威廉身边的女人，黛西。

　　华丽的暗金色长裙，隐约显露着雪白的脚踝。黛西的颧骨极高，给人威力十足的感觉，她的眼睛狭长锋利，就像暗夜杀人的刀。嘴唇却不像脸庞那样瘦削，反而有一种丰满的性感，给人感觉肉嘟嘟的。

　　能够成为威廉的妻子，除了是大臣班森的女儿外，黛西拥有欧兰德大陆“黄金女人”称号的身材，极度丰满的胸脯和极具杀伤力的艳丽容颜，她的媚态足以吸引威廉这样的男人。

　　克劳德想起了尤金的妻子，泰勒。泰勒和黛西是完全相反的两个女人：一个纯净美好，像天使一样使所有人虔诚憧憬；一个邪魅十足，如同恶魔引诱人们偷尝禁果。克劳德暗自感伤，转头看着傻乎乎的柯妮丽娅还在抖动着自己平凡甚至贫瘠的身材，无奈地撑着脑袋独自伤神去了。

　　“克劳德，威廉那家伙不会怕老婆吧？”

　　“威廉从小就是威尔伯家族的王子，在卡修斯帝国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凭着那张脸不知道藏了多少情人，贵族少年们大都憎恶他、嫉妒他。葛兰陛下答应威廉，每一次战斗只要胜利，就会送给他一个绝世佳人。送去的第一个女人，就是她，大臣班森的千金小姐，黛西。”克劳德对着柯妮丽娅说着悄悄话，远处的维克多死死盯着克劳德，觉得有些生气，却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后来呢？”

　　“黛西从小就是班森的掌上明珠，受尽了宠爱，她怎么会容忍其他人来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呢？据说，黛西曾经撞见威廉给自己的女仆戴耳环，第二天，威廉的早餐就是女仆的那半只耳朵。从那以后，威廉都不敢看女人的耳朵了。”

　　柯妮丽娅笑得肚子疼，直接钻进了桌子底下陪罗伯特玩游戏去了。肖恩倒了酒水，自己吞了一口，再用新酒杯为克劳德斟满酒水，伸手递给他。

　　“芭芭拉小姐跳的舞好眼熟啊。”罗伯特小声说着。

　　克劳德的眼睛越过了群魔乱舞的人群，望着高高在上的葛兰，觉得有些疑惑。

　　葛兰的桌前，山珍海味没有少一块。他在看书？

　　葛兰翻阅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时不时抬起头望着芭芭拉的身体，他的眉头却始终平缓地放松着，什么表情也不显露，似乎只是在读一本杂书而已。

　　“芭芭拉，你的这只舞有什么寓意吗？”

　　“不过是酒馆里的下流之舞。”

　　“我都看迷糊了，一时竟不知是跳舞，还是在说什么话呢。”葛兰盯着芭芭拉，她恭敬地跪在地面，头颅低垂没有看向自己。

　　“你也累了。”葛兰关上了书页，疲倦地挥了挥手，“黛西小姐，您带着芭芭拉去二楼休息吧，我也该见见客人。”

　　维克多刚想拒绝葛兰的美意，让芭芭拉回到自己身边，却发现葛兰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带着警示的意味。他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手掌捏成拳，维克多无奈地平息着气息。

　　“尊敬的葛兰陛下，我是来自穆诺的使者，冯·克劳德。奉科林陛下的命令，向您献上对抗计划签署书，这是反对冯蓝帝国守护计划的措施，请您考虑要不要签署自己的姓名！”克劳德跪在毛织地毯上，双手捧着一段白绸，白绸背后是科林留下的一句话：选择主宰，忘记终点；选择敬畏，牢记初衷。

　　“对抗计划签署书？”葛兰命人接过了白绸，当他看见这张白绸上黑色的凝重的字迹，恍若看见了新生，他缓缓勾起嘴角，让无关人等全部退了出去。

　　此时，大厅内只有葛兰、光明骑士，还有来自穆诺的客人。

　　“我们并不在乎清洁者的死活，清洁者遍布整个欧兰德大陆，他们不属于帝国，只属于死亡曲。至于执行者，这样的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杀死他们，对我来说，在利益上不会有太多亏损！”葛兰浑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他指了指维克多和威廉，“我只需要他们，他们就是我的力量。”

　　“如果守护计划的目标只是死亡曲，陛下为什么要对芭芭拉动手呢？”克劳德盯着葛兰的眼睛，葛兰的表情出现了不常有的惊异，前者继续道：“这场宴会，你邀请的不是光明骑士吧？你真正要迎接的客人，是我们……还有芭芭拉。”

