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加魔法事件调查记录》拾伍竹

12、少女与王女

　　瑞加12

　　“好了，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概再过一周就可以把绷带拆掉，接下来只需要控制饮食，暂时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

　　塔西有一下没一下地应答着，她的思维还处于一种极为恍惚的状态，基本没怎么听清对方的话。

　　尽管她能意识到遵医嘱是很重要的，但她的大脑刚才受到的冲击是在是让她无法在一时半会儿平静下来。

　　她确实在正式入职前夕，甚至是某次约书亚无聊的炫耀中就知道了调查组“直属王室”的名头，但之后经历的一切，包括那扇看上去年久失修的木门都让她没什么实感。换句话说，她完全没想过会与一位王室成员建立如此直接的接触。

　　“……竟然真的会有人是天生就……啊，实在对不起！”对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截住话头。

　　“什？不，没关系。”
　　塔西其实根本没听见对方刚才的自言自语，只是单纯凭借本能这么回应。

　　“啊……呃，总之，就是这些了，我想，应该还有很多人等着和你说话，当然，最多最多也不能超过十五分钟，你现在还需要静养。”
　　这位面容和蔼的医护人员有些慌乱，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如此强调着。

　　——

　　“真高兴你醒了，好姑娘，你已经昏迷三天了。”
　　维纳斯忧心忡忡地坐在床沿。

　　“事实上，是三天零九个小时，这段时间你的命可都是在靠药剂吊着，并且按常理来说你两天前就应该醒过来了。”
　　倚靠在门边墙纸上的约书亚插嘴。

　　卡洛斯独自坐在床尾，没有插话的意思，大概是经过了魔法手段的治疗，他身上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精神状态还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我很抱歉亲爱的，我们都被对方误导了，谁都没料到他们胆子大到这种地步，旧城区可是一直被公爵家盯着……”
　　维纳斯似乎下意识想要揉揉塔西的脑袋，但看到她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就又悻悻收回了手。

　　塔西没有动弹，只是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刚刚，维纳斯告诉她，那伙人已经被找到，正在接受骑士团的审问，凯特和约书亚也会参与其中，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她可以安心养伤，不用顾虑其他。

　　她还说，是某位王室成员启用了用于实时追踪并传送的道具，趁着她拆解魔法阵，导致法阵内部魔力紊乱的时候，定位并前往了他们所在的地点，并在最后关头救下了他们。

　　塔西还有很多疑问，比如那些人的来历，比如那团似乎并不属于魔力的能量，但维纳斯在讲述时对此闭口不谈，她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没有过多追问。

　　“我不懂医疗上的事，但她真的连一点儿的外来魔力都无法接受？连最普通的外伤修复都不行？”
　　角落里，凯特对着约书亚窃窃私语，她似乎不太适应这么背着人说话，视线总是不自觉往正在与维纳斯交谈的塔西身上瞟。

　　“没错，一点儿都不行，你可以，嗯……理解为一种‘过敏’，所以她最多只能服用一些药效不算激烈的药剂。”
　　约书亚同样小声回答，但比起凯特，他显得自然很多，背部甚至都没离开他靠着的墙，只是头转了一个方向。

　　塔西并没有听见这段对话，因为同一时间，那位女医生走了进来。
　　“女士们先生们，时间到了，能请你们先行离开吗？病人需要休息。”

　　凯特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塔西一眼，接着脚步平缓地走出房门。

　　维纳斯抓紧时间又讲了几句话，随后在对方的催促下慌忙离开。

　　卡洛斯一步三回头，但还是被维纳斯扯着斗篷拉走。

　　约书亚坠在最后，他对着塔西眨了眨眼，小声说：“某位公主殿下想把你留到伤都好全，她或许会来找你谈话，别多想，她不会做什么的。”

　　说完，他便小跑几步，抢在塔西的回应与疑问到达前先行离开了房间。

　　——

　　约书亚留下的那句话让塔西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莫名有些紧张，但直到下午医生又过来给她换了一次绷带，那位疑似“黎明女士”的王女殿下都没有过来看一眼的意思，似乎铁了心要让她待着她的行宫好好养伤。

