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Chapter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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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的主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到现在都没看出来。
说是“到现在”这种夸张的说法，其实也就过去几个小时。但就仅仅几个小时，我见证眼前的怪物，从一个小男孩长成青少年。
自我进入他的空间以来，他全程都在玩一块表，没抬头看我，也不同我搭话。
我在纯净的白色空间张望许久，突然顿悟，惊讶地指着他问：“你是克罗诺斯？”这是我在前几个西方的世界中，听说的一个掌管时间的神明。
虽然世界有所不同，人们信仰的神明也不同，但那些不常被提及的边缘神背景都大差不差。
再看这空间里飘浮的书和形状不一的钟表，我越想越觉着自己猜得没问题。
青年看过来，我后知后觉地放下不礼貌的手，道歉道：“抱歉。”
“没关系，”他笑着，脾性好极了，反观梦辞那种只在我面前柔情柔意的猫，人家这才是真正的温柔，“不久，会有个孩子为我起名‘时间’，叫我‘时间’就好。”
我反复咀嚼话里的意思，思索良久，“你并非克罗诺斯？”
“不完全是。”他并不遮掩，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准确来说，我是吞噬了克罗诺斯，替代祂的一只怪物。”
他似乎想到谁了，脸上淡淡的笑意真诚了几分。
我望着他，问起了他之前的话：“你怎么会知道梦辞？又怎么能肯定我和梦辞不会伤害到你，还有你口中的她？”
有晓那个世界作为前车之鉴，我承认如今的我有些惊弓之鸟了，在上个世界作为玩偶一点点交流都不肯进行，唯恐波及了别人的命运。而时间的话却告诉了我新的可能，我害怕的同时，又忍不住产生希冀。
时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起手，食指指向我的胸口。
我正欲问他怎么了，我的胸口便泛起微光，几块纤长花瓣状的碎片从我胸间渗出，绿的、一黑一白、橙色，四块碎片浮现在我们之间。非要细说的话，也并非完整的四块碎片，橙色那块被我捏碎过，分了部分给两个世界，最后这片明显小于另外三个，形状不规则，蔫蔫搭搭，像被揉捏到脱水的花瓣。
许是碎片彻底融入过我身体，现下短暂离开瞬，我也不觉恐慌，单疑惑着，这个怪物怎会知晓这般多？连我的碎片他都能随意调动，力量强大到恐怖。
“你知道这些碎片代表什么吗？”他反问起我。
我畏惧他体内不明来源的强大力量，实话实说：“我的力量。”
原先我以为是记忆，直到我回忆起伤了梦辞的那一幕，我才发觉这是我的力量。其实按照我们那边的说法，应该叫灵力，我怕他听不懂，才改作力量。
时间笑而不语，态度不置可否，我心跳漏了一拍，忙里慌张地询问：“不对吗？”
“南芜，”我僵在原地，他竟一口叫出了我的本名，“它们是你。”
“我？”疑惑间，我反手指向自己。
他还未解释，四块碎片之间便凝聚出一个新的碎片，柔和如夜色接替傍晚的浅紫，散发着亮眼的柔光。一经凝聚完成，它便立即随另外四片一齐再度融进我的身体。
纯白的空间撕出一条裂缝，一道身影从中跃出，稳稳落于我与时间之间。
黑猫踮着四只猫爪看了眼时间，旋即打量这处纯白的空间，他闲闲望了几处，发觉这个空间除了书架就是一片纯白，没什么看头后，便在落脚处坐下，“她到了吗？”
我惊得走到梦辞面前蹲下，“你在这个世界现在就能说话啦？”往常都得等我死了后。
他一双异色的眼眸虽望着我的脸，却像看不见我似的，透过我去看我身后的时间。
时间替他答道：“他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
这句话一次回答了两个问题。
我头一遭在一只猫的脸上瞧见不高兴，尖牙露出嘴唇，鼻翼耸动哼了声，他的尾巴都垂了下来，上下晃动着，打得啪啪作响。
梦辞不耐地对时间说话：“她在哪儿？”
我几乎要佩服得冲梦辞鼓掌，你知道你面前的是什么东西吗？就敢这般大胆，不愧是能跟几个世界的主宰做交易的存在。
我怕是怕时间，但还是站在梦辞这边，替梦辞道歉：“他应当不是故意的……”我说得不大自信，毕竟梦辞面对前四个世界的人都高傲极了。
我还是在穿越到第二个世界，记忆清楚几分后，才隐隐想起他对文莱和凯西特的态度，以及在混沌天他好像就是这般高傲的主。
时间嘴角微扬，好似不懂我的歉意，“他不是故意什么？”像是调侃，不含任何恶意。
我感觉得出，说话却还是跌跌撞撞起来，“就，嗯——他不是故意这样无礼的。”
谁信呢？梦辞就站在我前面，那般趾高气昂仿佛下秒就能干架的模样，谁信他不是故意的。
“没事，”好在当事人不在意，“我何故与你们这些小孩子置气。”
我不太能接受小孩子这个称呼，“你又不知晓我们活了多久。”
时间说：“我当然知晓，并且我比任何事物都要诞生得早。”
我还欲说话，梦辞在这时插话了，“你在与她说话吗？”
时间点点头。
梦辞的态度骤然软下，“她在哪儿？”
时间作为我们的传话人，没有半点儿私藏，扬了扬下颚，“就在你面前。”
