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Chapte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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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时间这段话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未来得及伤感、细究，他就消失了。也来不及去整理思绪，不多时，空间里赫然出现一名婴孩儿，嗷嗷啼哭，弄得我和梦辞手忙脚乱。
梦辞看不见我，就算想安慰我也无济于事，只试着唤了我几声，“南芜，南芜？”
看见肆意哭喊的婴儿，他猜出我现在大概会哭，“还好吗？”
我确实哭了，突然被人告知另一种可能性，即便只有一点点希望，心情复杂的同时也不由地高兴起来。不过一切都能熬过去，尤其耳边有个嚎得更厉害的小东西，再难受，也没那个心情哭，我抹掉眼泪点了点头，又后觉梦辞现在瞧不见我。
我低头看他，他的长尾不安地甩动着，只看得见婴孩，又因婴孩想到我，干着急着，尾巴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像串小鞭炮。
猫咪不安的样子着实好笑，整个脊背弓着，嗓音不自觉地低呜，搭配着扫地僧一样的尾巴，样子很是滑稽，我破涕为笑，同他一起去看那个孩子。
空间里看不出外界的时间流逝，但也能推测得出，时间特地将自身的状态按照一天的时段去划分，确保一天就能走完人的一生，以此周而复始。
我不明白时间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去体验人的一生，因为这样算来，他每天都要经历一次死亡，死亡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件不大好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经历得多的缘故，他对于死亡的态度，并没有像我这样过度忧虑恐惧。
明知道几个小时后就会死去，他却不告知我们，只是专注地做着手上的工作——修表，偶尔与我们说上一句话。他说得最多的时候，就是他快死的时候。
意义在哪儿呢？就像我穿越四个世界都想不到我反复死亡的意义。若仅仅惩罚我的过错，那这种反复死亡的方式，越到后面越对我造不成影响。
我迟早会如时间这般，不畏惧也不在乎死亡。
“呀，呀——”
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下去，我回过神来，朝声源看去，梦辞正在用自己的尾巴逗闹这个孩子。有了趣事吸引，他便忘了哭泣。
我和梦辞没当过父母，如今面对这么个孩子，手忙脚乱属实正常，但梦辞很快便调整过来，他的心性总是比我稳重得多。
大约因着我是个新生的神，面临人、神的突发事件，总有种云里雾里，尤为陌生的处理态度。
类似我还是孩子，就要照顾孩子的感觉。
我犹豫了会儿，还是打算去抱他。时间没吩咐过我们什么事，但我们承了他的好意，就该有所回报。
当我要触碰到他的那刻，我的手竟穿过了时间的身体。
我愣愣地注视双手半晌，滞后地想起被我遗忘的另一个问题，我在这个世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第一世，我是珀西，服装店的学徒，做过的唯一与主宰有一点关联的事，便是替圣女达拉缝制祷告的裙衫。
第二世，我是吸血蝙蝠，偶尔关照切斯特不被同类欺负得太狠。
第三世，我是丧尸，意外让迟暮因我发现青蔓的作用。
第四世，我是卡尔的玩偶，什么都没有做，以破坏碎片为代价，提前脱离世界。
那么第四世，我是什么呢？为何梦辞看不见我，而时间却能与我自如对话？
在梦辞的关注下，婴孩长得很快，没过多久，时间便长成六七岁的孩子模样，能够与我们正常沟通了。
梦辞约莫是被他婴儿的模样哭烦了，耷拉着尾巴呛他：“你故意加快了婴儿的阶段吧？觉得丢人？”
“有什么丢人的，”孩子模样的时间表情不怎么收敛，笑意更深，“不是怕你应付不了？”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时间还是第一个能气到梦辞的存在。
眼见着梦辞要与一个孩子置气起来，我见缝插针，默默在两人之间伸手，打断他们：“我们能继续你死之前的话题吗？”