　　葛兰嘴角和眉梢的笑意瞬间消失了，他用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克劳德，“克劳德先生，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我只知道，您看的那本笔记，或许藏着答案。”

　　维克多突然站起来，惊讶地望着葛兰，磨磨蹭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芭芭拉？陛下，芭芭拉……她不是……”

　　“芭芭拉是守护计划的舞者，而我已经对她很不耐烦了。”冰凉的语调出现，葛兰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杀意，“她跳舞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对自己的同伴传递信息。她不该在我面前这么放肆的，把我当成孩子的人真是可笑！”

　　烛火被阴风扫过，连续灭了好几根。维克多立刻冲上了二楼，眼睛里的惊慌失措是隐藏不住的，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他甚至没有想过接下来自己的境遇。

　　“陛下能看懂舞者传递的信息？”克劳德惊讶地望着葛兰。

　　“放出去的老鼠足够多，总是能偷到粮食。”葛兰举着手心的破旧笔记，他冰冷的嘴唇开始悲哀叹气，“我已经知道刚才芭芭拉传递的消息是什么了。”

　　“什么？”克劳德等待着葛兰的回答，他有些不敢相信。

　　葛兰接下来的回答，让所有人愣在了原地，并且久久不敢呼吸。

　　“第一个信息：穆诺发出对抗计划签署书；第二个信息：使者是死亡曲的执行者；第三个信息……”听见第二个信息，克劳德便浑身一颤，柯妮丽娅担忧地盯着克劳德，他们不明白身份泄露的缘由。

　　葛兰似乎正在平复气息，他重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摇了摇头继续道，
　　“第三个信息：我不愿意执行任务。”

　　原本正在微笑的威廉停止了笑意，扯着眉头凝视着葛兰。柯妮丽娅从桌底钻出来，提着裙子来到了克劳德身边，忙问，“什么任务？”

　　“杀死维克多。”葛兰、威廉和克劳德不约而同地回答，肖恩抱着罗伯特的手臂颤抖了一下，听着维克多急切寻找芭芭拉的呼唤声，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

　　葛兰没有再理会维克多的生离死别，反而走下了属于自己的王座，朝着克劳德缓缓而去，“我还没见过执行者的能力呢。克劳德先生，您是穆诺的使者，是真心诚意效忠科林的吗？穆诺看起来弱小，竟然藏了个执行者，真是不得了呢。”

　　“守护计划对死亡曲极具威胁，谁反对守护计划就是我的盟友。”克劳德看着葛兰攥白绸的手掌，对方似乎没有将白绸交还给自己的欲望。

　　葛兰脸色一变，又是个天真的少年了。他带着白绸蹦跳着，窜到威廉身边，瞥着克劳德微抿的嘴角，做了一个消气的动作，“我已经署名了。不过，你得帮我证明一件事情，我才能把签署书还给你。”

　　“什么事？”

　　“证明，你是死亡曲的执行者。”

　　“这要怎么证明啊？”柯妮丽娅满脸不悦，被克劳德捂住了嘴扔在一边。

　　“很简单，冯蓝帝国大军压境。我需要你的帮助，克劳德先生。”葛兰的笑容越来越单纯，眼神却越来越复杂，“我需要你去对付那300名拾荒行者组成的活死人兵团，以此证明你的身份。”

　　柯妮丽娅猛然回头，严肃地想要拒绝，就被肖恩拉住了手臂。

　　威廉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满满地盯着克劳德的侧脸，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克劳德尴尬地笑着，“相信我，您的光明骑士可以把他们剁成肉泥。其实，那群活死人兵团原本就是被精灵控制的肉泥而已……”

　　“我说的不是杀死□□，而是杀死拾荒行者。我想看你带着拾荒行者的尸体回来，对付精灵可不是骑士们擅长的伎俩。克劳德先生，这个要求很过分吗？”葛兰调皮地微笑着，等待着克劳德的回答。

　　“可以，结盟总是需要付出些东西的。用一张白缎子和几张嘴谈信任，我也觉得不妥，只是，拾荒行者的尸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克劳德无奈的表情被葛兰看在眼里，柯妮丽娅接着克劳德的话说道：“拾荒行者死后身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像是被烧焦的婴儿。”

　　克劳德和柯妮丽娅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夜晚，很深，像个无底洞，先是吃掉了星星，最后吐出了个月亮。

　　“威廉，你叔叔想把你的侄女奥尔瑟雅嫁给我啊……你用过的东西，也敢送给我？”葛兰不经意转开话题，威廉瞳孔放大瞬间下跪，声音极不平稳，“陛下，叔叔也是为了威尔伯家族考虑，请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宽恕他吧。”

　　“不！芭芭拉！”维克多的声音从酒庄二层飘荡下来，所有人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