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加魔法事件调查记录》拾伍竹

13、少女与夜袭

　　瑞加13

　　奥罗拉并没有等待塔西的大脑缓冲过来的意思。

　　她轻轻提起小半段裙摆，从窗台径直跳了进来，硬质的靴底踩在木板上，发出“咯噔”的一声脆响。

　　塔西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晚上好，维洛小姐。”

　　“晚，晚上好！殿下！”

　　塔西连忙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被骤然逼近的奥罗拉用轻缓但不容拒绝的力道按了回去。

　　奥罗拉笑了笑：“伤患应该好好休息。”

　　看到塔西愣怔片刻后乖乖躺了回去，还下意识拈了拈被子，她满意地退开，接着伸出佩戴白色丝质手套的左手，向身前空无一物处做了一个虚抓的动作。

　　一枝盛放的红玫瑰出现在了奥罗拉掌中。

　　在肉眼观察下，那株玫瑰维持着完全绽放时的娇艳欲滴，仿佛是刚从花园里被剪下，一看就是被细心照料的类型，花瓣的末端还沾染了一滴晨露，但那些细小尖锐的荆刺却已经被人细心地修剪干净。

　　而在塔西的感知下，那株玫瑰却从枝茎的断面处便染上了妖异的蓝，那些宛若附骨之疽的亮蓝色严丝合缝地嵌入玫瑰的内部，而原本应当融入其中的浅绿魔力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附着其上，还被蓝色的部分强势地裹挟着，只露出星星点点的流动痕迹。

　　“这是……！”
　　塔西忍不住惊呼出声。

　　“尽管来源不同，但与那个法阵中所蕴含的应当是同种能量。”
　　奥罗拉表情不变，神态依旧沉静如水，但语气里却带上了那么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塔西一阵瑟缩，但转头看去，奥罗拉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

　　她凝神观察那支玫瑰，发现它的外表实际上处于一种诡异的定格状态，任由奥罗拉翻来倒去，那滴看上去马上就要滑脱的露珠依旧岿然不动。

　　“有些人觉得这不应该告诉你，但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一些必要的信息，包括这个。”
　　奥罗拉松开手，那支玫瑰在落地前被她召出的火焰燃尽，里面的不知名能量体也随之消失。

　　“这……不是魔力？”
　　塔西谨慎开口，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情感上仍然不能相信。

　　“没错。”
　　奥罗拉赞许点头。

　　“这是一种不应该存在，但偏偏已经开始在这个世界扎根的能量，你，还有我弟弟，卡洛斯，你们当时受到的攻击，包括那些空间的搭建都有它的参与。”
　　她话锋一转。
　　“但是，它毕竟只是个不请自来的恶客，天然受到世界的排斥，无法动摇在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法则’，也就是魔力。”

　　“但同时……这也算是一点优势？”

　　奥罗拉有些诧异地看了塔西一眼。
　　“你真的发现了啊，还以为经历那么一回后的人绝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它的存在形式了来着……”

　　“总之，你说的不算错。”
　　她拍拍手，指尖构筑出一个微型的魔法阵雏形。
　　“常理而言，魔法阵的‘核心’无法与其他高浓度魔法叠加，但因为这种能量本身被隔离在外，反而能够将它与一些原本因为不稳定而无法采取有效措施防护的区域结合，形成违背常识的陷阱。”
　　“哪怕手段只是纯粹的暴力破坏，也会因为毫无防备而受到极大伤害。”
　　奥罗拉叹了口气，掐灭法阵，逸散的光尘映在她夜空般深沉的眸子中，形成一条条流动的光线。

　　“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已经足够谨慎，只是缺少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正相反，我很感激你能够这么快就能想到脱出的方法并实施，才给了我找到你们的机会。”
　　“你救了我重要的亲人，真的，万分感谢。”

　　——

　　养伤的时间看似只有一周，但塔西总觉得自己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还要多。

　　等到第五天的时候，那位医生仔细检查后同意了她外出散步，她的活动范围就此扩展到了行宫的花园。

　　直到此刻，她才第一次真正看到了这座行宫的全貌。

　　这座宫殿位于瑞加城外不远的林间，外观恢宏大气，装饰华丽而不显得奢靡，纯白的主色调被运用在走廊的石柱与浮雕上，而花园的铁篱却是墨一样的漆黑，几株花藤缠绕在大门两侧，点缀出星星点点的红与黄。

　　奥罗拉公主似乎偏爱红玫瑰，在她的花园里大片大片生长着这种明艳的花卉，它们被园丁尽职尽责地打理整齐，缩在花坛的范围内，显得井然有序。

　　奥罗拉本人并不常来花园，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无论是她的哪个身份，都注定了她有很多事要去处理，也不可能有太多空闲时间。

