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加魔法事件调查记录》拾伍竹

10、少女与森林

　　瑞加10

　　“密码”的输入实际上是一个称得上痛苦的过程。

　　几乎所有空间的规则都可以用古代符文书写，因为相比起被简化，仅仅是用于引导魔力的现代符文，一定要打个比方的话，古代符文对应的实际上是运用魔法关联概念本身。

　　然而真正深入学习古代符文的人在现在的莱赫王国少之又少，这与它作为概念本身的理由相同。

　　人类的□□是无法承受太过庞大的魔力的。

　　能量体凝成一束通过灵魂深处的魔力回路，感受灵魂撕裂痛处的使用者还得分出精力去将能量体描绘成象征意义的符文，在此过程中，一旦负担超过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灵魂就会有受到损伤，甚至撕裂的风险。

　　如果是塔西来做，的确会相对轻松一点，因为她的魔力池过于庞大，相应的魔力回路也会宽阔不少，但由于她的魔力无法流出魔力池，她的魔力回路依旧维持在最原始的状态，在此情况下，她不得不使用一些特殊的媒介来诱导魔力。

　　比如说，血液。

　　凝神对着明晃晃的刀刃注视了半分钟左右，塔西还是做好了自己的心里建设，缓慢地，小心地，在自己的右手食指指腹割出了一道纵深不超过两毫米的口子。

　　借由古代符文的能量被托举至半空的血液缓缓隐入兔子雪白的皮毛，却没有留下哪怕一点痕迹。

　　失败了。

　　这片空间最显著的异常就是停滞不前的时间，但“时间”，“衰老”与“停止”的组合都是错误的。

　　两次错误答案累积的负担让塔西的额角沾满了汗珠，但她仍然打算尽快解开这个文字游戏。

　　比起找到答案，更加困难的是试错的过程。

　　又经历了几次错误答案的洗礼后，塔西终于还是选择先休息一会，她就坐在那个被她稍稍磨平了的树桩子上，目光却没离开过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了的假兔子。

　　突然间，她的余光瞥见了一滴悬停在空中的水珠，她有些警惕地取下剪刀，试探着用尖锐的端口触碰，而那滴透明反光的水滴确实被她轻而易举地挑开，但等到剪刀的尖端划了回去，它们又再次回归了一体。

　　对了，她之前怎么没想到。

　　如果是真正的时停，那么她最多还有意识存在，甚至都没机会活动身体，而无论是多锋利的东西，在无法移动的情况下在皮肤上划开一道伤痕同样也是无稽之谈。

　　这是一个误区，这里的时间的确是错乱的，但它是将一秒钟拓展成了成千上万倍的实际时间，而那些作用于身体上的疲劳与疼痛始终存在，只是还没来得及传导给她的大脑。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更得抓紧时间了。

　　而最后一条规则……

　　塔西看了看周围耸入云霄的树木。

　　她刚刚在森林里探索时，尽管动物只见到了那一只兔子，大概是制造者为了减轻负担特地删除的结果，但这不代表野蛮生长的情况下树木就不会枯死，这片区域的树木并不是常绿种，但她一路过来没有看到过哪怕一片腐烂枯黄的叶子。

　　所以，最后一条规则与生命与死亡有关，且大概率是“没有死亡这一概念”，换句话说，象征“死亡”的符文本身，就已经足够打破这个窘境。

　　——

　　空间里的景象开始闪动，虚化，最后汇成了庞大的不知名能力流，塔西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另一片区域。

　　这里似乎与她方才所在的森林别无二致，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周围是她所熟悉的魔力。那些积压的疲劳在一瞬间麻痹了她的感官，让她差点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但这片区域依旧给她一种压抑过头的逼仄感，大部分情况下，这意味着这里还被加上了一层结界。

　　到这里显然还算不上安全。

　　塔西往树后缩了缩，尽管她知道这效果不大，但至少能让她心里好受点。

　　好消息是，因为她是直接从内部脱出空间现在大概还没有人从这一渠道发现她已经逃脱的事实，但坏消息是，距离她被发现大概不远了。

　　看着远处隐隐透出的火光，塔西悲观地想着
　　。

　　她不打算现在就动用袖扣上的魔法，一是保存魔力，二是因为那实在是太显眼了。尤其现在已经是傍晚，在原本就没多少光源的树林里，一个附着了魔力痕迹的光球绝对是最好的靶子。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必须转移了。

　　这片森林很大，她姑且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一个人就能突破百分之九十有重兵把手的出入口，接着在一干人等的追杀下找到正确的回到瑞加的路，然后进行这一套流程里消耗最多精力的步骤——向守门士兵解释她是怎么在没有登记的情况下离开瑞加的。

