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癫（暂定名）》莫言难

14、绵羊与书生（5）

　　外面很快传来了打斗声，颜否不以为然，只是屋内黑不溜秋啥也看不见。
　　幕后提示很明显了，小蜡烛虚晃一枪他想不注意都难，既然都告诉他到这个份上了总要再给点什么吧？
　　说的巧，这个念头不过响起一瞬旁边就亮出幽幽的白光。
　　颜否撇过眼，瞧着墨言易手上端了个巴掌大小的珍珠，光便是它发出来的。
　　“找不到蜡烛。”墨言易随意解释道。
　　“嗯，正常，蜡烛说不定被偷走了。”
　　想想，他点来系统面板，果然，上面提示说【你追更的文更新啦。】
　　他点开《窈窕君子》想着找找这本书又明里暗里的说些什么乱七八糟但又很有用的东西。
　　很快，颜否找到了一段可以说是凑巧的话：“颜否二人走进屋内，屋里的蜡烛噌的亮起，四周的摆设与他刚刚看到的剪映不尽相同，婚房的摆设显得陈旧，而诡异的是，门后的’喜’字居然是倒着贴的，这可是’邪到了’的意思啊。”
　　他看完这段话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紧闭的木门，他走上前去用力推了推，果然，打不开了。
　　他笑道这幕后就会玩这些？他用手在门上摸来摸去，墨言易此时递上珍珠说道：“别乱摸，脏，拿这个照。”
　　颜否挑挑眉，接过珍珠在门上照着看看所谓的倒贴“囍”。
　　眼中忽然印上一片血红。
　　看来这个“囍”它不仅倒着，还是用血写的啊。
　　这可谓是大不吉，随随便便招来的小鬼都能一巴掌呼死一个成年人了。
　　“喂，墨言易，这方面你懂吗？”
　　“略懂一二。”
　　“说来听听？”颜否颇有兴趣的问道。
　　“好。”墨言易对上他的眼神，别扭的转过头去：“…囍字很常见，女子出嫁门口贴囍寓意成双成对，喜上加喜，大吉大利，但是倒着写还写在门内，且用血写，这两者寓意可大相径庭。”
　　“倒着的囍字，所谓邪到了，招阴邪、鬼怪，或是些惨死的厉鬼，而民间有一说法，则是‘囍倒了，鬼来了，新娘来收新郎魂，木馆钉，收鬼命，长长久久到白头。’，很显然，说的便是借鬼命续阳命。”
　　“只不过这民间的说法少有人做，因为很残忍。一般人是承受不住的…除非是对…”
　　“除非是对那些被他们认定为有罪的人？”颜否平静的接上。
　　“嗯，这样他们才不会有心理负担。”
　　颜否低头沉思。屋子里的布置看样子是新婚，只不过年代久远，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但这就很奇怪，很久之前的事情人们怎么可能不把新房布置给换下来？这个时间不能和干旱撞上，排除是因为干旱而来不及撤下，那么就肯定和借鬼命有关了。
　　“借了鬼命是不是这个婚房布置便不能撤下来？”
　　他问道。
　　“嗯，据说是撤下来则会法术不灵，极易遭到反噬。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会遭到反噬。”
　　“哦？”颜否斜过眼看他。
　　“借鬼命就是要将新娘的四肢活生生的钉在木板上，放血收集，待到她神志不清时，往她的嘴里灌蜈蚣、鼠妇这些阴气重的活物，而且…要保证不死。在新娘处于这种状态时，刚放的血便有用了——”
　　两人异口同声道：“画倒‘囍’。”
　　“以血和新娘作为媒介是吗…”颜否用手撑着脑袋嘀咕，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囍”字。
　　所以这样便说的通了，为了不让借命的短命新郎受到反噬，将反噬引到了新娘身上，新娘只是鬼魂来到阳间的入口罢了。
　　“所以，遭到反噬的第二种就是，新娘被放走活了下来。如果借命时不能以阳命抵鬼命，这剩下借出来的鬼命没有人还，则这户人家世世代代儿孙都不能长命。”
　　听罢，颜否不由得想起刚来这里时遇到的妇女和他短命的儿子。
　　这两者应当有关系，幕后人没有那么无聊给自己放一个不重要的npc来糊弄。
　　颜否又盯了一会那个“囍”字，撇过眼说：“我们需要一个证据来证明这个新娘活着，且为什么是她作为新娘了。你觉得他们会把尸体埋哪？”
　　墨言易思考一二，道：“对于借鬼命的人人们都会对死后的她施加咒术来压制怨气，但因为是媒介，所以应当要和新郎挨着近，那么我觉得…”
　　他回过头看向房子最深处阴气极重的地方。