　　自从那个夜晚，奥罗拉再一次从窗口翻出，塔西就没再见过她的面，甚至她后来才知道，那晚奥罗拉是刚从舞会上回来，还没来得及更换衣物。

　　某种意义上，没有见到奥罗拉的机会，反而让塔西松了口气，尽管奥罗拉始终表现得很友善，但与她交流时，塔西始终无法做到真正放松下来。

　　这里毕竟是属于公主的行宫，约书亚在最开始几天来了几趟，但之后就没再出现过。维纳斯据说是回了自然神殿的大本营，要到诞生祭前才回来，凯特尽管人不在，但她这些天服用的药剂又很多都是出自她之手。这么算下来，她这几天见到过次数最多的人果然还是……

　　“下午好，卡洛斯！”

　　“好……”

　　蹲在花池旁边的卡洛斯用了几秒的时间来反应。

　　塔西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事实上，自从他们离开那片森林，卡洛斯就又恢复到了以往一句话只蹦半个字的状态，塔西也被迫对他的语言系统有了一定了解。

　　实践出真知，至少比生啃那本能拿来做砖头的“手册”来得快。

　　无论如何，她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理解卡洛斯的语言，虽然做不到像维纳斯那样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但主体部分的含义还是能够理解个大差不离。

　　尽管没人强调过要塔西保密卡洛斯的身份，但考虑到王位争夺战中三王子一向查无此人的状态，塔西决定把这件事咽回肚子里，直到把它带进自己的坟墓。

　　脱困之后，卡洛斯对甜点的热爱达到了峰值，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胃里有个连接着异次元的通道，否则无论是那些甜食的数量还是含糖量，都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够负担的。

　　尽管塔西对此抱有极大困惑，但卡洛斯始终照吃不误。

　　奥罗拉的甜品师在整个大陆都是数一数二的水平，听说他对卡洛斯直逼致死量的口味有着很大不满，为此曾经花费一年多精迷1心开发新甜品，但始终没能把卡洛斯的口味掰回来。

　　顺带一提，卡洛斯对此并不知情。

　　奥罗拉不爱吃甜口，而卡洛斯太过嗜甜，那位甜品师为此哭诉着表示给塔西准备的甜品是他三年里第一次制作正常甜度的甜品。

　　她完全没办法对此做出回应，只能尴尬地笑笑。

　　一周又加上四天后，塔西的外伤基本好全了，她婉拒了奥罗拉让她再住一段时间的邀请，决定与卡洛斯一道返回瑞加。

　　“你的体质真的很好，应该说，这种恢复能力简直太夸张了……”
　　负责检查的医生眼神两眼冒光地看着塔西。

　　塔西努力忽略仿佛被当做小白鼠的不适。

　　“别为难她了，女士。”
　　奥罗拉笑了笑。
　　“不过说实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我可能会怀疑你有兽人血统。”

　　“是曼妮女士的医术高超，以及您这儿的待遇太好了……”
　　塔西磕磕绊绊地回应。

　　奥罗拉没有接茬，她不知从哪拿出一粒食指指甲盖大小的半透明薄片，在曼妮医生的视线死角塞进塔西手中。

　　“联络工具，你知道怎么用。”
　　她不动声色地凑近，在塔西耳边低语。
　　“再遇到那种能量体，你可以直接联系我，当然，别的麻烦也行。”

　　她没有等待塔西的回答，无比自然地退开，仿佛她刚才过于亲密的距离只是为了帮塔西取下一片卡在头发上的落叶。

　　感受到手心微凉的薄片，塔西感到轻微的紧张，但同样没表现出异常，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把它塞到了里面。

　　这时，姗姗来迟的卡洛斯也抱着一箱行李站到了一边。

　　“好了，你们该出发了，这种天气可不适合赶夜路。”
　　奥罗拉拍拍手，示意侍从拉开马车门。

　　这辆马车的外形格外低调，看上去就只是普通富商会乘坐的，但塔西通过触感与纹样认出了它的制作材料，那是来自奥兰多森林特有的木材，优点是坚固，稳定，不易被虫蛀，此外它还有个特点，就是不易被魔力浸染，因此常常被用来做一些高级魔药的瓶塞，而这里显然是考虑到防护作用。

　　“一路顺风。”
　　奥罗拉如是说。

　　车窗外，奥罗拉带着笑容的脸庞逐渐远去，直到变成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小黑点，接着消失在天边。

　　塔西收回视线，看向远方隐隐可见的道道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