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妖》九方莲

75、同归于尽

　　明酉飞身而起，被子午狠狠击中胸前，他仍旧没有松手，两手紧紧钳住子午，使尽最后的力气迎着天雷而去。

　　子午突然大惊，他察觉到明酉的想法，想拉着他一起同归于尽，神形俱灭！

　　他现在才发现小瞧了明酉，他倾全力而出的力量，将周身的气流全部凝为利刃刺入明酉身体，他甚至能听见骨碎的声音，但明酉依旧没有松手。

　　底下的人只看见两道身影直冲天雷，天雷的光照亮了整个天空。一声巨响过后，身影消失在了刺目的雷电中。

　　天空又变得阴沉沉，只是盘踞在天空的巨大云海雷电也逐渐消散了。就在重新恢复寂静的时候，天边有流光落下，不过瞬间消失无踪。

　　江沅眉头蹙起。

　　他知道，刚才的流光是奉元珠，只是不清楚落到哪里去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在乌云散去的时候便停了，天亮了。

　　殿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终于逃过一劫。

　　只有戚萧萧抱着颜若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荀正说进殿，却听见身后有人在喊他。

　　他一转身，便被人抱住了，撞得他往后退了一步，胸口还疼。

　　“担心死我了，果然乘月没骗我！”裴恙见他脸色不好，又一看他浑身是血，急忙道，“你这怎么搞得？是不是受伤了？”

　　郑荀道：“受了些小伤，不碍事。”

　　“小伤还这么多血？”裴恙四处望望，“乘月呢？对了，乘月告诉我们说你姐姐也被抓去了，我和老参按他说的地方去，果然找到了人，现在老参送她回国师府去了，你不用担心。”

　　郑荀放下了心，低声道：“乘月……他为了救我……”

　　“难道他……”裴恙咬牙切齿，“是谁害死了他？是不是子午那死老头？”

　　郑荀垂下眸：“乘月他没有死，他会回来的。”

　　裴恙叹了口气，悲愤不已，得知子午已经灰飞烟灭，他又骂道：“活该！”可惜他没亲眼看见，不能解恨。

　　这时后面又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裴恙脸色一变，慌忙道：“完了，我忘记刚才我来找你们的时候被卫良给看见了！”

　　身后来人果然是卫良，裴恙还以为卫良带着人是来抓他们的，拉起郑荀就想跑，却不想被卫良喊住了。

　　“两位且慢！”卫良气喘吁吁地停在他们面前，脸色差极了，他喘了口气，接着说，“裴恙，国师大人在何处？我派人去了国师府，并未见到他。”

　　裴恙警惕道：“你们找国师大人做什么？我擅闯皇宫是我自己的错，与国师大人无关。”

　　“现在哪还管什么擅不擅闯皇宫？”卫良叹了口气，“陛下……陛下恐怕……陛下要见国师大人一面。”

　　原来当时明帝本要和子午一起去长华殿，但不知怎么的全身像是突然失去精气，又成了之前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的状态。

　　担心明帝的身体受不了启阵之时的强大力量，子午就提议取他一滴心头血代替他去启阵，明帝虽不情愿，但更害怕自己一命呜呼，于是便同意了。

　　没想到他等了许久，天色变黑的那一刹那，周围气流突然涌动起来。他没等到精神恢复如常，却觉得身体内仅剩不多的精气在一点一点被抽走，随后便无知无觉地晕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外面雷声轰鸣，他使尽全身力气打翻茶盏，才让卫良注意到了殿内的异常。

　　之后卫良奉命去长华殿查看，谁想到在路上就听见了子午癫狂的笑声。他抬头一看，虽然看不清人，但那身衣服的确是子午道长的。

　　他只好回去复命，没想到明帝听完后怒极反笑。

　　明帝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个聚灵阵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一直在被子午蒙骗戏弄！

　　于是他让刘勋去抓捕子午道长，让卫良去找江沅。

　　明帝独自躺在榻上，失去了精气的他此刻像是老了几十岁，让人看着他都觉得那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截快要腐朽的枯木。

　　……

　　裴恙三言两语把卫良打发走，这才小声说：“恐怕过不了多久便是国丧。”

　　郑荀看了他一眼，示意身后还有卫良留下来的人。

　　这些人说是要送他们出宫的，不过不清楚是让他们竖着出还是横着出。

　　毕竟这些事不能传出去。

　　正当两人站在殿门犹豫不决时，身后又来了人。

　　这回是丹阳公主，郑荀和裴恙显然放下了心，原来是苒珠在殿门开的时候便跑了出去，恰好遇见看见异象进宫来的赵琬。

　　苒珠若是再去晚点，赵琬便又要出宫去了。

　　苒珠抽抽搭搭哭了好久，赵琬无奈地给她擦眼泪。

　　“看你今后还嘴不嘴馋了？”

　　“不了，我再也不嘴馋了呜呜呜……今后苒珠要一直跟在公主身边，不吃也可以，公主去哪里苒珠就去哪里！”

