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雨》十安卿然

13、山

　　沈回舟检查一遍确定女孩的伤势，不算严重，在附近店铺买了些药给她。
　　等了很久佟响才从巷里出来，一脸怏怏不乐。
　　“你这表情什么意思？”沈回舟问。
　　佟响心里郁闷，声音鲠在喉间差点说不出来:“没看住，人跑了。”
　　……
　　沈回舟不知道说什么了，见他这幅吃瘪的表情浑身不舒服，及时转移话题，问:“你报警了吗？”
　　佟响刚要说话，一直沉默的女孩赶忙打断他们，哑声道:“不，不用报警，不用报警。”
　　沈回舟奇道:“怎么能不报警呢？”
　　女孩忙道:“不不，真的不用，不用了，麻烦你们了，我回家就好了。”
　　沈回舟本想再劝，又觉得当事人不愿意自己强求也无意义，但这样恶劣性质的事实在无法忍受，于是他索性先答应下来，稍后再作打算。
　　沈回舟默了一会，妥协说:“……我送送你吧。”

　　.
　　女孩走在两个人后面，找机会道了谢。
　　沈回舟听她声音总觉得耳熟，隐约记得在哪里听过但印象不深，搜寻记忆无果他转过头端详虞佳柠脸蛋，不确定地问：“你是前天运水的女生？”
　　女孩怔了一瞬，木讷点头。
　　然后沈回舟就闭嘴了，他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刚才打的算不上招呼的招呼已经是他的极限，匮乏的大脑也没有给出下一句茬的指示。

　　于是就着这奇妙的死寂气氛走了一段，佟响先开口，他问虞佳柠：“你家也是这个方向吗？”
　　女孩肯定地答复，发现佟响跟她对话时眼睛一直看着手机，他指甲有小段时间没剪，托举手机的右手拇指哒哒哒敲字。

　　“那条巷子不通我们现在去的方向，又烂又狭窄，你到那里干什么。”佟响说。
　　女孩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并肩而行的沈回舟隐约察觉到她情绪波动，暗暗投去视线。

　　她想起从医院出来不过一小时，手机收到的那几条恐吓短信。
　　【告诉你今早到地方，怎么不见人？】
　　【敢爽老子约，你是不想让你妹你爸好过？】
　　虞佳柠当时纠结，她从来没回复范由任何一条骚扰信息，反倒是范由换了多个手机号，在她多次拉黑后不断发消息。

　　时间停在下午七点半，界面最后几条短信内容如下：
　　【对，你没妈，你妈给人家奸//死了吧，难怪你一副勾.男.人的样子，原来是女承母业啊。】
　　【晚上去巷里候我，别忘了你爸还仰仗着老子心情活，惹恼了我，让你一家吃不了兜着走！】

　　“哎，你怎么了？”沈回舟看她眼神涣散，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呃，我没事。”虞佳柠说。
　　沈回舟瞟一眼她才停止轻颤的身子，没有追问，而是开启新的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姓虞，佳柠。”虞佳柠报上姓名。
　　“姓虞啊，这个姓氏不常见嘛。”沈回舟又说：“允许我好奇一下，你在一中哪个班？”
　　“啊？”虞佳柠眨眨眼，恍惚一阵才不大了解自己似的犹豫道：“我...好像在七班？”
　　沈回舟：“……是吗？”

　　佟响听不下去翻了个白眼：“她是坐你右边的女生，好歹来了十几天你还没记住前后左右是谁？”
　　没记住，真没记住，平常沈回舟一进教室只会目不窥园学习，下课也没有除了撒尿少憩以外的活动，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句话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

　　十分顺利的将虞佳柠送回了家，并没有出现沈回舟先前预想的意外情况，点头道别后便各自归家。

　　家门被推开那一刻，瘦削的橘猫耳尖地跑过来蹭沈回舟运动鞋鞋尖。
　　沈回舟托着小东西肚皮让它趴在臂弯，轻手轻脚想把猫放沙发上，猫咪不情愿地呜一声，掉头一个劲往他颈窝钻。

