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坟墓》雅阙

10、来访者

　　“卡洛儿夫人！我们好想您啊！”玛希第一个冲进卡洛儿的怀抱，妮可和罗丝围在卡洛儿身边，期待着女人抚摸自己的头颅。

　　克劳德与柯妮丽娅对视，点了点头。卡洛儿已经死掉了。

　　丈夫从守护人民的英雄变成了随意践踏别人的败类，卡洛儿没有能力劝阻，她能做的只有和玛希她们一起离开。她像温柔的母亲，守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拥抱着每一个亡灵。

　　木料厂的亡灵们开始翩翩起舞，恍若在时空跳舞的飞蝶，在留恋的过往中寻找甜蜜的回忆。柯妮丽娅看着飞舞的回忆露珠，捻起来细细品尝，单纯的微笑挂在嘴角。那是卡洛儿教女孩们跳舞的回忆，单脚站地的训练、追逐打闹的笑颜、卡洛儿精心准备的并不华丽的饭菜……

　　她们是命运棋盘注定被抛弃的棋子，在这个时代没有受到光明和美好的眷顾，不过好在，她们自己就会发光发热，也会相依取暖。

　　“卡洛儿夫人，您为什么喜欢跳舞呢？”

　　“从前，我觉得跳舞可以让自己变得高贵和优雅，能够吸引上流名贵的瞩目和追求；后来我才明白，跳舞能够让自己的生命得到肯定，能让自己的生命拥有艺术的价值。跳舞给别人的光是张扬的，给自己的光是内敛的，这算是一种灵魂的沉淀吧。”

　　“孩子们，女孩跳舞就是应该骄傲地昂起头哦！”

　　回忆的露珠让柯妮丽娅透明的手臂变成了血肉的颜色，她轻轻地擦拭着眼泪和嘴角，听着克劳德送别曲的音调，望着亡灵之火的光束冉冉升起。

　　跳舞的人，变成了跳舞的星星，散落在时光的尽头，成为短暂的永恒。

　　回到了茅屋，昆尼尔正抱着卡洛儿的尸体失声痛哭，那种悲痛让人绝望。克劳德没有理会，带着罗伯特离开了，柯妮丽娅留下好些钱财，希望昆尼尔可以为卡洛儿举办一个合适的葬礼。当然，这是渺小的希望而已。

　　“你抱着的是什么？”柯妮丽娅发现克劳德怀中捧着一只精致的木盒，发现其中有骨灰的味道，“你把她们的骨灰带回来了？你还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呀？”

　　“只找到这些，其他的或许被风吹散了。克劳德公墓是我的地盘，我可以帮她们选一块好地方……别这样看着我，一个人还没有弱小到抛弃善良与美好，就都是值得帮助的。”

　　克劳德带着骨灰进入了属于自己的克劳德公墓。

　　柯妮丽娅拉着罗伯特的手掌回到了别墅，一路上柯妮丽娅哼着歌谣，嘴角却始终没有扬起。她冰凉的目光又出现了，罗伯特明白清洁者吃掉亡灵回忆情绪会波动一阵子，小小的男孩抓紧了柯妮丽娅的手腕，稚嫩地说了一句话，“柯妮丽娅，不要害怕，罗伯特在这儿呢。”

　　柯妮丽娅惊讶地盯着罗伯特，突然捂着肚子笑起来，嘴角的微笑在看见别墅的那一刻停止了。雪白的别墅前，站着一个黑色礼服的女人，撑着一把黑色小洋伞，她正在微笑地向自己打招呼。

　　罗伯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柯妮丽娅发现了这一点。罗伯特的状态异常，柯妮丽娅蹲下身子凑近了罗伯特说话，“怎么了？是认识的人吗？”

　　“她叫雪莉！柯妮丽娅，你快离开，她会杀清洁者！”罗伯特的话让柯妮丽娅大吃一惊，她的表情有些凝滞。面前的女人优雅温柔，怎么会杀人？

　　天上出现了旋转的白鸽，那是清洁者们互相通信的雪鸽！柯妮丽娅望着那只雪鸽，心里祈祷着雪歌不要落在女人手心里，然而女人从袖口掏出一把米粒。

　　有备而来？

　　“我平日里就爱养些鸟啊雀啊之类的，这是你们家的鸽子吗？真好看。”

　　“既然不是我们家的人，禁止投喂哦 ！”话音刚落，米粒散落一地。

　　柯妮丽娅像白鸽一样掠过，腰间的匕首出鞘朝着雪莉的眼睛刺过去，罗伯特吓得赶紧呼叫起来，“雪莉小姐，这是我的朋友！我是罗伯特啊！”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手下留情吧。”

　　雪莉右脚后退半步，长靴中的尖刀向头顶一抬抵住了柯妮丽娅的进攻。当啷一声震得虎口发麻，柯妮丽娅没好气地抬腿横扫雪莉腰间，雪莉反手用手肘将那条腿撞了下去，转身对着柯妮丽娅脑颅就是一踹！

　　柯妮丽娅移动身体避开了那一脚，抓着匕首对着雪莉的肩头劈了下去，直接斩断几根碎发。雪莉侧身盯着柯妮丽娅的手臂，直接挥着尖刀划破了柯妮丽娅的袖子，好在没有伤到皮囊。

　　雪莉慵懒的声线出现了，“啊，只是玩玩而已嘛，怎么还下死手啊？”双腿挂在了柯妮丽娅的腰间，雪莉双手撑在地面一滚，两个人就像肉夹馍一样在地面来回翻动。柯妮丽娅的手腕被雪莉捉住，尖刀早已抵住了喉咙。

　　“从她身上，离开。”

