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12、对抗联盟

　　克劳德的父亲，变成了海洛伊丝手心的一捧星星。

　　奇怪的是，这群亡灵之火没有飞上天空，它们像有生命的蝴蝶在海洛伊丝身边盘旋飞舞，然后飘零在古巴河上，化为萤火阵阵，流转着生命的过渡。

　　回到家，海洛伊丝看见门前熟睡的克劳德，他还在等父母的归来。女人抱起了男孩，走进了空旷的房屋，她很劳累，但她不能，她失去了丈夫，却还是一个母亲。男孩在怀中哼哼着迷迷糊糊的语言，“柯妮丽娅，我想成为执行者。”

　　为克劳德整理被褥的海洛伊丝愣住了，她震惊地抬头，然后苦笑地抚摸着克劳德，安静地睡在了他身边。她继承了丈夫对于死亡的尊敬，努力地教授克劳德成为一名合格的执行者，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过多关心克劳德的力量。

　　“克劳德生下来，就已经是合格的执行者了，他有最纯粹的坟墓执行者血脉。他不会辜负我们的，他远比你我更加勇敢！”海洛伊丝在古巴河祭奠自己的丈夫，附近的亡灵基本上都是克劳德送别的，她可以休息了。

　　直到科林·文森特的造访打破了平静，他的父亲托马斯正在举兵包围这个小镇，托马斯想要海洛伊丝为自己创造亡灵军队。然而，科林并不是受托马斯嘱托而来，他为自己而来。

　　“让我带走克劳德，面对我的父亲，你不至于被动。”科林年长克劳德三岁，却超乎寻常的成熟，他冷漠地望着海洛伊丝，“你知道执行者现在的处境，如果你不屈服，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海洛伊丝没有犹豫，她抬起苍老的容颜笑得像个孩子，“你会出卖他吗？”

　　“我不认同父亲的做法，带走克劳德，只是出自我个人的愧疚。我的父亲，总是沉溺于权利与战争之中，我不喜欢。如果你真的被父亲利用，造出了亡灵军队，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你。”

　　海洛伊丝震惊于科林的每句话，这个约莫十来岁的孩子，就是未来的穆诺君王吗？那挺好的。

　　“好孩子，带他离开吧。拿上这个……”

　　海洛伊丝从收藏柜掏出一只怀表，里面存放着一张古旧的照片，那是自己和丈夫的照片。科林带着毫不知情的克劳德离开了，当托马斯带着大批人马闯入这个表面看似温馨的庭院时，海洛伊丝已经服毒自杀了。她甜甜地沉睡在地板上，甚至为自己准备了鲜花。

　　意想不到的是，科林对克劳德很好，像兄长一样。

　　因为尤金的事情，托马斯对执行者的渴望死灰复燃，科林将成年的克劳德送出了王宫，并且赠与他一幢雪白的别墅，附带一个“克劳德公墓”。

　　——

　　科林和克劳德走完了回忆，互相注视对方，开始苦笑叹气。

　　“亲自造访，总不是好事。”克劳德准备了顶级的咖啡，科林却没有心思品尝，他诡异地笑起来，低声问道，“有舞者找你了？你该庆幸，还好不是孩子。”

　　看着克劳德迷惑的神情，科林开始发笑，“你这些天是睡在棺材里的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唉，不怪你，他们的确是一群行走在黑暗中的杀手。”

　　“说清楚，陛下。”

　　“半个月前，守护计划签署书请求我的加入，被我拒绝了。这是一份秘密合同，为了保护人类至高无上的权力和主宰地位，各个地区选择秘密集结人类顶尖力量打造成启明军队，专门铲除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使者，并且将那些超力量者称为假神。所以，这个计划也被叫做堕神计划。他们的口号很响亮呢，口号一：人的神明只能是人，规则之外的存在，只有毁灭；口号二：自然造就人类，而人类造就权力，神明只是用来瓜分权力的泥巴而已。很自大吧？

　　守护计划分为守护人和执行人，守护人叫做舞者，他们每个人都有曼妙的身姿，动作灵活，杀人犹如跳舞，所以称为舞者。仿佛是在赞扬她们的杀人姿势绝美而优雅。舞者的武器都是统一的尖刀。他们绝大多数的任务，是收集假神的信息并且寻找机会铲除假神。

　　执行人叫作孩子，启明军队的个体称号，每一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编号，他们被训练成不怕死亡的杀手，是黑夜中最恐怖的乌鸦。他们被迫洗脑，成为以杀死执行者为最大成就的杀手。所以，执行人的目的应该就是毁灭像你一样的坟墓执行者。”