“当然可以。”孩子阶段的时间说话直白起来，不再弯弯绕绕，“不过比起直接告诉你，我觉得亲眼见证更好。”
“如何见证？”我问。
时间轻笑，“自是如前几次那般，见证我的另一种人生。”
他低头看表，好似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说着：“时间快到了。”
我的诸多疑问都被他这句话挡了回去，孩子有孩子的好处，说话虽不绕圈子，但也会学着成年人的模样，故意拿乔，我能从时间的笑容里看出几分孩子的狡黠。
很无奈，却也只能乖乖听话。
梦辞约莫是从时间的表情里猜出了我的态度，便隐藏了自己的身影，与我坐在一起，等时间口中的“时间”。
不知过去多久，在时间再一次变成老人的时候，纯白的空间遽然裂开一条缝，一位少女掉了进来，她有着与同龄人完全不同的镇定，面对陌生的环境，不知名的人物，能够自如地回答时间的话，又问时间她能不能留在这里。
“可以。”时间回答少女的话，眼神不偏不倚，只看表，随手一挥关闭了裂缝。
“哧。”梦辞讥笑了声。
我能大致听出这声讥笑的含义，他在嘲讽时间装。我颇为赞同这点，依照时间无所不知的设定，他肯定早就知道少女的到来，也早就知道少女是谁，偏偏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让少女自己提出留在这里。
还很心机地用老年人这种无害可靠的模样，来抵消少女的戒备。
啊，我搓了搓因做了骗人的事，有些微红的脸，不自在地想，真是成年男人的虚伪。
后面的事情，其实不用去看也能预料到。
时间和这个叫林鸠的少女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他们相知到相爱再到分离，就像看完一部爱情电影。
时间送走林鸠那天，空间已经到达一个极不稳定的状态。
几乎是在林鸠踏出空间那一步，所有裂缝争相出现，时间的身影逐渐透明，名为伊斯虫的生物拼命蚕食着时间的一部分。
照我旁观得出的结论，被伊斯虫吃掉，时间便会真的消亡。
“南芜，”如此紧张的时刻，时间仍气定神闲地与我搭话，“我的命运如何？”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什么？”
“你瞧，你并未干涉我的命运。”被伊斯虫啃噬着空间，他的躯体以极快的速度苍老，面对我和梦辞露出的笑容褶皱分明。
“人活着，各得其所，命运容易被影响，但哪儿那么容易被改变呢。”
我豁然开朗，却还是问道：“那我死亡的意义呢？”如果不是因为碎片影响了别人的命运，我的死亡又为的是什么？
“为你自己。”
碎片是我，我为自己。
眼中闪过几个画面，被我眼明手快地抓住。
我扎根在泥土里，见一个又一个的神来看我，听一个又一个的神诉说他们的欲望，承受不住的，还会将欲望带来的苦痛渡于我，我日日压抑着，某天侥幸被一只灵巧的黑猫叼走，我才获得短暂的解脱。
故事发展和前几个世界看到的步骤一样。
两个孤独的灵魂互相守护着，我爱上梦辞了。
展现欲望、承担欲望的花一旦生出欲望，便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
我迫切地想要自由，离开这处人声嘈杂的混沌天，逃往梦辞的混沌天。
可我的爱人拦住了我，他说：“南芜，我怕你后悔。”
我为什么会后悔呢？
我可以不再承担旁人的欲望，分担旁人的苦痛，只为自己负责，何来后悔呢？
但我被阻止了，压折花瓣的最后一滴雨露，我的混沌天下着大雨，大雨之下，我凝聚所有欲望化作人形，一点，一点地蚕食自己的混沌天。
只要能走，能获得自由，世间再无南芜花又如何？
一滴雨砸过眼睫，顺着眼角滑落，我眨眼，看着被伊斯虫啃得残缺空间，思起了过去的痛苦。
神生来便负担了职责，我却因私欲忘却了。
如今想起来，还为时不晚。我整理好自己，心绪已比前几次镇定许多，主动问起时间：“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的每一块碎片都承载了一种欲望，这些欲望虽不会改变他们的命运，但会放大影响他们的欲望。
将碎片从时间的命运中择出来，应该能让他更清醒地考虑当下的境况。
时间却笑着拒绝了：“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容易被影响。”
他眼眸一转，看向一旁帮他一切解决伊斯虫的死神，“等事情解决，你就能拿走碎片了。”
时间老得越快，说话越是含蓄。
我听出他言下的含义，似乎还有些事情，是他想让我看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