　　沈回舟手覆在连续叫喊的猫背上缩进沙发，边抚摸仰头求摸的小猫边抽空看了一眼茶几脚旁的碗盆，满当当的猫粮跟他出门时一样多。
　　弓身把碗拿起，他看着舒服地呼噜的小猫，没好气地在它眼前摆动猫碗，郁闷的很：“你这小家伙，怎么不吃饭呢。”
　　满碗猫粮被他摇得哐啷响，他呼噜一把猫肚子，指腹摩挲小家伙雪白的鼻头，面对撒娇卖萌的小猫撒不出火来，只能叹气：“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猫咪鼻头被戳得泛痒甩了甩脑门，嗅到味道伸直爪子去扒拉他手里的碗。
　　沈回舟把碗送到猫面前，曾想这位爷下巴一撇，喵呜呜极力推搡远离，那架势摆明是要亲手喂不然不吃。

　　他无声地叹一口气，抓一些猫粮盛在手心递过去，猫咪头欣然一埋，呼噜呼噜开始用膳。

　　——
　　逗完猫哄这只小祖宗睡下，沈回舟按按太阳穴进房写作业。
　　卧室里装置简单的可以说是粗陋，十平大的地面，被书架和学习桌占据了绝大多数位置，剩下留给单人床和衣柜，这种标准的学习狂款式配置被他教书的奶奶笑过好几次，用何老太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任何美感兼生活情趣。沈回舟撑死就扯扯嘴尬笑，有没生活情趣他不知道，但对他这位狂热学习爱好者而言，此般配置就是皇上皇，不可超越。

　　作业除了语文，基本没有难度，以至于九点多开始临近十二点已经结束，沈回舟后仰将重量倚靠在椅背，眼睛架在发丝里插得更深，缓冲了一会精力，他起身打算洗澡。
　　不远处的磨砂门悄然阖闭，精致的烟丝眼镜被折叠摆放于书山顶端，几分钟后，少年浑身氤氲走出来，捻作几撮的头发尾挑着晶莹的水珠。

　　沈回舟拾起肩头毛巾擦拭发尾的水，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他忙着擦头发，凌乱散布的发丝隔绝了部分视线，于是他在没看清来电备注的情况下接通了电话。

　　他按下免提，还没说出一个“喂”，对方先发致人，低缓澄净的声线飘入耳间。
　　“你发给我的图有什么特别要求吗，没有我想自行发散，毕竟这张图很适合练手。”佟响说。
　　沈回舟一听这话澡后的迷糊劲都被冲了个干净，他顿了一会用来反应佟响说的话，最后开口说：“你拨错电话了吧。”

　　电话那端死一般沉寂，佟响哑然半天，闷闷道出一句：“不好意思，确实拨错了。”
　　说完刚想挂断，沈回舟突如其来的惊叫透过电话传递过来，佟响属实意料不到，之后是长达数十秒的漠然，佟响不由得皱眉发问：“沈回舟，你还在电话那吗？”
　　......
　　“喂？”

　　这声之后总算有了动静，那边一阵沙沙中沈回舟说了句话，但距离手机太远导致佟响没听清。

　　两三秒过去手机被人夹在腮帮肩膀之间，沈回舟跟他解释：“你刚说什么？前些天我们路上捡的猫闹腾，我本来把它关门外了，它不知怎么地凭借一猫之力就把门打开了，大晚上吓我一跳。”
　　佟响放下心来，在话语里捕捉到一个微小的细节，仔细考量过后觉得有趣，问：“一猫之力，是什么形容词？”
　　那边静默半晌，许久才透出几个咬得有些窘蹙的字。
　　“就是，凭借它自己的力量的意思。”

　　顷刻间佟响被他这幅窘况逗笑，闷声笑得起劲。
　　沈回舟一时无言，顿感这人无聊至极：“你笑屁。”

　　“不知道。”佟响虚咳两下压住笑意：“你在学习还是......”
　　“学习。”
　　“哦。”佟响无缝衔接：“行，我挂了。”
　　说完，电话里一串盲音，通话被他挂断。

　　“行我挂了”四个惊艳的大字在沈回舟脑海滚屏幕般反复出现，沈回舟盯着手机沉默，愤然扔进抽屉柜。
　　什么叫行我挂了，为什么大晚上打错电话还会延长几分钟才挂断!
　　艹！

　　沈回舟憋着情绪又写了看了几页典型题，时针指向两点才心满意足睡下。

　　第二天是周末，沈回舟难得赖了次床，太阳将近正中才缓缓起来。
　　今天他除了学习还有特别的安排——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