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加魔法事件调查记录》拾伍竹

11、少女与法阵

　　瑞加11

　　现在的局面的确很糟糕。

　　一般情况下，这种模糊感知的阵法都会有一条“正确”的道路，但假如对方用来巡逻的不是真人，那么从他们的行动规律寻找那条道路都想法自然而然就破灭了。

　　这里与外界是隔绝的——阿蕾拉当初无法感应到魔力标记正好能说明这点。如果不离开这片地界，那他们就只能等着救援自己上门，而这完全就是靠运气赌命。并且她并不觉得对方会忘记对这片区域施加某些干扰认知的魔法，用于阻止不相关人士进入。

　　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就得自己去找阵法的弱点了。

　　塔西闭目沉思。

　　无论如何，他们得先解决巡逻的问题。

　　既然那些行为刻板的疑似炼金生物并没有独立的意思，那么对人类的诱导显然是行不通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会有人类那么灵活的思维，很容易就会被原本的程序束缚。

　　想到这里，塔西压低声音开口。
　　“卡洛斯，如果不用初级以上魔法的话，你最远的攻击距离是多少？”

　　卡洛斯思考了一会儿，伸出三根手指。
　　“……十，米。”

　　三十米。

　　“如果不要求伤害，只需要碰到呢？”

　　这次卡洛斯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五十？”
　　他显得不太确定。

　　“最少。”
　　他很快又补充道。

　　足够了。

　　想了想，塔西又多问了一句：
　　“以及，你有什么可以用来攻击的道具吗？”

　　——

　　午夜。

　　林间的光照会被茂密的枝叶遮挡，因此在黄昏时分显得晦暗不明，但到了夜晚反而因为月光的敞亮比在城墙内看上去更加清晰。

　　当然，这点视觉上的偏差大概率只对卡洛斯和塔存在影响，而视觉器官一般都是无独立思维的炼金生命最不重要的组成部分。

　　一枚附着着几乎微不可查魔力元素的飞刀扎进了树干中。

　　更高级的魔法会留下与施法者密不可分的魔力痕迹，但初级魔法会在魔力爆发的瞬间消散。

　　就像现在这样。

　　一队正在接近这里的黑袍人似乎“看”到了那枚飞镖，队伍从中间断开，井然有序地分成两个部分，一队去往飞刀的落点，一队往飞刀的来源行进。

　　黑压压的一片，沉默而坚定地同步行走着，给人带来诡异且不可抗衡的压迫感。

　　就在领头者即将触碰道那枚反射着银光的黑色刀片时。

　　“砰”。

　　周围爆发了魔力的涌潮。

　　而卡洛斯和塔西现在并不在那里，也同样不在飞刀的源头。

　　卡洛斯的飞刀是特制的，它在未被使用的状态无论在谁的感知下都只会是普通的冷兵器，但在扎入某样事物的一段时间后，它就会开始解除对内部魔力的封锁，最后形成爆炸。

　　塔西拒绝思考这种威力明显违章的武器为什么会被她的同事随身携带。

　　而如果把其中的魔力稀释，那么最后的爆炸就不会造成太大伤害，但因为更少的魔力被挤压着参与了爆破，留在原地的部分就会汇聚成没有一个月无法自然降解的魔力残留。

　　而他们需要的并不是爆破带来的伤害，这是有限的，而他们并不知道像这样的黑袍人一共有多少，能否在储备耗空前解决，并且保证不被发现。

　　他们需要的，仅仅只是残留在原地的，在感应之中光耀刺目——尽管那并不是用眼睛看到的——的痕迹。

　　这既是用来掩盖痕迹的遮掩，也是用来标记位置的信标。

　　假如没有这些飞刀，塔西原本的计划是靠程序“检查可疑之处”的逻辑给出诱导，在这种情况下冒险去寻找阵法的薄弱所在。

　　但那样一来，工程量大，工作繁琐，很容易被阵法的迷惑功能误导，还要时时刻刻警惕躲藏处被发现，解除阵法时爆发的魔力更是决对会被探查到。

　　但既然有这种程度的武器，那么计划的安全性就更加有保障，并且残留的魔力本身也是对阵法弱点的一次检查——在弱点，或者是突破口附近的魔力会有不明显的紊乱。

　　而现在，那些魔力残留会显得愈发显眼，以至于等到那些炼金产物检查完其余地点，阵法的破除就已经告一段落了。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在森林各处响起。在魔力感应中，这片区域亮如白昼。

