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63、鬼帝朱黎

　　朱黎鬼帝恍惚间觉得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只觉得自己幻听了，摇摇头继续伏案工作，这人怎么可能死在一场洪水里呢，定是他这几日昼夜不分的操劳以至于竟听见了那个人声音。

　　忽然他提着笔的手顿了一下，扒开挡在他面前一摞又一摞的文书，就见玉渊带着人直直地站在大殿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不由道：“你不是来找过了吗？那位真的没到我这来。”

　　“我知道。”玉渊道，“这回找你是为了旁的事。”

　　朱黎提起笔又放下又提起又放下，如此几次，终于下定决心，还是先把这位打发走罢。

　　也是他命苦，怎么回回都被他遇到这些事。

　　四百年前，他在西方嶓冢山轮值，那时有位贵人大白天的闯了西方鬼城，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逼着他找了一个人鬼魂。

　　三百年前，他在北方罗酆山轮值，那时眼前这位贵人大白天的闯进了北方鬼城，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逼着他找上回来逼他的那位贵人的鬼魂。

　　冥府这么多年，就被人硬闯过两次，还两次都闯的他轮值所在之地，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现在，这位又来了，好在这回没大白天的硬闯，而是入夜而来，看起来也不像是来砸场子的。

　　“玉渊仙尊为何而来？”

　　玉渊道：“人间之事，想必鬼帝已有所耳闻，天陷三窟，需补天石补天，我追寻补天石线索而来，鬼帝若知，还望相助。”

　　朱黎正了正脸色，这倒是正事，凡间此次大难，死人太多，冥府连扩了四座枉死城，才容纳了那些蜂拥而来的鬼魂。

　　朱黎道：“补天石在冥府？”

　　玉渊道：“三四百年前，一只石妖看到一只鬼拿走了补天石。”

　　朱黎揪了揪胡子，道：“这可麻烦，先不说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单单就说连这只鬼是谁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那守楼鬼这时道：“鬼帝，听闻有人今日要在咱们城里卖补天石。”

　　一时大殿里的眼睛都朝它看过去，吓得那鬼瑟瑟发抖，朱黎道：“你继续说。”

　　那鬼道：“今日来了许多外来客，仙、妖、魔都有，甚至还混进来了几个活人，都是冲着补天石来的。”

　　朱黎皱眉：“从天河水泄到今日也不过五六日的光景，怎么就都汇聚到我这里来了？消息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

　　那鬼道：“就是那个恶鬼。”

　　朱黎反应过来：“原来是她。”又同玉渊道：“这只鬼最是唯恐天下不乱，罗浮山多少事都是她闹出来的，这回的事只怕就是个幌子。”

　　守门鬼道：“这恶鬼在等一个道士，她说她是被那道士害死的，死后化作厉鬼，残害了许多凡人，十殿都轮着过了一遍，心中却依然怨愤难解，便一直不曾去投胎，非要等着那道士死了才成，这么些年都不见那道士下来，只怕早已得道成仙。”

　　朱黎道：“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她不曾违逆冥府的规矩，我便不能对她出手，还请仙尊见谅。”

　　“是真是假我自去探查便是。”玉渊道，“另有一事，需请鬼帝相帮。”

　　朱黎连忙点头：“您说您说。”只要不砸他的场子，什么都好说。

　　玉渊拿出那枚石头，道：“请鬼帝查一查此物来历。”

　　朱黎接过石头一看，心里竟觉得有几分停滞，他皱了皱眉，开了鬼眼一看，不过一瞬便闭上了眼睛。

　　他收了鬼眼，有几分慎重地问道：“仙尊此物从何而来，寻它来处作甚？”

　　玉渊道：“从那石妖手中得来，要寻这位姑娘的眼睛。”

　　朱黎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一黑一白两个女子站在一起，白衣那个抱着个酒罐，眼睛上蒙着黑布，想来说的就是她了，他正要一探究竟，忽而心头一悸，连忙收回目光，这人断不是他可以窥探的，他道：“此物来历非凡，我方才一观之下，竟被挡了回来。”

　　郦珠本也不曾以为找回眼睛是件容易的事，听朱黎这样说，便道：“多谢鬼帝，我们继续找就是了。”

　　朱黎摆摆手，又想起这位姑娘看不见，便道：“我倒是看见了一点，只是有些不确定。也罢，我且一说，去与不去，姑娘自行决定。”

　　朱黎归还石头，道：“似是河白战场。”

　　“河白战场。”郦珠重复着。

　　玉渊道：“上古诸神的战场之一。”

　　朱黎点头：“似乎便是此处，听闻这片战场有天魔尊参与，后来河白战场就掉落在古混沌里，如今被魔族守着，等闲是进不去的。”