　　看着科林看热闹似的表情，克劳德苦笑，“执行者原本就没有多少，哪里需要那么多资源来培养一批执行人来对付我们呢？”

　　“如果可以，那片克劳德公墓所有的亡灵和清洁者都能成为你的力量，不是吗？守护计划不允许这样的力量存在，只能怪你太强大了。”科林喝了一口咖啡，“唉，如果我不签署这个计划，他们是不是就知道执行者在我穆诺帝国啦？冯蓝帝国都杀红眼了，不过他得到了拾荒行者的支持，真是了不得。这个计划从一开始，拾荒行者就是参与者之一吧？”

　　“为什么不签字？你不害怕假神统治世间吗？”克劳德又露出了狐狸般的眼睛，他的嘴角是撇下的，却带着笑意。

　　科林盯着克劳德，低着头沉思片刻，忽而抬头回答，“有人想要你们死，我却想要你们活。克劳德，你应该知道，守护计划的最终目的，是毁灭所有假神。所以，我们可以有盟友。”

　　克劳德满脸惊讶，科林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绸，上面写着“对抗计划签署书”。这是科林的对抗联盟计划，让拥有假神力量的帝国反对守护计划，形成联盟抵制冯蓝甚至强迫守护计划创始人自行毁灭守护计划。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君王？洛狄忒的双生天使、卡修斯的骑士、普洛斯海域的海妖，守护计划对他们的威胁巨大，甚至可以削弱这些帝国的力量，你的损失会比他们小得多，无非就是失去一个我。为什么要反抗呢？”克劳德觉得不可思议，他望着眼前慈悲的君王，笑出了声。

　　“克劳德，守护计划是人类骄傲和愚蠢的代表，那不是人类成为主宰的方法，反而会成为人类走向毁灭的道路。我想要保留的，不过是人残存的敬畏而已。”科林喝完了咖啡，将对抗计划签署书递给了克劳德，“我希望你成为盟友，为我的理想当一次说客，守护计划明面上的目标虽然只有执行者和清洁者，但绝对不止于此。欧兰德大陆的清洁者众多，你我都不想他们血流成河……”

　　克劳德望着科林鞠躬的模样，那是穆诺的帝王，那才是属于人的真正的帝王。

　　伸出手臂，接过了对抗计划签署书，轻飘飘的白绸仿佛有千斤重量，承载着无数生命的未来。手掌捏紧了白绸，克劳德听见科林离开时的唠叨，“敬畏很重要啊，不能没有敬畏。”

　　别墅的大门没打开，科林戴上了黑色的斗篷，留给克劳德一句话，那句坚定的回答撞在了克劳德心上，“失去你一个？这样的代价，容我不能接受。”

　　他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兄长，狠不下心。

　　天，发出了鱼肚白的光，那是即将苏醒的太阳。

　　“喏，这个东西放这里面！还有，那瓶酒也要带上……”柯妮丽娅提了粉红色的行囊出来，开始挑选自己最喜爱的衣裳，小罗伯特紧跟着把面包紧紧塞进去，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正在刷牙的克劳德听见了巨大的动静跑出来看，被两人慌乱的情形吓住了，差点儿把牙膏沫子吞进喉咙。洗漱完毕，克劳德坐在沙发上，严肃地问着，“你俩干嘛？离家出走吗？”

　　柯妮丽娅和罗伯特乖乖跪在地上，嬉皮笑脸地盯着克劳德，前者可怜兮兮地回答；“你想一个人完成对抗联盟计划吗？你可甩不掉我们。”

　　“这个任务很危险，我要去的每个地方都有比我强大百倍的人！”

　　“那你凭什么想一个人去？你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吗？我们不是拖后腿的人，我可是清洁者柯妮丽娅，罗伯特可是尤金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们呀？”柯妮丽娅站起身子，不再软磨硬泡，她开始自顾自地收拾行囊，眼眶微红。

　　罗伯特蹭了蹭克劳德的手背，钻进了克劳德的怀里，“克劳德先生，不要像父亲那样偷偷离开。”克劳德凝固了，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们都是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再也不出现了。

　　“柯妮丽娅，不准带酒。”克劳德最后允诺了，柯妮丽娅开心地取出两瓶酒，对着罗伯特比了胜利的手势，“亲爱的克劳德，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男人！”

　　雪白的别墅，辞别自己的主人，仿佛有道不清的不舍，微风带来了送别的香味，满庭园的花香开始陶醉他们，妄图挽留。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柯妮丽娅撑着自己的小洋伞，紧紧抓着罗伯特的手掌，不悦地望着太阳光，热得直吐舌头。

　　“卡修斯。”克劳德举着一张盗版的名画笑道，罗伯特凑近了那张画，那是一张很出名的画卷——《珍妮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