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Episode 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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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03
她的生活很寻常。采药，处理，配药，下山卖药，帮人治病，顺便买些生活所需。自给自足，活的和山脚下的寻常村民没什么区别。这座山原本名不见经传，因为有了医师和她制的药，成了附近人口中的医女山。
在这之前，这一带和玄武国边缘的小村落没什么不同，普通地卧在山谷边，村民日日劳碌，用生计和子孙填满历史卷轴边角的空白，还要提防山贼下山作乱，抢掠妇女和牛羊。接着，首领带了一帮人来，在山腰处建造了医馆，顺带着肃清了这一带有名的山贼。行事很小心，但还是被村民留意到了——可能是哪个放牛赶羊的小孩，回去告诉了全村人，然后事情越传越开。但这只是联盟一个隐蔽的据点，首领不希望医馆和医师的存在暴露。既然如此，她只能在下山的时候传出另一个说法，那是从首都派来的官，雇了刺客来剿灭山贼，整顿治安。她原是跟着军官们一块来的，见此地偏僻少医，便留下了。医师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平时不要上山，会有危险。围成一圈的人没有怎么说话，人群渐渐散开。但从那以后，她的药就卖得很好。
反正都是一些简单的自服药，能在平时多吃一些增加抵抗力也好。医师想。随后，继续采药，做药，卖药。
师父教过的一首诗，医师到现在还记得。
松下问童子，云师采药去。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一把雪白的大胡子。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医师喃喃念出剩下的诗句，抬头看了眼挂在松树边上的晚霞。绚烂的红色上嵌着松树青黑的叶片，暗紫色与深蓝色的夏日天空糅杂，分不清哪里是太阳即将落下的方向。她松开拄着的手杖，顶端被磨得油润的木棍“啪”的一声倒在石台阶上，滚到一边的草从中。医师擦了擦汗，放下空背篓，坐在手杖边上歇息。
一背篓的草药，要花一个月的时间来处理，但背到山下，一个下午就卖完了。一布袋的红枣片和枸杞，都只有一握的量，不知道他喝了多久。刺客啊，不是云游四方的侠客。做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活计。
医师唏嘘了一刻钟，紧接着又感叹自己的勤奋。医馆建好后，她没拿联盟一分钱，生活费都靠卖药的自产自销，甚至打响了名号，方圆十里都知道医女山下有医生卖药，头疼脑热一吃准好。她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用笔记下了今天的收入和支出。
很好，靠勤劳双手致富，光明正大发财。医师心满意足地捡起手杖，背起空背篓，继续往医馆走。
烧开的水面升起白色的水雾。医师用厚实的屏风挡在窗户和门口，放松地靠坐在木桶里。
水声。
这是柒听到的第一种声音。四周浓厚的蝉鸣声包围着他，耳朵里除了草木发出的噪声之外只剩下水被拨动所产生的声音。夏天的灌木丛闷热而潮湿，黑暗中，蚊虫到处飞舞。
屋内的人在干嘛？
柒站起身，悄悄移至窗口，朝内看去——
被屏风挡住了。
门口也是。
他从首领处得到的情报是，赤牙可能叛逃，并藏匿于医馆。这条信息很隐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玄武国关于暗影刺客叛逃的流言四起，从大约大半个月前就闹得沸沸扬扬。赤牙执行完任务后的确消失了很久，所以联盟内部不得不开始排查。
而直到排查结束，赤牙都没有出现在紧急例会上。
柒后退几步，耐心地等屋内的人端着烛火移到窗户那端。紧接着，举起手中的剑，一下就劈开了门前的竹制屏风。碎屑四溅，落到地板上的时候啪嗒一声弹开，最终堪堪停在医师的脚前。屏风表面的丝绸布面上原本绣着大块大块堆叠的青石与姿态优美的长脖子水鸟，谁知被魔刀千刃一剑分开了头身。
穿着浴袍的医师在屏风碎裂的一瞬间就移到了窗沿，手里抓着一柄形状怪异的短刀，握柄处磨得圆滑，前段却尖利如刺，对着这个身量比她略矮的少年。“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医馆，快报上名来！”
柒在进门的时候将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又注意到仍挂在窗沿的毛巾，突然意识到刚刚她在沐浴。医师脸上挂着警惕，而十五岁的少年看着她肩头乌黑的湿发和落在地毯上一个个圆润的雪白脚趾，僵硬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如常。“赤牙在何处？”他亮出令牌，双眼死死盯着医师，继续说道。“我奉命来带他回组织。”