　　郦珠抱紧了酒罐，上古诸神的战场，她的眼睛会丢在那里吗？

　　其实不止柔川没有记忆，她也没有，应该说她只有失去眼睛之后的记忆，失去眼睛之前的一切她都记不得了。

　　柔川不想找回记忆，又将自己和从前做了分隔，可是她做不到，她需要眼睛，她有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她得想起来才行。

　　柔川进殿之后第一次开口，对着朱黎道：“多谢。”

　　朱黎死死忍住想要后退的脚，真是见了鬼了，今日来的这三个，怎么一个比一个让人腿软，这让他这堂堂鬼帝的面子往哪里放。

　　“不客气不客气。”朱黎口不择言：“几位常来哈。”

　　这话听得守门鬼都想去帮自家鬼帝捂嘴了，这叫什么话。

　　朱黎客气地亲自将人送出大殿，心里只盼着这几尊大佛再也不要来了。

　　谁知一出大殿，满城的打架声全砸他脸上了。

　　有人造反了？

　　朱黎往下看去，只见底下乱成一团，看着像是刚刚才打起来的样子，倒不似来逼宫的。

　　一时又有鬼来报，道是那补天石引起的动乱，仙魔妖鬼人打在了一起，只盼着鬼帝赶紧出面制止，免得把鬼打散了，再造几个怨鬼出来。

　　如今才死的鬼太多了，罗浮山也置了一座枉死城，这样大的阵仗，住了多少年的鬼都未必见过，更遑论这些才在惊惧之中死去的凡人，一个不好，要出大乱子的。

　　朱黎心道流年不利，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他得回地府去找大帝好好说道说道，在这么干下去，他就算是只鬼也得再死一回了。

　　柔川看着这一片混战，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生出几分烦躁了。

　　朱黎正要指挥鬼兵前去镇压，玉渊伸手制止了他。

　　柔川忍到极限，自高楼之上飘身而下，极强的威压呼啸而至，压得底下混战的人心中惊惧。

　　柔川一路走一路揍，专捡厉害的揍，揍得整条鬼市都安静下来，她从朱黎的高楼一路打到鬼城入口，愣是将这一条街的混战按下了。

　　揍完了她才开始想自己为什么要出手？罢了罢了，权当是给那朱黎鬼帝帮忙找郦珠眼睛的谢礼算了。

　　柔川凌空而立，满脸冷漠地问道：“补天石何在？”

　　一时鬼市寂静无声，无人敢答。

　　玉渊御剑从高楼之上下来，众妖魔鬼怪大惊，这一个两个的从鬼帝大殿里出来，这是几个意思，和上头搭上话了？

　　与玉渊等人在石妖面前见过的那魔混在被镇压的魔众里，心道实在是失策，应该先找一趟鬼帝的，不该一听到补天石的消息就急急忙忙往前冲，在这鬼城里，魔君的名头哪有鬼帝的名头好使。

　　果然便听那玉渊仙尊重复了这暴力女子的问话：“补天石何在？”

　　忽而一妖道：“玉渊仙尊，此地乃冥府鬼城，我等并不曾违反了鬼城的规矩法度，你不能因此而制裁我们。”

　　“既在鬼城，自然守鬼城规矩。”玉渊轻道，“那么——”浩瀚威压随他话音而落，将倒了一地的妖魔鬼怪尽数压下去，威压拂过柔川，仿若是在拥抱她一样，玉渊继续道：“请问，补天石何在？”

　　鬼城一片寂静，无人敢应。

　　玉渊收回法术，道：“看来补天石并不在这里。”

　　众妖魔鬼怪听了他这话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对他们用了问心术，因他们都不知道答案，是以无人回答。

　　玉渊御剑到了柔川面前，朝她伸出手，要带她回高楼之上，柔川本已伸了手，谁知她往上一看，径自飞了上去了，一脚将朱黎鬼帝踢回了大殿里，伸手拉住郦珠，同她道：“你就由着他牵你不成？”

　　郦珠笑笑，鬼帝迅速躲回案后，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柔川就腿抖了，感情这位并不是第一回来找他，上回来也是不由分说就砸了他的鬼城，这回来连他也一起砸了，惹不起惹不起。

　　玉渊折回来，鬼市上空的威压散去，众妖魔鬼怪一哄而散，补天石又不在这里，这里只有两个煞星，他们还是赶紧跑才是。

　　郦珠道：“方才他问我，从哪里来，并没有牵我。再说，还有小白在呢，若真有除你之外的人来牵我，它会咬他们的。”

　　朱黎鬼帝窝在桌案之后，扬声道：“补天石一事，本座会告知姜鬼帝，如今大帝去了天界，没有音信，冥府皆由姜鬼帝做主，她若知道些什么，定会告诉你们的。”

　　玉渊道：“多谢朱黎鬼帝。”

　　“不谢不谢。”只求你们别再来找我就好了，真要找冥府的麻烦，也请你们换个人罢，别指着他一个鬼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