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57、天水倒灌

　　暴雨如注，银河倒泄。

　　大雨已经下了整整三个月了，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样子，那布雨的神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发疯一样的下着雨。

　　神谕殿里人来人往，嘈杂纷乱。

　　“这雨再这样下下去可了不得，我们这里都能看见积水了，凡间只怕是一城一城的被淹了。”

　　“可不是，你瞧瞧上头那一摞摞的文书，都是凡间报灾，请仙山援手的。”

　　“谁说不是呢，听说连浮山都被淹了，只能看见个山尖尖了。”

　　“什么？！浮山都被淹了？不是说哪里关押着那谁吗？”

　　“那谁是谁？”

　　“天目神兽啊！这要是它跑出来了还了得？”

　　神谕殿里一静，都看向这个刚刚说话的人，那人捂住嘴，发出一阵‘呸呸呸’的声音来，他旁边的人搂住他，道：“抱歉抱歉，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众人看着那跟他们一般高的‘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天目神兽这玩意是能随便提的吗？嘴上也没个把门的就敢放出来走动，这岐邙山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想是如今事多，什么人都抓出来使了。

　　“不好了！天漏了！”

　　神谕殿外传来一声惊呼，殿内的人颇有些不以为然，是啊，这天都漏了三个月了，还能漏到哪里去？还是赶快接个任务，下山救灾去罢，这可都是修行，若非此次事态严重，为了让更多的凡人得到救助，他们其实也不必到神谕殿来领任务的。

　　一般来说，发生在哪家仙门驻地上的事就由哪家仙门自行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报上神谕殿，由神谕殿向其他仙门求助，或者集众仙门之力共同解决。

　　如今回这样大的事，便由神谕殿坐镇分派，所有大小仙门都要抽调人手出来，去往那些受灾却又不在仙门驻地之内的地方。

　　关于天漏了这件事，雨下了一个月的时候，他们说过，下了两个月的时候，他们也说过，如今三个月了，都成老生常谈了。

　　不想那伏在案上，快被文书淹没的人如一道流光从众人头顶划过，落在了滂沱大雨之中，“不好不好，这回是真漏了。”

　　神谕殿里的人都挤出来，仰头看着天上。

　　那天上生出了三个巨大的窟窿，每一个都无比的大，窟窿里天水倒灌而下，没多久就砸在了人间的土地上。

　　一时神谕殿门口又七嘴八舌地讲起来。

　　“这天上发生什么事了？漏了这么大的几个口子都没发觉吗？”

　　“这可不好，这一处落下的水，顷刻间便要抵得上过去一月的雨水，若不及时堵上，用不了几日，人间就要被灌满水了。”

　　“天上未必有那么多的水落下来罢？再说了，天那么高，我们怎么堵，还是祈祷天上的仙人快些发觉才好。”

　　“哪能只想着靠他们，他们若是不愿出手，我们便坐以待毙吗？罢了罢了，总归有仙长们告诉我们做些什么。”

　　“咦？褚安仙长人呢？”

　　“点香问路去了。”

　　褚安仙长冲进后殿，自香案上取出一支线香点燃，嘴里念念有词，这是能和天上仙联系的渠道，若实在遇到他们这些人间仙门解决不了的事，倒是可以问一问，求个助什么的。

　　褚安仙长眼睁睁看着那线香燃尽了也没得到丝毫回应，看着剩余的两根线香定了定神，又给它丢回去了，算了，他还是先去找掌门问问再说。

　　他才转头，差点就撞上了他家掌门的法相，“掌门……您老倒是出点气啊，可吓死我了。”

　　掌门见了那燃尽的线香，便道：“余事照旧，我们前去看看。”

　　褚安点头称是，再抬头，面前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也连忙出去将众人叫回来，继续处理案桌上堆满的文书。

　　天上那三个窟窿口一开，凡间更是哀鸿遍野，走到哪里都是水。

　　据说只剩下一个山尖尖的浮山现在连山尖尖都看不到了。

　　“玉渊仙尊，这样下去可不成，浮山已被淹了，这洪水一旦冲破了封印，我们是拦不住的，下方几百万凡人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玉渊立在剑上，面前是被封印挡住的洪水，其实除了洪水，这里还关押这一个更加恐怖的东西。

　　那只天目神兽。

　　它一旦出来了，这世上只怕已经没有人能拦得住它了。

　　但是如果它出来了，那是不是说明，他又可以见到她了？

　　“玉渊仙尊？”慕行疑惑地喊了他一声，这位仙尊居然也会有走神的时候。

　　玉渊道：“我加固封印，你等助凡人撤离。”

　　玉渊回头看了看凡间，道：“浮山往下，洛原、临游、临湘、上庸、寿山、江邑、淝河、废丘此一线腾出来，引天河水入雾墟海。”