　　塔西刻意避开了有大片落叶的地面，选择走更为坚硬而不泥泞的土地，这种地面会让她掩盖脚步声的行动变得困难，但总好过大咧咧地留下一条路的鞋印。

　　如果因为这种原因被发现，她都不需要对方动手，自己就会羞愧地原地自裁了。

　　但她很快发现，这片森林里同样被布置了用于误导闯入者的法阵，只是又别与刚才那个空间里的无懈可击，这个法阵是典型的用于围困的类型。

　　而就算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法阵的本质，在前有狼后有虎的当下，也已经迟了。

　　就在她做好打算，准备他们一旦靠近就开启袖扣上的魔法，带着防护罩一路撞出去，之后再另寻办法摆脱时，她的衣领突然被一股向上的拉力拖拽住，连着她整个人都在两秒内消失在原地。

　　她坐到了树枝上。

　　在这里强调一下，她并不是没想过爬树，只是这片区域的树木都属于直上直下的类型，在低处连能折下的细枝都不剩多少，而以她的身高和跳跃能力，几乎不可能够得到上半部分那些足以支撑她体重的枝干，更别提把自己拉上去。

　　而现在，她被另一个人用蛮力扔到了上面。

　　她下意识低头，看到了一头略显凌乱，但依旧富有光泽的金发，和熟悉的精致眉眼。

　　卡洛斯！

　　把塔西丢上去后，卡洛斯很快也动作迅速地重新爬了上去，用时绝对不超过十秒，因为随后经过的一伙黑袍人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捕捉到。

　　塔西紧张地大气不敢一出，直到看见那簇火光晃晃悠离开，变成一个几乎看不清的金红色小点儿。

　　“没事……吧？”

　　塔西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次卡洛斯说完了一句话，尽管只有三个字，其中还有一个语气词。

　　“我没事！谢谢你救我，你怎么样？已以及，已经过去几天了？有办法离开这儿，或者向外界传讯吗？”

　　卡洛斯沉默了一瞬，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其实只是被一连串的问题塞满了脑内的语言处理系统。

　　“呃，这……我……”
　　尽管他曾经也是每句话只吐出一个字，但现在扔谁来都可以看出他是因为大脑受到冲击而开始胡言乱语。

　　“抱，抱歉，我问题太多了。”
　　塔西有些手忙脚乱，她还没在那本小册子上看见过这种情况的处理方法。

　　“……不”
　　卡洛斯终于恢复了神志。
　　“还……好，五，现……没有。”

　　还好，五天，现在还没有。

　　卡洛斯确实有在努力，至少他的发言已经从阅读理解变成了填空题。

　　五天……也就是说她已经在那片空间里待了两天，但她现在确实只感到一阵疲劳，而没有其他类似饥饿，困倦的生理需求。

　　“不会，抬。安全。”

　　不会抬头？
　　塔西皱了皱眉。

　　这么说起来，刚刚那队人马的举动确实整齐划一到了诡异的地步，视察的动作更是带着一板一眼的机械感。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行为模式。

　　——

　　空间中被拟造的事物无法被带出，但那袋曲奇是她从外界带进去的，因此离开空间时，它也与她出现在了一起。

　　这种时候就不得不庆幸，辛西娅提供的打包袋是原本用来装载某些人偶部件的纱袋，不会在他们躲避追捕的时候发出多余的刺耳声响。

　　卡洛斯比塔西早离开空间一天左右，他原本就带在身上，数量多到仿佛是从异次元口袋里取出的甜食成为了他这些天的口粮。

　　但就算平常看上去有多么夸张，那些甜品的数量依旧有限，无法供给两个人的生活太久。

　　最多还有三天的量。

　　塔西在心里预估了一下。

　　这个发现让她无比懊恼，毕竟假如不算她的量，至少在食物方面，卡洛斯坚持的时间可以再多上一倍，而她原本应该好好待着裁缝店里，而不是为了去找辛西娅就对路线问题掉以轻心。

　　是的，她现在确信自己在出了辛西娅的店面后没多久就被卷入了同这片森林同样原理的阵法中，被诱导着进入了某个传送法阵，然后就出现在了那片空间中。

　　而这原本是可以规避的。

　　在森林这种地方，单纯能够模糊人感知的阵法可以起到很大效果，但是在城区不一样，只要她提高警惕用心记忆，就肯定能发现不对，而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她直到真正遇险的前一刻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他们该怎么出去。

　　尽管这里的树木确实都属于不适合攀爬的类型，但却也远远未到人类绝对上不去的地步，对方给巡逻人员设置的程序中没有“抬头”这一行为，显然不可能只是因为他忘记了。

　　更大可能是，对方只是想要把他们围困在这里罢了。

　　那么接下来就有两种发展，一是他们会在这里遇见其他人，但说实话，如果按照他们目前所使用的流程，如果不打算把他们两个拎出去当人质，那么成功的概率不高。
　　二是把他们两个困死在这里，直到他们目的达成，或是他们两个终于坚持不住，最后选择投降，或是渴死饿死在某个地方。

　　塔西更倾向于第二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