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64、折返鬼城

　　鬼市这一场乌龙一哄而散，只留下满地狼藉，朱黎鬼帝看得直摇头，却也没有计较的心思，他还是工作吧，工作使鬼坚强。

　　再走出鬼城，凡间夜市都散了，路上人影绝迹，连刚刚才涌出来的妖魔仙人都没了踪迹。

　　柔川牵着郦珠，略微有些头疼，补天石没了线索，照如今这谁都要来掺和一脚的现状来看，往后且有得麻烦。

　　玉渊止住脚步，看向一旁阴影里，开口道：“是你。”

　　阴影里冷哼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一个懒懒的声音道：“你们后头还有东西出来吗？”

　　玉渊往前踏出一步，将柔川和郦珠挡住，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这些日子可曾抬头看天？”

　　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是个看起来不大的少年，他道：“能让我仰望的人早已不在，又何必再抬头。”又道：“倒是你，我们很久没见了。”

　　想是觉得鬼城里不会再有东西出来，那少年便准备离开。

　　玉渊道：“天陷三窟，天河水倒灌，浮山之上有其一，浮山封印已破。”

　　少年连忙朝浮山方向望去，只见浮山上空有一个黑乎乎的补丁，问道：“那是什么？”

　　玉渊道：“有人用天目神兽堵住了天窟。”

　　“是谁？”少年神色一动，目光炯炯地盯着玉渊，他希望他可以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玉渊却不正面作答：“你觉得呢？”

　　少年握紧手，心绪起伏，心中有了猜测，问道：“她在哪？”

　　玉渊淡淡道：“封印被破之时，我虽在侧，却被天河水冲进了洪流里，并不曾看见，你若想知道，便往九荒仙境去，太微师兄肯定知晓。”

　　少年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未了又折了回来，玉渊心头一跳，却见他将一东西朝着自己丢来。

　　玉渊接住那东西，目送少年离开，脸上破天荒地带了一丝笑意。

　　柔川忽然出声：“我觉得你在算计他。”

　　玉渊毫不掩饰地认了，心情很不错：“对。”

　　柔川总觉得这事可能和自己有关，和以前的那个自己，但这和现在的自己没有关系，于是便不再问下去。

　　素商他们见那少年离开了才从远处赶来，解释道：“他堵在鬼城入界处，方才从鬼城里跑出来的妖，一个不差全被他杀了，我们不敢逗留，只能走得远些。”

　　玉渊知道内情，并不责怪他们，素商又道：“如今关于补天石的消息多且杂，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补天石还未曾见到，各方人马倒是打了好几次了，甚至已经出现了伤亡。”

　　“这样下去，魔族真要急了。”长瀛补充道。

　　玉渊道：“我先去一趟古混沌……”忽而袖中一动，他停下本要继续的话，将柔川塞进他袖中的东西取出来，是一张灵符。

　　他将灵符往素商眉心一送，而后起手画符，几个弟子看着玉渊凌空画符，不必借用任何外物，眼中都透出些炽热来，这便是九荒仙境的仙尊，抬手便能凝灵成符。

　　玉渊给这一群七八个弟子每人都画了一张，这才道：“你们去收剑罢，补天石我去寻便是。”

　　素商顿了一下，才知方才那灵符应是让他们可以拔起剑的手段，便低头应了。

　　等弟子都离开了，玉渊才去看柔川，“多谢。”

　　柔川道：“本只是借它们一用，洪水结束后，本该从哪来就回哪去，只是我灵力枯竭，支撑不住，既然你九荒仙境愿意收拾这个烂摊子，我自然应该帮。”

　　而且她现在也收不回这些剑，否则也不必要用这迂回的办法了。

　　“也幸而这些剑都拔不起来，否则又是一场动乱。”玉渊道。

　　贪欲的确会带来动乱，柔川又道：“方才听见你说，现在去古混沌？”

　　玉渊摊开掌心，中间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形状如眼泪一般，十分美丽，却让人有想要落泪之感。

　　郦珠朝玉渊走近一步，口中呢喃：“眼泪。”

　　小白从酒罐里钻出来，围着那块石头转悠，玉渊见郦珠忽然激动，便将石头递给她，她却又后退了，“这是……谁的眼泪？”为什么她会如此难过，比听见世人的哭诉时还要难过。

　　玉渊道：“此物名曰天女泪，亦是上古遗物，从天而落，或可解魔族燃眉之急。”

　　“天女泪……”郦珠失去了眼睛，她哭不出来，哪怕她现在很想流泪，但她做不到。

　　柔川看了玉渊一眼，玉渊便将天女泪收了，郦珠这才从难过之中走出来，她道：“抱歉，我失态了。”

　　柔川牵着郦珠的手握紧了些，郦珠朝她扬起笑脸，“我没事了。”