她看到令牌上的“柒”，愣了一下。“他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吗？”
柒语气冷硬，答非所问。“联盟已经得知了他的背叛，希望你能告诉我他的所在。”
“我不知道。”医师已经放下了武器，靠着窗框。“而且他从没说过与任务有关的事。”
柒皱眉。确实，整间医馆已经被他搜索过了，如果藏了人，他不可能找不到。
等等。他眨了眨眼，飞快地闪身到医师面前，扣住了她的双手。医师被压得后背抵在墙上，轻薄的纱质寝衣在冰凉的硬木墙面前不值一提。她一下子明白了柒的意思。“他不在这里。”医师闭上眼睛，鸦语般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你搜吧。”
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年轻轻的鼻息。医师被反绑双手放在窗户下，看着柒四处挥剑，她原本整洁的卧室马上变成了一片狼藉。
柒确认完毕，松了医师的束缚。“他有说过关于任务的话吗？”
医师摇了摇头。赤牙出发前确实什么都没讲。“没有，但那时候我以为他会过很久才会回来。”
“什么意思？”柒敏锐地抬起头，看到医师正活动着自己刚卸下的酸痛手腕，察觉到他的视线，慢慢朝他笑了笑，仿佛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
“赤牙带走了两布袋的金银花和枸杞，说要泡水喝，解暑。”医师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大概这么大的袋子。”
柒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她微笑。“还蛮有趣的吧，他居然开始养生了。”
“养生？”赤牙？
“嗯。”医师轻轻点头。“是我之前一直在嘱咐他的事。”
柒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不太了解医术。
“对了，”医师披上外衣，“你打算拿我的医馆怎么办？”
柒环顾一番这个已经惨不忍睹的卧室，又想起搜寻时被自己劈烂的屋顶，开口道。“我会通报首领，尽快修复医馆损坏之处的。”
“那我今晚睡哪啊？”医师不客气地朝他点点下巴，“你总得安置好难民吧？”
“你收拾一下东西，随我来。”不能现在就让她脱离自己的控制，说不定赤牙会回来找她。柒想。“我送你到山下的客栈。”
医师换了常服，又携上一顶斗笠，戴在头上时四围垂下白纱遮挡，使人看不清斗内人的样貌。
她拿着收拾好的小包裹，走到医馆外的空地。“我来了。”
柒已经等在那里。紫衣少年回头看她一眼，示意医师跟上，接着便飞身跃起，跳到路边的树上。“你能跟上我吗？”
“不能。”
“你没有武功？”柒回想起他破门而入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杀气，诧异问道。
医师面无表情。“你们首领不让我运气，我自然用不了轻功。”
夜晚的山里风平浪静，医馆门前的一小块平地周围密匝匝地种了一圈松树。柒无声无息地到了医师面前，手指贴上她锁骨上部的凹陷。“的确被封住了。”
她的发丝飞扬，随着被带起的气流。纤尘可见，皎皎明月悬于夜空。四周安静极了，医师被吓了一跳，忍不住伸出手盖住锁骨处的裸露皮肤。“你！”
柒已经放开手。“我不能擅自做主解开首领的气封。既然你无法运气，我便背你下山吧。”他把剑别到腰间，绑结实了，又在她前面背身蹲下。
医师垂下手，指尖冰凉，有可能是因为二人的体温交互。刚刚的一触即离提醒着她，这个少年可不简单。还有，那块令牌。
医师小心地控制着接触，伏在他的背上，眯着眼睛。风太大，吹得她的头发全部向后飘去，医师的双手轻轻搭在柒的肩膀上，感觉他还在加速。“抱歉，但是我能知道你是谁吗？”
就算现在问了也听不到回答，她很满意这个问题抛出的时机。因为担心少年没有听到，医师又俯下身，在他耳边问。“你是谁？”
这两个句子柒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打算回答，但没想到问完第一个问题之后，医师又问了一遍。
他的耳廓被医师突然凑近的热气扑个正着，控制不住地变红。“怎么了？”
呼啸的风声把这个三字问题带给他背上的她。“没什么，”医师松开了一只手，伸长手臂，把正巧拂过自己头顶的一簇柔软花朵摘了下来。“只是想知道而已。”
她把花朵放进自己怀里闻了闻。“好香。”
柒不知道医师这次在说什么，想着太晚到山下不好，于是继续迎着风加速。
作者有话说第3章 Episode 03