　　没错，她已经在和医护人员的交流中知道了她现在所处的地点，正是莱赫王室那位大公主在瑞加郊外的行宫。

　　莱赫王室有三位王子，一位公主，大王子与二王子都是先王后所出，而大公主与三王子是现王后诞下的双胞胎。

　　原本最受期望的二王子兰斯于十年前在对兽人部落的讨伐中失踪，而三王子自幼体弱多病，很少出现在人前，目前最有可能的王位继承人要从大王子与大公主之间出一个。

　　大王子博伦虽然比大公主奥罗拉年长许多，但无论是势力还是在民间的呼声都远远不如她，唯一的优势是他在小部分老牌贵族中的势力。

　　但这里就要提到一个最有趣的点，先王后与现王后是一对姐妹，她们都出自弗洛伊德公爵家，而现王后凯瑟琳在童年于庆典中途走失，直到她的姐姐，也就是先王后因为生产留下的后遗症死亡后一年多，她才被弗洛伊德家找回。
　　彼时的她，已经成为了一名在大陆范围都小有名气的雇佣兵。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果断的选择回归公爵家，嫁给长子只比她小五六岁的老国王，就此在佣兵界销声匿迹。

　　而这些甚至可以被称之为王室秘辛的情报并不是现在这个话题的重点，现在的重点只是——无论最后上位的是谁，弗洛伊德家都不吃亏。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始终没有真正站队，同时老国王尽管已经把大部分事务移交给了子女，但也始终不肯在继承人的话题上松口，更令人感到意外，甚至无法理解的是，现任王后凯瑟琳同样未对继承人的事发表任何意见——她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支持自己亲生女儿的迹象——这样一来，究竟谁才能真正登上王位也就从明面上的已成定局变得扑朔迷离。

　　塔西并不知道那些细节，她对这些的常识全部来自辛西娅·弗洛伊德，而她即使知道些什么，也绝不会开闸泄洪一样全部告诉塔西。

　　有些事，知道太对反而没有好处。

　　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出生公爵家的辛西娅没可能不懂。

　　总而言之，塔西目前有且仅有的情绪，就是可能见到王室成员的紧张与不安，并没有什么不必要的多余想法。

　　奥罗拉给的待遇很好，甚至好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而塔西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对她身体的治疗一直很麻烦，那些放在常人身上可以治愈各种疑难杂症的魔法对她不起任何效果，甚至还会导致病情加重。

　　只有没有魔法参与的流程才会对她起效，这也是她愿意就这么留在这里的原因，因为在其他地方她几乎不可能找到一个完全不使用魔力手段配合治疗的外科医生。

　　这次那位医生给她敷的药似乎带了一点镇痛效果，她感觉伤口处轻松了很多，但大脑也因此变得疲惫困倦。

　　或许是为了照顾病人的感受，这间房间里并没有现在在莱赫贵族圈子里流行的那些浓郁的香料气味，只有一点点略带苦涩的清淡草药香气。

　　在双重作用下，塔西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入夜。

　　塔西从梦中惊醒，有些艰难地睁开双眸，随即看见一室撒入的银辉。

　　这间房间的窗户开得很大，而窗帘有两层，现在那层较厚的还被绸紧紧束缚在两侧，只有较薄的那层纱帘在晚风的轻拂下摇曳生姿

　　一半的窗户敞开着。

　　一道人影侧坐在窗台上，长至腰部下半的带卷金发似乎没来得及好好打理，就那么普普通通地披散着，在中段开叉的红色长裙下隐约露出常年不见光而显得修长白皙的小腿，左脚踩着的深棕色皮靴只有足尖着地。

　　华美到放在任何一场舞会上都会喧宾夺主的艳丽裙装，搭配为了方便行动而款式简洁的长靴，看似不伦不类的妆造却格外衬托来人的气质。
　　她有一双仿佛盛满了星空与海洋的钴蓝眼眸和微勾的唇角。

　　她是大公主奥罗拉。

　　塔西无声吸了口气，因为她发现她在昏迷前隐约看到的场景并不是错觉，奥罗拉，这位“黎明女士”的容貌的确让她感到熟悉，尽管不尽相同，但细细描摹便能找出诸多相似之处，无论是纯粹到明净的发色，还是那双简直生得一模一样的钴蓝双瞳。

　　塔西也曾经在庆典一类的地方远远见过这位王女殿下，但此前从未因为相像的样貌把她与卡洛斯联系起来。

　　如果她是王女奥罗拉，那么卡洛斯到底是谁。

　　或许是镇痛剂的效果还没结束，塔西一时竟无法理清这一简单过头的逻辑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