　　克劳德冷着脸出现在罗伯特身边，他冰蓝色的眼睛没有了温柔，带着深渊般的厌恶盯着雪莉。

　　雪莉从柯妮丽娅身上离开，拍了拍裙子边上的泥土，伸了个懒腰，“哎呀，克劳德先生生气了呢。不过，您生气的模样也很好看。”

　　雪莉的手掌爬上了克劳德的侧脸，克劳德不耐烦地推开那只轻佻的手臂，低声道，“雪莉小姐，你这是爱上我了吗？死缠烂打我可不喜欢。”

　　雪鸽落在柯妮丽娅怀里，克劳德打开了别墅的大门，邀请雪莉进入。罗伯特始终站在柯妮丽娅身边，拉着柯妮丽娅的手掌注视着雪莉的情绪变化。克劳德示意让柯妮丽娅和罗伯特进入房间休息，自己来对付她。

　　“克劳德先生，清洁者还是不要接触为好。毕竟，她们就要不复存在了呢。”雪莉喝着茶水，捡了一块饼干干脆地吃掉，抖了抖双腿，“嗯，好香的味道！可以让我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它吗？”

　　克劳德坐在侧坐的沙发上，他冷漠地盯着雪莉，开口，“不复存在？”

　　“冯蓝帝国的波顿陛下已经成为了计划的签署者之一，我们已经帮助冯蓝帝国处死了几千名清洁者。啊，这些拥有邪恶力量的怪物，人主宰的地盘，这种存在是不会被允许的。”

　　看着雪莉洋洋得意的目光和微笑，克劳德严肃地问道，“没有清洁者的地方……你们想让冯蓝帝国成为亡灵的复仇之地吗？人怎么可能抵抗得了亡灵？”

　　“啊，人很聪明的，克劳德先生。我们可以拥有同盟，比如那些与清洁者争抢亡灵回忆的小精灵们，不是吗？操控这些弱智而低贱的精灵，就像操控奴隶一样轻松。”雪莉抱着松软的枕头，像个恶魔一样在沙发上面翻滚着，眼角的余光撇着克劳德的沉默。

　　“拾荒行者？！弱智？低贱？这就是你们形容自己同盟的词汇吗？真是自私而又残忍。只是因为清洁者的力量和行动你们无法预估和掌控，就要毁掉她们吗？未免太过自大。”克劳德冷静地反驳，他动了杀心，可是执行者不能杀死人类。

　　雪莉翻转身子，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恭敬地回击，“自大的不是人，是你们口中的死亡曲，擅自创造死亡曲的扫墓人本就是最愚蠢的决定！我看，死亡曲的规矩早就应该改变了。”

　　“呵，改变什么？”

　　“自然是毁掉亡灵的存在，世间便不必拥有什么执行者、清洁者还有那群拾荒行者。更不必让野心家们为了什么亡灵军队、僵尸兵团打成一片，您说是吗？”

　　“雪莉小姐造访的目的，是为了杀戮？”克劳德抽走了雪莉掌心的茶杯，微笑地盯着她。

　　雪莉已经从这双眼睛里面看见了死亡和杀意，她明白如果动起手来自己很可能会死在这里，女人跳进了克劳德的怀中蹭了蹭，指尖抚过克劳德的鼻头，“怎么会呢？穆诺帝国的科林陛下拒绝了计划的签署，我们暂时还不能在穆诺大开杀戒。不过，可怜的克劳德先生，还没有死只是时间给你们的礼物而已。当整个欧兰德大陆，属于人的尊严高高站起的时候，科林陛下也会将矛头指向扫墓人的！你们的死期，已经启程了。”

　　耳边湿热的气息逐渐变得冰凉，雪莉早已来到门口，望着天空的太阳，对着克劳德大笑道，“黑暗中的蠕虫，完全不需要享受这样的光明，我说的对吗，克劳德先生？”

　　克劳德安静地关上了门，罗伯特眼泪汪汪地跑出来，指了指柯妮丽娅的房间，示意克劳德进去看看。克劳德叹了口气，从沙发底下拖出了一箱子红酒，挑选了一瓶缓缓走了进去，他偷偷探头寻找着柯妮丽娅。

　　墙角，缩成了团子模样，柯妮丽娅的眼眶胀红，鼻尖也有微微的淡红色。她的掌心捏着一封被揉皱的信纸，里面全部都是暗红的血迹，那是不同的清洁者留下的字迹，为首的句子赫然写道：快躲起来，死亡曲的歌谣被人听见了！

　　剩下的，就都是零碎的绝望：

　　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我们的孩子被杀死了！不管是谁收到这封信赶紧消失吧……
　　光明从死亡曲中毁灭了，未来将没有我们？

　　这不像留言和叮嘱，像是一场灾难性的情绪发泄。雪鸽是从冯蓝帝国飞过来的，它的翅膀染上了血红的颜色，在地面跳了两下死在了柯妮丽娅的手心里。

　　“克劳德，我不想死。”

　　柯妮丽娅被克劳德拥在怀中，眼泪直刷刷地流下，她从来没想过清洁者会与人类为敌，她一直把自己当作人类啊。为什么要毁灭我们？我们的存在为什么被人类否定了？甚至没有辩解的余地。

　　“如果我们真的被迫成为不同的种族与存在，人凭什么成为世界顶端的主宰？我们拥有他们不配拥有的力量，为什么反而要去害怕他们呢？人们害怕死亡，而我们在死亡中诞生和行走，和神明的距离我们比他们更接近。不必害怕，你可是柯妮丽娅啊。”

　　克劳德搂着柯妮丽娅，心疼地唱起了属于尤金的歌谣，美妙的音符跳进了柯妮丽娅的耳朵，女孩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浅浅地呼吸起来。

　　“克劳德先生在家吗？科林·文森特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