　　卡洛斯所报出的数字完全是他自谦的结果，他实际上的攻击距离远远高于五十米，所预留给他们撤离的时间非常充沛。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大概没能力承担这些飞刀的制作费用。

　　——

　　在第三十七枚飞刀，也是第三十七个五百金币（保守估计）炸开后，那一小块在一片混乱中格格不入的区域终于还是显露了出来。

　　解除阵法不算简单，但也不算困难，它并不实际存在，因此不能直接破坏，必须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拆解。

　　还好，这是瑞加魔法学院五年级的必修课。

　　卡洛斯没有参与拆解的过程，他手中还夹着一页锋利的刀刃，这次里面的魔力没有经过稀释，只要被投掷出去，就会给来人带来灭顶之灾。

　　还好，整片森林的巡逻者都因为那三十七处爆发的魔力一片混乱，甚至有不少的程序产生了一定冲突，在两边来回跑动。

　　无论是出于警惕，还是能力不及，法阵的构筑者都没有给那些炼金产物输入突破口的概念，这一点反而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三，二，一。

　　法阵解除。

　　塔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瞳孔骤然收缩的卡洛斯压倒在地，她的眼前闪过一道用肉眼就能观察到的，凝实的白色能量体，带着铺天盖地的毁灭之势向来不及撤离的两个人席卷而来。

　　而塔西甚至来不及转动那枚袖扣。

　　千钧一发之际，某种陌生魔力构筑的屏障挡在了他们面前，尽管如此，爆破带来的冲击力依旧将他们掀翻了几米。

　　后背狠狠撞击到树干上的那一瞬间，塔西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碎成了小块，但随即，她又为自己现在仍然能够感受到疼痛，仍然活在这世上欢欣鼓舞。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眼皮，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卡洛斯身前。

　　金色的长发，华丽的服饰，以及——

　　相似的面孔。

　　——

　　塔西再次睁眼，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入目的不是她以为的天花板或是天空，而是深红色的丝质华丽床幔，外层还用绸带裹着缝了金线的纱幕。

　　她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从背部和胸腹传来的剧烈疼痛遏制了接下来的动作，而这也提醒了她此前发生了什么事。

　　身下的床铺绵软且富有弹性，让她稳稳当当陷在了中央，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缠满了绷带，她干脆没有再进行尝试。

　　但这里是哪儿呢？

　　她用尚未清醒的大脑迟钝地思考。

　　她记得她被能量体产生的冲击力击飞，但此前有谁用屏障挡下了大半，之后的记忆就变得异常模糊……这不应该，在法阵的薄弱处叠加并试图隐藏这么庞大的魔力会导致它在短时间内迅速瓦解，而根据卡洛斯的说法这个法阵已经存在了至少三天。

　　而且那个能够抵挡大部分能量的屏障也是，能够在瞬间发动，并且与那种浓度的魔力硬碰硬，目前整个瑞加都没几个人能做到，尽管她确实认识其中一个，但那之中的魔力给她的感觉却很陌生，因此绝非是他的手笔。

　　难道说，是那位“黎明女士”？

　　她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姑且认同了这个想法。

　　因为伤口的疼痛，就连普普通通转头的动作都显得无比艰难，她画费了近五分钟完成这个动作，并且终于看清了房间的一角

　　奢侈，华丽，并且并非是流于表面的暴发户做派，这个房间的空间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宽阔过头，导致塔西实际上并不太能看清那些工艺品上的纹样，但凭借她为数不多对收藏品的认知，那个被放在了床头的花瓶，只要不属于赝品，那么价格绝对在万金以上。

　　她试图看清那些家具上大概存在的徽记，但干涩的双眼实在难以看清那些过于小巧的印记，她无可奈何地放弃了这一想法。

　　门外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但隔着一层门板，塔西同样听不清他们的交流内容，只能大概听出“无效”“疗程”之类的字眼，大概又是十几分钟过后，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带着惊喜的笑容有些仓促地靠近床铺。

　　塔西没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因为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对方领口的徽记吸引了，那大概是一枚纯金打造的胸章，只是格外小巧，制作者像是炫技一般把复杂的徽记铭刻在弧形的表面，周围还围了一圈枝叶与鲜花簇拥的银质托底。

　　而这些都不是成功吸引塔西的关键要素，她会愣在原地的原因只有一个——那是王室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