　　“不打紧，苒珠还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给你买。”赵琬叹了口气，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苒珠哭完了，赶紧拉着赵琬来长华殿，刚好就碰上了他们。

　　赵琬看了郑荀和裴恙一眼，对他们点了点头，随即又问站在一旁的人：“你们这是干什么？”

　　“回禀公主，属下正要送这些人出宫去。”领头的侍卫回道。

　　赵琬点点头，道：“正好，这里面的几个人都是本宫宫外的朋友，你们务必要给本宫毫发无损地送回去，切莫怠慢了他们。本宫过两天出宫还要去找他们的。”

　　领头的侍卫不好回答，有些犹豫。

　　“怎么？本宫的话不管用？还是让父皇跟你们说？”顿了顿，赵琬又说，“对了，本宫差点忘了，听苒珠说，里面可还有御史家的千金。你们若是不小心伤了戚小姐，御史大人可不会像本宫这般好说话。”

　　领头人赶忙道：“是，属下定会好好护送公主的朋友。”

　　领头人心里也苦，卫常侍说话也不说清楚，谁知道到底是怎么个送法？而且里面有御史千金，这卫常侍也没说啊，这不是坑他们吗？

　　所幸这回碰上公主，到时候回话就不愁了。

　　领头人放下心，跟在赵琬身后进了殿。

　　殿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凝固的鲜血。

　　赵琬环视一圈，见戚萧萧哭得十分狼狈，蹙眉道：“戚小姐，你没事吧？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公主？我没事。”戚萧萧擦了擦脸，看着躺在地上早已断气的颜若滢，眸中失去了光彩。

　　金跃甲迫不及待地爬出来嚷道：“我我我……我要回去……”

　　秦小苔也急着回去看阿娘。

　　“我也走了。”宋梧道。

　　路过郑荀的时候，他特意停下来对郑荀笑了笑，这回笑容里多了真诚：“保重。”

　　郑荀点头，看着他道：“今后可不要再有那种念头了。”

　　“不会了。”宋梧道，“我还欠一个人人情，先还完了再说。”

　　随后他对宁春来招招手：“宁春来，你也跟我一起走吧，今后你不孤苦伶仃了，你认我做大哥，我带你去找阿黄。”

　　宁春来愣住了，瞪着大大的眼睛。

　　“我……？”

　　宋梧对他笑了笑：“你是孤苦伶仃，我也一样，但是今后你认我做大哥，那我们两个便都不是孤苦伶仃了。怎么样？你愿意吗？”

　　宁春来觉得自己脑袋有点晕，他想笑出来，又害怕会吓到宋梧，他一颗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愿、愿意。”

　　几个人跟着侍卫出了殿门。

　　“我要带着仙女姐姐回去。”戚萧萧擦干净了脸，眼睛还泛着红。

　　赵琬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她俯身细看，眸中只剩下惊愕。

　　“这是……灼华姑娘？”

　　“我也觉得她是，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苒珠不忍心多看一眼。

　　她自从看过一次灼华姑娘跳舞，便再也没忘记过那个在楼台中央蹁跹起舞的人。

　　灼华姑娘为什么要不顾危险去拿那个东西呢？

　　这个疑惑不仅苒珠有，其他几个目睹的人也有，只是现在已经不值得再探究了。

　　“公主，你知道仙女姐姐住在哪里？”戚萧萧望向她，眼里的激动显而易见。

　　赵琬道：“你应该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她是灼华。”

　　京州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寻芳阁里有个灼华姑娘，姿容极盛，一舞倾城。

　　显然戚萧萧也听说过，她垂眸看向手里一直紧握的东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气看着毫无生息的颜若滢，喃喃说了句：“仙女姐姐，你真傻。”

　　她手里握着一个碧色香囊，上面绣着一株幽兰，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宴”字。

　　她答应了仙女姐姐，要把这个香囊交到那个人手中。

　　赵琬见戚萧萧情绪不对，细看才发现端倪，她上前问道：“戚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戚萧萧张开手：“这是仙女姐姐临死前交给我的东西，她让我去找一个人，将这个香囊交给他。”

　　赵琬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可否借我一看？说不定我认识她说的那个人。”

　　赵琬小心接过来，一眼便看见那个字。

　　果然是他。

　　以前每逢初五，灼华姑娘都会献舞，她去过几次，每次都会遇到陆宴。她还调侃过陆宴，只当他同其他人一样是单相思，却没想到竟是襄王有意，神女亦有情。

　　“是陆宴。”赵琬叹息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秋夕此刻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陆、陆宴？灼华姑娘竟然……

　　片刻后她恍然大悟。

　　原来那次在桥上看到的陆宴身边胭脂罗裙的姑娘竟然是灼华！

　　她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陆宴这件事，陆宴虽然一天天没个正形，但他若对一件事上了心，便是个方头不律的人。

　　若是知道灼华姑娘死了，他会不会一时想不开，也跟着去了？

　　秋夕叹气，真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