　　慕行逐一数了过去，发现玉渊仙尊数少了一处，那废丘的尽头不就是传说中魔族的聚集地，古混沌嘛，感情玉渊仙尊是打算祸水东引啊。

　　他抬头看了看，却觉得魔族只怕也打着祸水东引的主意，毕竟古混沌正上方也有一个偌大的窟窿。

　　慕行道：“那若是雾墟海吃不下这么多的天河水，淹了古混沌怎么办？”

　　虽说古混沌有界门，非魔尊亲许不可破，但古混沌是和雾墟海相连的，与海相接之处可没有界门一说。

　　“那就是魔族的事了。”玉渊冷声道，他说完振袖而起，无数流光顺着这一路往下，沿路留下阵令，“让沿途所在的仙门弟子以此阵令为基，起阵困水。”

　　慕行心念一动，脚下飞剑便顺着玉渊点过之处飞驰而去，将他的打算告知沿途仙门弟子。

　　玉渊孤身立在封印之前，起势成印，加固封印。

　　那窟窿没有要被堵住的倾向，倒是下了三个月的大雨渐渐小了。

　　浮山之上也有一个窟窿，飞流而下的天河水带来的还有无尽的威压，修为弱些的弟子连浮山都无法靠近，是以浮山封印之前只有玉渊一人抵抗。

　　“玉渊仙尊！那封印裂了！”

　　玉渊的灵力不断朝封印涌去，他不能退，他必须得坚持到最后一刻，哪怕给下游的弟子们多争取一分的时间也好。

　　汹涌的洪水还是冲破了封印，朝着人间倾灌而下，最先被淹没的就是挡在封印之前的玉渊。

　　几声惊呼响起：“玉渊仙尊！”

　　“快！快起阵，别让洪水冲到人多的地方去了，仙尊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玉渊破水而出，御剑立于水面之上，浮山堵住的洪水一泄，人间就要更惨上几分。

　　“去救人。”玉渊转头朝下飞去，将来不及跑走的凡人一个个捡上来。

　　封印破了，天目神兽却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顺着洪水往下游去了。

　　雨终于停了，但是灾难并没有停止。

　　任谁只要一抬头，都会看见那三个恐怖的窟窿在不停地往下倒水，无穷无尽一样。

　　而他们无法抵抗，只能被动躲避，可是总有一天，再高的山也会被水淹没，到时候，他们将无处可逃。

　　洪水在人间每一个地方肆虐。

　　浮山之下，忽然出现了一只赤金色的竖瞳，如小山一般大小，它转了转，发觉眼睛可以动了，妄图也动一动身子，却发现身体还是动不了，一道声音懒洋洋地响起：“别动。”

　　天目神兽眼珠一僵，这煞星，怎么还在呢？

　　“想出去啊？”

　　天目神兽不敢作答，那声音自顾自道：“也罢。”

　　说罢便没了声息，天目神兽等了片刻，察觉那人是真的走了，顿时翻腾起来，它这一动，搅得浮山洪水翻腾，巨浪滔天，淹没在水里的山一座座倒塌，山石随着天水翻滚，惊得周围查探的仙门弟子们几乎要御不稳剑。

　　“那是……什么东西啊？”

　　“莫非、莫非是那天目神兽！快、快！快报神谕殿！”

　　一个巨浪翻来，将御剑而来的仙门弟子们打落水中，一颗巨大的头颅从水下抬起。

　　赤金竖瞳，乌黑四角，如蛇如龙，它张开口，万仞高山也能一口吞下。

　　天目神兽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光，幽闭上万年的眼睛被从天而降的天河水刺痛了眼睛，疼得它翻滚起来，浮山和天河水搅和在一起，山石黄土夹糅其中，原本清澈的天水顿时浑浊起来，被打翻在水里的人沉沉浮浮一会儿，便再也没能爬起来。

　　天目神兽翻滚片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它以原形被压在浮山山脉之下上万年，身体僵硬得如同不是它的一般，重获自由的一刻，怨愤冲上他的心头，它必须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它仰头怒吼起来，天上的神仙啊，它回来了，它来了。

　　天目神兽迅速往上冲去，正好这里有这么大一个窟窿，倒不必它费力去寻上天的路了。

　　它顺着天河水倒灌的地方飞腾而上，眼看离那窟窿越来越近，却被拦住了路。

　　它张开嘴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滚开！”不自量力的女人！

　　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右手成掌面向天目神兽，五指一握，天目神兽便闭上了嘴，它的眼里生出些惊慌，不对，她怎么可能一手就制住它。

　　天目神兽扭头想要逃窜，但是对方明显不想给它逃命的机会。

　　只见她一手制住天目神兽，一手结印，天目神兽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芒，竟然开始一圈圈盘起来。

　　天目神兽竖瞳里的惊惧愈盛，这人、这人竟是要拿它补这个窟窿不成？

　　它想要挣扎，但是这具庞大的身体实在被压得太久了，根本不受它的掌控。

　　天目神兽的身体有多大呢？绵延数万里的浮山山脉也才勉强压得住它，以它的身躯来补天，倒是足以挡住那个从地上看去不算太大，但实际上大得没边的窟窿。

　　天目神兽挣扎失败，被团成一团往天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