这次，梦辞注视前方的眼神不再越过我，即便是看一处空气，也看出了我在那儿的感觉。
“南芜，上个世界你让我一只猫孤单了好久。”
控诉的话语让我不禁摸了摸鼻子，我想说，末日那个世界，他同我的碎片待得更久，但又轻易说不出口，梦辞为我吃太多苦了。
“你能帮我告诉他，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吗？”
时间转述，梦辞只笑笑，便对时间说：“想来你也知晓我们的来意，能将碎片还于我们吗？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这般直白的话语，我直觉时间不会同意。是我擅自闯入别人的世界，打搅了别人的生活，如今自说自话地要把碎片拿回去，即便这样会让主宰的命运回归正轨，也是件让他们吃亏了的事。
果然，时间开口道：“我没什么愿望。”
梦辞拍打的尾巴停了下来，正色地看着时间：“你应当预料得到自己会死吧。”
话闭，空间动荡了阵儿，纯白的地方零散撕开几道口子，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啃食声，几根触须从中探出，不需上前瞧就能猜出里面定是不好看的虫子。
我有点儿怕虫子之类的生物，身子朝梦辞那块儿挪了挪。
时间挑眉，又开始拨弄手里的那块怀表，“那又如何？”随着他转动怀表，空间的裂缝逐渐缩小，将那些虫子尽数关在外面。
梦辞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没有愿望的主宰，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达成交易。往常那些做交易的主宰也不都是实现自己的私欲，要么为了爱人，要么为了他们居住的世界，还算有谈话的余地。
两人静默良久，时间突然开口，自退了一步：“不过，我最后会把碎片交给你，只是不是现在。”
“为什么？”我和梦辞齐齐问话。
时间轻抬手臂，直指我俩，“因为你们是我命运中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意思。
既然能够拿到碎片，只是时间长久问题，我和梦辞也就不去过问时间的私事，我们本就不想干扰主宰的命运，与主宰交流这么多已经算破例。
接下来我们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梦辞虽看不见我，但知晓我在他身边后，全身心放松下来，在原地趴下，巧合地贴在我脚边。
我和他都不是多话的性子，若能记起在混沌天的生活，应该与现下差不多，细水长流。
空间时不时会裂出缝来，时间不紧不慢地扭动怀表，操控一切，将奇形怪状地虫子挡在外面。
我无聊地细究方才的对话，蓦地发现，聊了这么多，时间还是没有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而我和梦辞的事情，他好像全都知道。
若他想，拥有未知力量的他随手就能解决可以穿梭世界的我们。我和梦辞能够完整地站在这里，可能是他不愿动手，也可能是伤及我们，他自身也会受损，这是我衡量着他和梦辞的力量差距得出来的结论。
这个怪物估计真比任何事物都诞生得早，这种稳定的心性没有长久的阅历是养成不了的。
而且他身上的疑点太多，多到似乎能牵扯好几个世界的问题。
我好奇极了，却不好问出口。
没多久，我便发现他从青年长成中年人，又从中年人化作老年人，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我们面前变得像快死掉般，气若游丝。
我却轻易看出，这是他故意促成的姿态。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不再摆弄怀表，而是同梦辞攀谈起来，言语间多了几分老年人的稳重淡然，“你不趁此机会告诉她，她并未耽搁别人的命运吗？”
我一听便懂这个“她”指的是我。
可我不愿相信他的说辞。
若我没有耽搁别人的命运，晓就不会死在我手下了。
“她不知晓吗？”梦辞睁开眼睛。
时间笑笑：“她自是不知晓的。”
梦辞眼中划过一丝懊悔，“怪我，没时间与她细讲。”
“现在你有了。”
巧妙的双关，活跃气氛般缓解了我紧张的思绪。
梦辞重新端坐，凭本能寻找我的位置，望着虚空认真告诉我：“南芜，你并未干扰别人的命运。”
我不可置信，想叫他拿出证据来，可张开嘴，嗓子却似哑了般，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占据了晓被我开膛破肚的场景，漫天的白灰遮掩猩红的错误。
我指尖颤抖，像是大病一场。
“你还记得……我与你说的，碎片是你本身吗？”
苍老的声音响起，我无力地颔首。
时间笑了，老人的笑有释怀人心的力量，“既是你本身，就是你自己的命运，何处去干扰旁人？”
这句话说出来耗尽了他的力气，皱纹满布的双眼缓缓阖上，吐息愈发迟缓。
几次疲惫的呼吸后，年迈姿态的时间死去了。
这是我第二次见证一个生命在我眼前消亡，实质的躯体牵出万缕闪烁的丝线，丝线化作星星点点，消散在空间里。
作者有话说
第284章 Chapter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