　　颜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挑了挑：“看样子我们很快就要破解干旱谜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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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乞丐！！”青眠崩溃的叫着：“你为什么要和一个杀死你的人在一起啊！！！你站在她的身边你不恶心嘛！！！为什么啊！！！”
　　她满身伤痕，站都站不稳，撕心竭力的吼着，希望能唤回这个乞丐仅存的一点人性——可是不可能的。
　　黑衣女只是笑了笑，道：“他作为一个空壳，任凭你如何叫唤，他都不会和你走的，这是你的弱点我的好妹妹，你要去击败他，而不是躲避哦。”
　　青眠死死盯着臭乞丐，她真的不知道要干什么了，好像她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忽然的一下就断掉了。
　　她记得很清楚这个臭乞丐说过的话：“读书是为了任天下之大任，我的心愿小，只装得下一个红杏村。”
　　于是她的心愿也很小了，小到也只有一个红杏镇，只不过多了一个臭乞丐。
　　臭乞丐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眼神，空洞的，无光的，却又不甘心。
　　而这个乞丐现在站在她的面前，毁了这个他曾经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小村子。
　　他要是能看一看就好了，看一看，红杏村成了红杏镇，她把镇民保护得很好，她遵守诺言了，她完成他的心愿了，可这个人……怎么就是几百年来没能来看过她一次呢？哪怕一次？
　　湿润的液体划过她满是伤痕的脸庞，混着血砸在地上，啪嗒一声——臭乞丐握着刀又向她冲过来。
　　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对向她飞来的匕首毫不在意，沙哑着嗓子轻轻喊了一声：“哥哥。”匕首顿时停在半空中，只差一点点，青眠就要葬身于他的刀下。
　　微风拂过，东边泛起鱼肚白，光照在少女脏兮兮的脸上，宛如回到他们初见之时，也是这么个样子。
　　不自觉的，他的脸上也划过一道泪痕……
　　……混混们对着他就准备一巴掌呼上去，他仍是笑眯眯的不为所动。
　　青眠在后面看的急死了，觉得这个人一定傻了怎么不还手呢？
　　她冲了出去，一拳打在混混头子的脸上。
　　小小的拳头爆发出惊人的威力，那人直接飞出去三米远。
　　一旁的混混都看呆了，看着满脸不屑且杀气满满的怪异小女孩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
　　“怪，怪物啊啊啊！”
　　几个大男人对着一个小女孩居然惊慌失措的跑掉了。
　　见男人们走掉，她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没有意义，转身就要跑时，他笑道：“多谢啊，你的力气真大，不过不是不让你出来嘛？”
　　她盯着他，又闹起来别扭。
　　她经常被人惯着，一个妥妥贴贴的大小姐身份，是被人当金子捧着的，从来没有接触过人与人的交流，自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只是蹲下身帮他把书都堆叠好，然后一溜烟跑走了。
　　此后，每天只要他摆摊，青眠一定就在后面待着，而他也会和她分享吃食——即使自己吃不饱也没事，他已经把青眠当成妹妹看了。
　　随着时间，青眠也逐渐融入这里，从一开始在巷子里待着，变成了出来和他一起摆摊，也会和他聊聊天什么的。只是她对于自己的事闭口不提，他也从不过问，这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一次，他问她不如跟着自己过日子吧，她同意了。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说道：“好啊，那我就跟着你这个臭乞丐了，你可要把我养好。”
　　他跟着她相处一年后，也了解她的脾性，简直就是个娇声惯养的公主。
　　吃的喝的就算没有肉食也必须干净，穿的衣服不可以有补丁等等。
　　不过他也愿意惯着她，毕竟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人都已经抛弃他了，他也只有这个小女孩了，同样，这个女孩也只有他了。