　　话音才落人就朝柔川倒了过来，柔川一手抱住郦珠，郦珠怀里的酒罐‘啪’一声摔在地上，碎了个稀烂，小白晕头转向地爬上郦珠的腿，免得他们将它忘记了。

　　柔川抱着郦珠回到先前下榻的客栈，怎么喊都叫不醒她，小白围着郦珠绕来绕去，眼巴巴地看着柔川，希望她想出一个办法来。

　　郦珠的晕厥来得太过奇怪，在虚井里，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柔川也有些束手无策。

　　“我们回一趟鬼城。”玉渊道。

　　鬼城有医，或能知晓郦珠晕阙的缘故。

　　于是三人又进了鬼城，朱黎鬼帝听到他们又回来的时候，头发都竖起来了，这还有完没完了，又听说他们直奔鬼医而去，顿时就松了一口气，“随他们去，只要别来找我的麻烦就行。”

　　周围的鬼差们都底下了头，这位鬼帝未免也太胆小了些。

　　朱黎鬼帝却知道那两位动起真格来，是真的能打死他的，他还是小心为上。

　　鬼医居鬼城，却不再南边的罗浮山。

　　她在罗浮山与嶓冢山交界处，漂浮在黑河之上，四座鬼城虽在四方，其实却是联通的，但要找到幽冥路却不简单，不过朱黎鬼帝急着送人走，也顾不得许多，支使了鬼灯领路，带着他们寻鬼医去了。

　　鬼灯尽职尽责地带路，还不忘提醒柔川和玉渊：“幽冥路上莫回头，否则便要迷失在虚无之中了。”

　　柔川走在前，玉渊走在后，幽冥之路在一片黑暗之中，时间与空间都是静止的，人行走其中恍若在原地踏步一般。

　　玉渊有些失神地跟着柔川，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正在离柔川越来越远，柔川在往前走，而他停在了原地。

　　他停留在了原地，柔川身后却还跟着一个人，那也是他，他还跟在柔川身后。

　　“柔川。”他不自觉地出声，他不要留在这里，更不要被人替代。

　　“怎么了？”柔川脚步停下脚步，正要转回去，而玉渊从背后抱住她，没让她回头。

　　“玉渊。”柔川声音里有些警告，玉渊松开手，道：“无事，走吧。”

　　鬼灯催促他们不要在这里停留，赶紧走，柔川便也顾不得再计较，继续往黑暗里走去。

　　玉渊甩甩头，有些发蒙，他抱住了柔川。

　　他抱了清醒的柔川。

　　真有出息，他想。

　　幽冥里没有风，他却有了如沐春风般的喜悦，不过柔川似乎有些生气了，玉渊的喜悦顿住，开始苦恼，该怎么哄？

　　柔川会需要他哄吗？

　　等他在心里千回百转一番，一座浮在黑色水面上的黑色茅屋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鬼灯带着他们踏水而过，如同踩在实地上一般，而远处却有小船划来，船头点着一盏灯。

　　两个鬼灯隔着老远相互摇曳了一下，像是老友见面打招呼一样。

　　鬼灯敲开了茅屋的门，一阵清风相送，两人便进了茅屋。

　　黑色与寂静退去，缤纷与喧闹涌来。

　　世界回归真实。

　　“客人从何处来？”一个小鬼声音清脆地问道。

　　柔川道：“罗浮山。”

　　“哦～，原来是朱黎鬼帝送来的。”小鬼记下之后，又道：“您前面还有两百三十位客人，请稍等。”

　　“等不了。”柔川道。

　　小鬼咬着笔，有些害怕地道：“真的等不了吗？”

　　柔川垂眸看着它，小鬼眼睛里没有恐惧，倒是有几分玩味，它眼睛一瞪，身上散发出阵阵鬼气，脸上也逐渐狰狞。

　　柔川有些不耐烦，放开周身威压，玉渊几乎与她同时做了同样的事情，两道强悍无比的威压瞬间席卷茅屋。

　　小鬼‘呃’了一声，将要变身恶鬼的动作缩了回去，拔足狂奔：“马上！客人马上就医，请跟我来。”

　　柔川飘身而起，追上小鬼，身上的威压却没有收回去，所过之处，众鬼皆避。

　　“阿姐。”小鬼一副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这位客人要看病，等不了。”

　　鬼医道：“等不了就进来。”说话间压根就没有要维护就医秩序的意思。

　　等着看病的也不敢出声，那两道威压还落在他们身上，压得他们连头都抬不起来，反抗就别想了，还是祈祷他们赶紧看完病赶紧走。

　　鬼医看了他们一眼，道：“我只给鬼看病。”

　　柔川扭头去看玉渊，这怎么回事？

　　玉渊道：“鬼医还是先看看病人再说不迟。”

　　鬼医见他坚持，好脾气地起了身，飘了过来落在柔川身前，只看了郦珠一眼便皱起眉头，“她把自己给弄丢了。”

　　玉渊又道：“现在能否看病了？”

　　“她不是鬼，这不是病。”鬼医摇头。

　　柔川问道：“可能唤醒她？”

　　“能。”鬼医道，“但我拒绝。”

　　鬼医道：“你们破坏了我的规矩，我是不会为你们叫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