　　他最喜欢喊她小绵羊，一头雪白的毛发微卷，如同绵羊的毛发般，而她也默许这个乞丐这么喊她了。
　　两人的小屋是坐落在村子外一个小山丘上的寺庙，那个山丘上一直以来都有一座庙，两人装修打扫就当成自己家的屋子。
　　只不过青眠一直对这个寺庙所供的神有意见，故而除了睡觉休息从不在这里久待。
　　之所以不毁掉这个雕像，还不是因为臭乞丐说这是神像，保平安，两人处于她的庇护之下，若是得罪了她，便是大不敬，是要遭雷劈的。
　　青眠太小不谙世事，自然也不知道这神像有何砸不得，为什么砸了会遭雷劈，不过她一直都听这破乞丐的话，没能砸了这神像。
　　而庙的不远处是一条小河贯穿村子，两人平日里累了也会去河边玩玩。
　　第二年春节，家家户户贴上春联。
　　这是青眠第一次见人间的新年，问道：“他们贴这些文邹邹的东西干什么？”
　　“嗯，寓为年年岁岁平安，日日月月安乐。怎么，喜欢？”他笑着问道。
　　两个人坐在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红衣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朝着他们的家走去，不自觉的向对方靠近。
　　春节里，两人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是寒冬中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却又如同蜡烛般忽闪忽闪，如此的暖了整个冬季。
　　“我不喜欢。”她淡淡道。
　　书生眼里的欣喜转为失望，最后叹了一声道：“唉，这样啊。”
　　然后笑着继续看着来往行人。
　　她都看在眼里，低下头，小声说：“但也不是讨厌。”
　　声音很小，小到很快被行人的脚步声与大雪埋没，声音很大，大到他听得很清楚。
　　他笑道：“那我给你写一个。”
　　对面店铺的暖光打到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暖呼呼的。
　　少年提笔在红色宣纸上写下几个字递给青眠，说道：“我写的，跟别人的都不一样哦。”
　　“在我看来都一样，我不认字。”她盯着春联，眼中是不知何时染上的笑意。“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告诉你，等你日后学会认字了，自己看。”他调趣道。
　　青眠轻轻握着这张纸，小心翼翼的折好塞进胸口的衣领处，将双手折叠抱紧胸口，低着头。
　　她想，一直这样也好，她想要很多幅春联。
　　直至最后，她也没能拿到第二幅春联。。。。
　　除夕夜晚，村子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儿童的欢笑声，爆竹炸的老高，在天空中绽放美丽的花朵，两个人今天没摆摊，拿着攒下来的积蓄买了两个河灯。
　　他提笔写下自己的新年愿望，写完后问青眠：“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帮你写。”
　　“不要，告诉你愿望就不灵了。”
　　她两只手抱着灯盘腿坐在河边的岩石上，盯了很久，想了很多愿望，但她不会写字。
　　其实她会写羊族的文字，只不过她想要抛下过往，用凡人的字，说凡人的话，许凡人的愿。
　　他笑道：“那我把我的愿望和你交换怎么样？”
　　“嗯？”她转过头看向他。
　　少年盘着头发，坐在地上用手撑着脑袋，笑眯眯的望着她。
　　她不自觉道：“好。”
　　他勾勾唇角，对着灯念道：“我希望小绵羊能喊我哥哥。”
　　她看见灯上的字，又不认得，只能相信他没有说谎，且字数对得上。
　　她将河灯递给他，说道：“想的美。”
　　“愿望就是用来想的美的啊，你想要许什么？”
　　他提起笔。
　　“就写，平安两字吧。”
　　他抬起头，有些疑惑。
　　于是她又不服气添了一嘴：“再加上永远不会让臭乞丐占我便宜！！！”
　　“这可是你说的？”他笑道。
　　“对，我说的。”她赌气似的说道，内心却也觉得——哥哥的话，还不错。
　　少年写下几字，两人一人一个河灯，站在河边，慢慢把河灯放入水中。
　　灯顺着河流瞟向远处，渐渐的化为光点，消失在黑夜中……
　　可事与愿违，当青眠真的以为自己的新生活到来时，她的姐姐——乌楠，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